趙光義緩緩走到潘美跟前,伸出雙手將潘美扶起,看到他這二十年來的操勞而變得花白的頭髮,也不禁恍然,這是一個為我趙宋天下付出了畢生精力的幹吏啊!
「皇上……」潘美嘴唇一哆索,想說什麼話,卻又說不下去了。這兩天為了尋找女兒潘湘雲,潘美著實吃了不少苦頭,連覺都睡不安穩,因此,看起來比平時更顯得蒼老了一些,眼眶深陷,頭髮鬍子都有些亂了。要知道潘美在年輕那會兒,可是一個十足的美男子,趙光義對當年的潘美可是記憶尤深:騎白馬,胯銀槍,威風凜凜好兒郎,玉面才子,白袍血煞虎將,忠肝義膽,震攝遼蠻,橫掃沙場。再看如今,二十年歲月人老,及人臣,登天閣,八爪蟒袍凌亂,玉帶未系,角擺飛揚。歎只歎,光陰殺人,不負皇恩浩蕩。
趙光義解下龍袍上的玉帶,輕輕的給潘美繫上了,笑呤呤地道:「潘卿家,下次可別忘了繫上!」
潘美心中如波濤洶湧般,枉他做了二十年的大將,雖然軍中諸多掣肘,但想起天家的恩德,平時受到的些許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呢?想到此,便欲再拜下去,卻被趙光義扶住了,只見宋帝搖搖頭,低沉著嗓音說道:「潘卿家,你先坐下,一會兒咱們君臣再痛飲幾杯!」
「遵旨!」潘美輕聲說了一聲,便回到原位置坐下去了。
君臣相宜,自古以來便是無數臣子夢寐以求的事兒,當然,作為皇帝,更將君臣相宜四字牢牢的記在了心裡。若君臣失合,便會引來禍端,輕則抄家滅族,重則國破家亡,歷史上血淋淋的教訓實在是太多了。
趙光義算得上是一個馬上皇帝,當年跟隨著太祖打天下的時候,便是開路的先鋒,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與兄長一起鑄就了大宋王朝。因此他深深的知道,將有效死之意,士無貪生之念。為上位者更是如此,人心,從來都是君王帝者必須抓住的。
這一出君臣情深的戲,看得在場的諸位樞密院大臣們暗暗羨慕,但也僅僅是羨慕而已。平時的一些小恩小惠,趙光義是從來都不會吝嗇的,但若真是犯到這個皇帝的手裡了,染血的刀子會毫不猶豫的砍在你的脖子上去。
趙光義看著楊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笑道:「楊卿家,這回咱們可真成了親家了,呵呵!這紙上寫著你的名字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這好事兒居然會落到楊家的頭上去,紛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大家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異常豐富了。一時間,大家都紛紛到楊業面前來道喜。
潘美想笑,大聲的笑,先前還以為安陽郡主會嫁到潘府呢,這一下好了,完全的放心了,敢情自己的老朋友,楊業才是冤大頭啊。
「楊兄,恭喜啊!」潘美笑呵呵的走上前來,拍了拍楊業的肩膀,開心的說道:「這次一定到貴府上討一杯水酒喝了!這幾年來,你我南征北戰的,難得聚到一起喝過酒。你說,是不是啊,楊兄?」
「哎呀!好你個楊業啊!這麼好的事兒怎麼就輪不到咱家呢?卻讓你這傢伙的兒郎得了好處,不行,回頭得請大家喝酒才是!」趙普更是樂得快跳起來了,先前被這個皇帝耍了一頓,這一聽到是楊業家裡,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了,自然是笑容滿面,衷心的表示恭喜之意。
「楊業啊,咱們可是親家啊!」秦王趙德芳笑呵呵的上前拉起楊業的手,笑道:「明天把你家的那幾個兒郎們都叫上我府上來,跟小女見一見面,也好確認一下,究竟是哪個小子這麼命好,能娶到我的寶貝女兒,呵呵,別忘了啊。」
人人都是開心不已,個個都是笑容滿面,唯獨楊業面色愁苦,唯唯諾諾的不發一言。這如何是好呢?楊業心裡面都快愁死了,自己家的幾個兒子個個都訂了親事了,不管退了哪一個,都會得罪一些人。要知道楊家乃是將門,能配得上楊家兒郎的女子,哪個的家世能差得了?不是一方要員,便是當地的名士鄉紳。再說了,楊家跟折家關係非淺,而兩家又都是軍中的大將。如今再娶了秦王的女兒,將來的麻煩只怕不小啊!
要知道秦王趙德芳的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太祖爺欽命的太子。趙光義能夠得到帝位,那手段讓楊業想起來就會渾身冒冷汗。太祖爺英年早逝,當年的晉王趙光義也成了如今的大宋皇帝,燭影斧聲的傳說一直都在眾大臣間流傳著,但誰也不敢擺到檯面上來說。
若非晉王使用了一些手段,正值壯年的太祖爺如何能在五十歲的當口爆斃?那麼,真正的皇帝其實便是這位笑容滿面的秦王趙德芳了。當然,這些年,秦王也是非常安份,並沒有做出過什麼出位的事情出來,否則,以趙光義的手段,如何能夠容忍得了趙德芳的存在?
若是楊,折二家能夠支持秦王趙德芳,那麼這太宗皇帝趙光義只能連睡覺都會不安穩了。想到這裡,楊業頓時覺得背後都讓冷汗給濕透了。但是,這事兒現在根本推脫不了了,可恨那陰險的趙普,弄一個什麼抓鬮的玩意兒出來,這下子,我楊家可被你給害慘了。
楊業雖然心裡不滿,但卻不敢說。他自己心裡清楚,自己不過是一他降將而已,與在場的眾人比,地位無異於低了一個檔次。像潘美之流,可是在太宗皇帝未發跡之前便跟隨的老臣,對此,楊業根本就是無可奈何。
「臣接旨謝恩!」楊業一愣神的功夫,很快便將事情考慮清楚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硬扛下來了。
趙光義哈哈大笑一聲,只是這笑聲聽在楊業的耳裡面,可就不是那個味兒了,只覺得異常的刺耳難聽。將那張皺巴巴的紙遞到楊業的手上,趙光義笑道:「今夜咱們不醉不歸,好好的喝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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