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寧在等待徐邵文來到上海的這段時間裡,將注意轉向了鎮守使使署,他現在既然被袁世凱委任為臨時鎮守使,自然就脫去了上海邊防督辦的職務。他將鎮守使使署重新裝修了一下,並將與115師師部重疊的軍事部門機構全部撤掉,精簡各級部門的運營,提高了工作效率以及直屬統轄的控制力。
其實李振寧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有自己的私心,他覺得既然徐邵文把注意力放在了山東,那麼上海理所當然就應該歸自己所有。他很清楚,即便是系軍閥,他們也都是有各自的地盤。不管怎麼樣,他可以保證和徐邵文是站在同一立場上,但是對於發展自己的勢力,也是不會放鬆的。
這次閃電奪權當中,督軍處秘書長陳森幫了李振寧不少忙,從而也讓他看到了陳森對自己的忠心。所以他在成為鎮守使之後,立刻調任陳森為江南製造局總督理,而以前陳森的副手余志達則繼任為督軍署秘書長。
同時,李振寧還籠絡了原來是劭光的副官,現在則是後勤部部長的鄭志明,將其調到鎮守使使署,出任武官處總長。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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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西方國家的聖誕節,徐邵文風塵僕僕從山東趕回了上海。這些日子,他一方面忙著山東東部地政策和軍事防務,一方面還密切關注著上海的局勢發展,在這樣忙碌的情況之下,他幾乎每天只能休息四到六個小時。以前在上海出任督軍的時候,因為還有鄭汝成這個鎮守使來分擔政務,自己只用打理新軍就可以了,現在有了地盤和勢力,才真的明白什麼叫政務繁忙。
李振寧帶著一眾官員和軍警營地三十名警衛,早早就來到上海火車站門口等候。當徐邵文帶著幾個警衛員走出車站的時候,看到李振寧給自己這麼大面子的派場,心中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文遠,你這一去山東可是半年之久了,還把日本人給打跑了,真行啊你。」李振寧迎上前去,一邊笑著一邊和徐邵文擁抱了一下。
「唉,戰爭還是很殘酷的,我小命都差點沒了呢。」徐邵文與李振寧闊別久違,自然也顯得有些激動。「怎麼樣,上海情況還算安好嗎?」
李振寧退後了一步。神色略略收斂了一下。換上一副正經地樣子。然後側過身。將身後地鎮守使署衙官員介紹了一遍。
這些軍政官員平均年齡都不超過三十五歲。所有人都是一副精神奕奕地樣子。在接受介紹地時候。陸續向徐邵文敬了禮。他們大多在鄭汝成當政地時候。因為年紀輕、資歷淺以及沒有靠山地原因。是不受重用地。甚至還有一部分是候席軍官。直到鄭汝成被炸死之後。林祖年、倪寬等大部分舊式官員出逃。他們才被李振寧啟用。
徐邵文一一地回了禮。待到李振寧介紹完畢之後。他鄭重地對這些軍官說道:「各位。辛苦了。上海未來地發展大業。就全部落在你們肩膀了。」
但凡是年輕一輩地軍政官員。都是對徐邵文私自北上山東抗日地事跡感到欽佩地。
此外。他們一直還在擔心徐邵文返回上海之後。會另行安排鎮守使署衙地職位。但是直到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才確定徐邵文會尊重李振寧安排。不會干涉鎮守使署衙地事務。
「一定不會辜負徐巡督地厚望!」所有軍官發自內心地齊聲說道。
李振寧又介紹了一下陳森和鄭志明,說道:「文遠,陳森現在我已經將他調任江南製造局總督理了,鄭志明也是鎮守使署衙的武官總長了。」
