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楚天身形被阻住的瞬間,顏真已帶著一流血水,撇下場中人馬,倏然逃竄。楚天急速看看場中形勢,龔烈重傷倒地,已無力再戰。本欲馳援二女,但遠遠地望見素素與茜兒閃轉騰挪的身子,只一猶豫,便迅速撲入人群之中。
「彭彭」地幾聲悶響,夾雜一聲慘嚎,攝人心弦。只見肖繼凡灑著道道鮮血,凌空飛舞,而郝正義、段文彪亦在同時,被素素那奇幻的搜魂掌法劈中,長刀寶劍連著被削斷的手臂疾飛而去。
而「鐵騎二十八英」亦僅僅剩下不足七八人,在郝正義、段文彪遭受重創的霎那,素素不顧傷勢,猶似真正的女魔,悍然向僅剩的「鐵騎二十八英」攻去。
血,不停地噴灑,在血腥中,激戰人馬似乎早已沉浸在血的靈魂裡。前赴後繼,猶如飛蛾撲火,填補並承接著將要幻滅的血光。「鐵騎二十八英」一個個爛泥似地萎頓倒地,紅紅的鮮血、白白的腦漿混合著鋪灑在地,身上道道血槽,細嫩的肌肉翻捲,青白的筋骨泛著血色的光芒。
茜兒身上帶著兩道長長的劍傷,鮮血已將布衣染紅,含煞的雙目死死地盯著關狄與展雄飛,三人激鬥正酣。而陸文豹早已失去身影,所留存的是地上離體的四肢。關狄與展雄飛渾身上下傷痕纍纍,鮮血淋漓,仍在死命拚鬥攻擊。
茜兒彷彿是一隻狂怒的猛虎,猛然一聲嬌喝,玉手倏閃,五指箕張,一招兩式直直地向二人撲去。陸文豹剛剛斃命,關狄與展雄飛早已心膽俱裂,眼見茜兒襲來之勢有如哪吒鬧海,天瀑倒懸,關狄與展雄飛二人嚎叫著被逼得連連向後退去。
儘管二人身形連閃,卻仍無法迴避凌厲的攻勢,二人面孔猙獰,扭曲的五官,肌肉抽搐,猛地一咬鋼牙,身形猝然暴進,展雄飛寶劍寒光流燦,怒睜雙眼,與關狄提足功力,狂吼著向茜兒迎去。
一陣驚天的爆響,三人掌劍相接,如幻的掌影飛過每一寸空間,慘呼聲中,關狄喉嚨之中,猛地響起一陣低沉而急促的咕嚕聲,半邊脖頸已被掌風削去。但有如怒濤般的勁氣,毫不停息,又呼嘯著疾捲而上!
劍光忽閃即滅,半空中好似突然張開了一張巨網,銳嘯聲中,勁氣迴旋激盪,一聲慘呼,展雄飛手中只剩下了劍柄,肩胛開裂,露出森森白骨。而關狄身形則如斷線的風箏晃動著摔出。
展雄飛瘦削的軀體在狂亂、無形的勁氣中,被帶得搖晃不止,東歪西傾。但僅僅在瞬息之間,苗條而兇猛的身影又已襲至。展雄飛雙目暴睜,一展雙掌,驟然向茜兒迎去。
轟然一聲,與茜兒對掌之下,立時,展雄飛血噴如箭,青筋突暴。迷濛中,眼中的幻影好似閃耀的弧光,又疾襲而至。千鈞一髮之際,展雄飛猛然吸進一口氣,怒喝一聲,猶如垂死的困獸,身形急旋,硬生生地猛然與茜兒掌力相接。
慘嚎,嬌呼,二人身影倏分。立時,似乎一切均已靜止,展雄飛瘦削的軀體宛如一道血雨,旋轉著翻跌出去,滾動的身形,猶如一根赤紅的血柱。
砰地一聲,身軀落地。軀體上,傷痕纍纍,縱橫翻捲。衣衫支離破碎,胸腔凹陷,骨骼盡碎!怒睜的雙目,依舊帶著狠毒,直直地盯著口角溢血的茜兒。面孔好似吃人的魔鬼,但怒睜的雙目已然難以眨動,旋即,溘然死在原地。
