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辭別
大漢歷元年。
許海風萬眾矚目之下,登基為帝。
登基之日,南北一統,天下百族來賀,成為了當年整片大陸轟動一時的大事件。
帝許海風接納了蔣孔明的建議,並未篡改國號,大漢之名,將千古流芳,永世傳揚。
隨後,許海風大赦天下,一片讚譽聲中不著痕跡的緩慢地推行了早已制定的各項改革措施。
歷經大難之後,大漢人口銳減,輕徭薄役革弊政,已是人心所向,勢不可免。
乘著這個難得的機遇,蔣孔明親任丞相。不過,出乎所以人意外的是,他並沒有放開拳腳,大展鴻圖。
因為,他深深地知道,所有的改革都不可能一步到位,目前能用的官員大都是出於世家子弟,蔣孔明就算想要有所作為,也絕對不敢為此而招惹天下眾怒。
徐圖之,這是蔣孔明時常掛口中的話,而他也正為這個目標而不斷努力。
軟禁了眾多草原族長之後,蔣孔明加快了對草原各部的分化行動。只待局面穩定,就算這些人返回了大草原,也是掀不起任何風浪了。
沒有任何即得利的群體會乖乖的吐出口中的肥肉,就算是他們的兄弟子孫也一樣不會。
這一日,許海風陪著眾多嬌妻御花園中戲耍,雖說政務繁忙,但他深深的記住了蔣孔明的一句話,帝王者,未必有才,只需慧眼識人,即可換得天平盛世。
所以,許海風才會有了這許多的閒暇時光。
望著大雪紛飛的白茫茫一片,許海風心中一片清明,突然心中一動,遙望北方,不可避免的顯出了驚訝之色。
「陛下,您……」
他的身邊,善解人意的唐柔兒輕聲問道。
許海風伸手她細膩的玉肩上拍了拍,道:「你師父來了。」
「師父?」唐柔兒驚喜地喚了出來。
昔日西京決戰之前,黎彥波一聲長嘯,邀得托何蒂出城,二人奔行百里,從此一去不返,再無蹤跡。
無論是許海風,還是唐柔兒等人,都以為這一對糾纏了數十年之久的老冤家已經同歸於。
不料數月之後,這位大漢老一輩中的三大宗師之一,竟然再度光臨大漢京師。
身形一陣閃動,許海風持著唐柔兒的手,輕輕地躍上了屋頂,光明正大的向著城外行去。
他們二人並沒有刻意隱藏形跡,下面守衛的軍士自然是看得清楚。不過,只要一看到許海風身上玄黃色的龍袍,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是誰了。
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道是應該見禮,還是應該阻攔,面對這樣的皇帝,還真是一件頭疼無比的事情啊。
當值的將官不敢怠慢,立即將情報報與蔣孔明知曉。
因為誰都知道,這裡,唯一能夠對許海風造成影響的,怕是也唯有這位當朝丞相了。
蔣孔明得到消息之後,張口結舌了半天,卻是毫無辦法,唯有命李明堂匆匆趕去護駕。
京都城外,亦是雪花飄飄。極目遠眺,萬里江山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世界。落光了葉子的樹木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
冬夏常青的松樹柏樹上,是生出了蓬鬆松沉甸甸的雪球兒。一陣風吹來,樹木輕輕地搖晃著,那美麗的銀條兒和雪球兒就簌簌落落地抖落下來。
一條孤傲的身影就這樣站松樹之下,彷彿千年冰塑般挺直,若非凌厲的北風時而吹起了他的一片衣衫,還真的讓人以為這是一具惟妙惟肖的雕塑。
許海風帶著唐柔兒來到了他的身邊,唐柔兒輕呼一聲「師父。」
緩緩地回過身來,露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容。
唐柔兒驚呼道:「師父……」這一聲呼叫充滿了極度的震驚。
大漢帝國老一輩的三大宗師之中,黎彥波的年紀是輕的。
但是此刻看來,他面容蒼老,縱然是比起程玄風,也是不遑多讓。
如此變化,又怎能不讓唐柔兒大驚失色。
黎彥波微微一笑,他的面容看上去雖然已是七老八十,但是神情安詳,泰然自若。
許海風的面色亦是微微動容,他凝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突然問道:「黎前輩,您的功力……」
唐柔兒何等的冰雪聰明,聞言知意,立即道:「師父,您與托何蒂的一戰?」
「是啊。」黎彥波輕聲道:「與那老傢伙一戰之後,我就失去了這身功力。」
「師父,那托何蒂呢?」
黎彥波微微一笑,卻是不曾回答。
許海風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所悟的表情,他的雙目中突然亮了起來,脫口而出:「您的精神力尚。」