聽到李振寧這麼安排,徐邵文臉色微微地變了變,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已經大約能猜到李振寧的想法了,但是卻沒有拆穿。原本自己對於江南製造局總督理地職位,心中還是有人選的,畢竟江南製造局是一個非同一般地機構,只是現在看來似乎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文翰你既然安排了,那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就不多說什麼。」他最終露出了一副笑容,熱情地向陳森和鄭志明握了握手。
「都在這裡站了這麼久了,先回督軍署再細談其他吧。」李振寧看到徐邵文沒有什麼異議,心中的忐忑總算是安頓了下來,他笑著招呼徐邵文準備上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振寧是與徐邵文面對面站著,他突然看到徐邵文身後的方向,一個人影飛快的從火車站小廣場外從了進來。他驚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招呼警衛人員上前去攔截,這個不速之客已經在三十米外停了下來,毫無預兆的掏出了一把毛瑟手槍。
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的是徐邵文的後腦勺。
「文遠!!」李振寧大叫了一聲,但是卻根本來不及把後面的喊出來。他飛身撲上前,一把將徐邵文按倒在地上。與此同時,槍聲響起了,這個突然殺出的刺客一共開了四槍,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逃跑的意思。
在場的警衛人員震驚了,他們紛紛舉起了步槍。幾個年輕的軍官也紛紛的上前,用自己的身軀為李振寧和徐邵文做掩護。
「砰砰」幾聲槍響,幾個軍官和警衛人員立刻開槍反擊,當場就把刺客打成了馬蜂窩。而火車站小廣場也因此尖叫四起,四周的百姓們被槍戰嚇的逃似的跑走了。
陳森和鄭志明趕緊上前去扶起了徐邵文和李振寧。徐邵文站起身來,臉色是一片陰沉,快步走到刺客地屍體前看了看,沉默了一陣之後,冷聲說道:「給我查查這個人的身份,這個人一定是受人指使的,我要找幕後真兇。」
一個軍官馬上回答道:「是,下官立刻安排人調查此事。」
這時,一個警衛員提醒徐邵文道:「長官,您的肩膀受傷了。
徐邵文這才感到自己的肩膀有些隱隱作痛,他扭過頭看了看傷勢,督軍軍服被劃破了一道口子,看來只是擦傷,並無大礙。他吁出了一口氣,回應了警衛員說:「我沒事,只是皮外傷。」
鄭志明匆匆地跑到了徐邵文身邊,低聲對他說了一句:「徐大人,李大人身中三槍,情況危急,必須馬上送醫院。」
徐邵文怔了怔,轉過身立刻奔到李振寧身邊。幾個軍官形成人牆,將李振寧和幾個高官圍擋在中間,畢竟鎮守使遇刺這件事事關重大,一旦消息傳出去肯定會有軒然大波,所以必須有所掩飾。
「文翰,文翰!」徐邵文輕聲的喊了兩下,臉色已經是一片焦慮不看。
李振寧躺在地上,陳森在一旁扶著他。他還穿著白色的督辦軍服,但是胸口、肩背和腹側三處,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他緊閉著雙眼,身體還在抽搐著,在聽到徐邵文的呼喊聲時,還打算努力掙扎著張開雙眼,可惜沒有成功。
「還愣著幹什麼,馬上送醫院,派一個連的人跟著一起去,文翰有什麼閃失,我拿你們是問。」徐邵文立刻厲聲吩咐了下去,
陳森招呼幾個軍官,火速將李振寧抬上了轎車,匆匆的向上海醫院而去。同時,另外一些軍官知道事情鬧大了,一方面組織人手展開調查,另外一方面安撫周圍重新聚上來的人群,並且通知了相關部門封鎖消息。
徐邵文臉色陰沉難測,他站在事發現場,整個人就像是一座塊要爆發的火山。上海這個自己的地盤上,竟然發生了如此惡性的刺殺事件,這還怎麼能讓督軍署或者李振寧坐穩上海統治權呢?他在腦海裡飛快地思索著,究竟有誰會對自己不利,短短的這一瞬間甚至有好幾個具有嫌的人出現在心頭。
革命黨,鄭汝成的舊部,甚至還有袁世凱和段~瑞!