黎彥波向他微微額首,言語中頗為唏噓:「不錯,老夫今日前來,就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精神力量與本身的功力並無關聯,老夫雖然功力失,但卻漸有功行圓滿之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許海風默默點頭,過了半響,向著黎彥波深深一揖,道:「多謝前輩指點。」
黎彥波上前二步,來到唐柔兒身邊,輕輕的撫摸她的秀髮,道:「柔兒,你幹麼傷心呢?」
唐柔兒雙眸含淚,聲音中已是有了一點兒的哽咽:「師父,您的功力。」
「哈哈……」黎彥波放聲大笑,說不出的輕鬆寫意:「癡兒啊,學學你的夫君,就不能如他那般灑脫麼。」
唐柔兒輕搖螓首,突然道:「師父,柔兒可不是宗師啊。」
黎彥波一怔,苦笑道:「你啊,就是放不下,所以永世都無望宗師之境啊。」
他突然向許海風的方向望了過來,二人同時心中一動,轉頭望去,遠處迅快地飄來了二道人影。
「黎前輩……」
夏雅君第一眼看到黎彥波之時,亦是為之一震,但迅即恢復正常,上來見禮。
至於李明堂,只是朝這裡瞥了一眼,雙腳不停,瞬間劃過了數十丈的距離,一處高地上凝立不動。
黎彥波的目光從李明堂的身上收回,對著夏雅君笑道:「侄女好手段,魔門二宗侄女的手中才是發揚光大,讓我這個老不死為之汗顏啊。」
夏雅君微微一福,道:「您老過獎了,其實這些並非侄女之功。」
「哦?」
「侄女早就將二宗事物全數托付於蔣孔明蔣軍師,所有一切都是他幕後操作。」
黎彥波「啊」了一聲,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幾年間,一向散漫的魔門弟子就像突然上緊了發條般,變得忙碌緊張起來,原來他們的背後,有著一個連自己也看不清的人推動著啊。
「唉……將魔門與官府結為一體,也不知道日後是福是禍啊。」黎彥波感歎萬千。
許海風微微張嘴,後卻是不再說話。
就算是他這一輩,能夠保證善事魔門,但是他的後人呢?那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賢侄啊,老夫還未恭喜你榮登大寶呢。」黎彥波突然道。
許海風失笑道:「您老的眼中,還會乎這些過往雲煙的浮名麼?」
黎彥波也不回答,只是問道:「請問賢侄,將要如何安排天下武林人士?」
許海風的表情嚴肅下來,他望著黎彥波那雙清澈的彷彿不含一絲雜質的雙目,終於道:「能用則用,桀驁不馴者,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
「那麼,頑固不化的呢?」黎彥波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問道。
許海風移開了雙目,眺望遠處一望無際的白茫茫一片,他的聲音卻是無比堅定:「國法難容。」
「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黎彥波滿意的一笑,道:「賢侄沒有騙我,也沒有令老夫失望啊。」
「師父,您問這個做什麼?」唐柔兒好不容易逮了個空子,問道。
「為師終究是出身江湖,忍不住要問了一問。」黎彥波長歎一聲,道:「癡兒,今日一別,為師就要浪跡天下,日後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你……要自己保重啊。」
「師父,您不留下與我一起麼?」唐柔兒緊緊地拽住了黎彥波的衣袖,求懇道:「徒兒沒了父親,就只有您了。」
黎彥波微微搖頭,道:「傻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天下又豈有不散的筵席呢。」
說罷,他輕輕的拍了拍唐柔兒的小手。
不知為何,唐柔兒茫然放開了手,她怔怔的看著那道孤寂的背影漸漸消失於視線之中。
一隻大手握緊了這雙冰冷的柔荑,許海風將她擁入懷中,道:「黎前輩奇人異士,決不能以常人視之,柔兒,讓他老人家去吧。」
唐柔兒將頭埋入夫君懷中,久久不出聲。
許海風抬頭北望,托何蒂已死,那麼匈奴人呢?是否已經滅絕了……
北方,那一片嚴寒的沙塵暴中,漸漸地,出現了一隊又一隊連綿不絕的駱駝和馬隊。
他們踏著蹌踉的腳步,艱難地走出了這片被稱為死亡陷阱的沙漠之海。
他們的前方,是一片冰天雪地的綠林。
捧起了地上厚厚的積雪,塞入了乾燥的咽喉。
一個青年抬起頭來,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有著一種令人心悅誠服的強大力量
「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