一個軍官走上前,提醒地對徐邵文說道:「徐巡督大人,這裡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返回督軍署吧。」
徐邵文歎了一口氣,眉宇還是緊緊的擰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轎車走去。
可是就在這時,從街邊匆匆的又開過來一輛轎車,當它駛近火車站小廣場的時候,所有警衛員都不由自主的警覺起來。但是很快,陳森和幾個眼尖的軍官認出這輛轎車是李振寧家裡的私車,當即就讓警衛員們放下來。
轎車緩緩開進小廣場,還沒停穩下來,李萬齊一副焦慮地神情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徐邵文正在詫異著,李振寧中槍的事情才剛剛發生不久,李萬齊怎麼這麼快就趕過來呢?不過他地問很快就打消了,李萬齊下車之後,緊張帶著抓狂的神態直衝衝來到徐邵文面前。
「文遠,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振寧那小子呢?」李萬齊看了看四周,他知道自己地兒子今天要來火車站迎接徐邵文,所以這才按捺不住趕了過來。不過在看了許久之後,沒有找到李振寧的身影,他地情緒更是急到心頭,臉色已經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了。
「李叔叔,你先別急,出什麼事了。」徐邵文看到李萬齊這樣大**份的急態,心中已經猜到了李家肯定又發生了大事,以至於讓李萬齊去督軍署等候李振寧迎接徐邵文返回的心情都沒有,而是選擇直接來到火車站。
李萬齊已經顧不得自己資深的儀態,不禁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抓住徐邵文的胳膊,哀聲道:「有人……人劫走了小如,文遠,你快和振寧想想辦法呀,小如她還是一個孩子呀。」說到這裡,他終於因為情緒失控號啕大哭了起來。
徐邵文只感到全身宛如遭到雷擊,李月如被劫走?他的腦海中浮起了李月如這個單純可愛小女孩的摸樣,或者說是自己未婚妻的摸樣。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邊扶著李萬齊,一邊問道:「李叔叔,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李月如怎麼會被劫走的?」
不單單是徐邵文感到震驚,就連站的近的幾個軍官也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陳森上前一步,忍不住插嘴了一句:「這怎麼可能?李督大人從上個月開始,就安排了四個警衛員做為家府的護衛,就算是外出都會有警衛跟隨的呀!」
李萬齊苦苦的搖了搖頭,說道:「劫匪打死了一個護衛,打傷了另外一個,小如今天早上去法租界修小提琴的路上。文遠,你可要想想辦法呀,振寧現在在哪,他人呢?」
徐邵文臉色越發的難看,先是火車站遭到槍擊,現在又是李月如被劫持,究竟是誰要和自己作對呢?他不忍心告訴李萬齊他的兒子遭到槍擊,生死命懸一線,在這個時候老人已經有了女兒被劫持的痛苦,怎麼能再次承受住兒子不幸之事呢?
然而,站在一旁的陳森卻覺得這件事早晚會讓李萬齊得知,於是歎了一口氣,在徐邵文沉默不語的時候說了道:「剛才,李督遭到刺客槍擊,身中三槍,現在已經被送到了醫院去了搶救了。不過,李老您放心,李督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什麼?什麼?振寧他……李萬齊瞪大雙眼,艱難的吐出了這半句話。他直直的盯著陳森看了很久,終於因為一口氣提不上來,當即昏倒了過去。
「李叔叔,李叔叔?」徐邵文驚慌的連忙扶住李萬齊,然後對陳森說道,「馬上派人把李叔叔送回家,去請大夫到李家去。」
陳森不敢猶豫,趕緊去辦理了。
徐邵文看著警衛和軍官將李萬齊送回到自己的車子上,然後漸漸消失在街道拐角處,他的心理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是有人直接在向他挑戰。自己這一路走來也太過順利了,而今天算是知道了什麼叫路漫漫其途凶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