整個戰場漸漸靜了下來。臨死前的呻吟以及痛苦的哀鳴,隨著喘出最後幾口氣而停止,除了帶著血腥氣味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
驀地。
在遠處山林邊緣,猶如鬼魅般地,忽然冒出近百條黑色的身影,但只是惶恐地張望了片刻,便迅疾消失在山林之中。
數百烈陽勇士,殺伐過後,相互攙扶著,手中依然握著長刀,刀尖上緩緩滴落著血珠。隨風飄過的血氣,瀰漫整個天空。遍地血水,匯成溪流,慢慢流淌。在正午的陽光下,大地紅得耀眼,紅得血腥,紅得只剩下赤紅的光暈。
眾人緩緩聚集而來。祁剛、狄龍傷口翻捲。袁嘯及孫元坤傷勢較輕,僅有三四處傷口。趙雲天、趙啟明、趙啟義父子三人渾身是血,猶如血人,面上無比悲傷。趙啟剛戰死,錢無海重傷。素素與茜兒亦是傷痕纍纍,雖然神情疲累,仍是亭亭站立在楚天身旁。
看著眾人血紅的身軀,楚天淒然道:「眾位現在可好?」
趙雲天吐出一口血水,沙啞道:「無甚緊要,暫時要不了命!」
楚天歎口氣,幽幽道:「各位若僅僅是皮肉傷,我自放心!今日一戰,血腥遍地,死傷數以千計。山莊及烈陽兒郎浴血奮戰,多有死傷,實令楚某心有不安。但,經此一戰,江湖大半可定!范家莊莊毀人亡之期為時不遠!爾等盡速養傷,切勿耽擱!」
「狄龍,傷勢如何?」
「稟告師父,弟子尚能支撐得住!」雖是滿身鮮血,狄龍語氣甚是堅決剛毅。
「清點戰場,安葬勇士!」說罷,楚天一語不發,緩緩地向戰場走去。
楚天邊走邊看,地上,不時出現眼前、倒在地上的烈陽勇士,雖然都已死去,身體僵硬,但手中仍然緊握著長刀。凜然蒼白的面孔,沾染著血水,依然帶著憧憬與希冀。楚天心神巨顫,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此遠離塵世,所為何來!
滿眼儘是淒慘的景象,這是一場真刀真槍的對決,大地遍佈屍身殘骸,各種兵刃散落屍體之中,而死去之人幾乎沒有幾個完整的人形。
走出二十幾丈遠近,楚天抑制不住情感,不忍再看血腥的場面,黯然神傷。眼眶濕潤,卻極力忍住,轉身朝眾人走來。對狄龍道:「速去請來郎中,好生調養傷勢!」狄龍應了一聲,便要轉身而去。
「且慢!」趙雲天急忙叫住狄龍,道:「趙某已經派人到蒲州城內去請郎中,一兩個時辰便可到來!」
「為何未見張爽?」
祁剛淒然道:「張爽被土炮所傷,現仍處昏迷之中。」
楚天一震,神色黯然,忙道「可有性命之憂?」
祁剛憂傷道:「張爽傷勢不輕,在范家莊人馬攻襲之際,張爽正與敵人拚殺,但范家莊不顧本莊人馬死傷,土炮驟發。張爽躲避不及之下,被土炮炸成重傷。屬下探查,張爽五臟移位,氣息微弱,經脈斷裂,只怕……唉!」祁剛長歎一聲,再難說得下去。
楚天聽罷,面現淒婉之色,忙對素素道:「快去給張爽服用回天丹!若仍無法久治,便只好聽天由命了!」說罷,看著離去的素素與茜兒,面上淒婉之色漸去,代之而起的是無形的殺氣,目光森冷,一絲生氣也無。
眾人回到莊內,待包紮完畢,已是滿身繃帶。錢無海與趙啟明傷情較重,早早回到房間歇息。看過張爽,楚天心中稍寬。服食回天丹後,張爽氣脈漸強,雖然仍是昏迷未醒,但狀況漸趨好轉。
半晚時分,狄龍前來楚天房間。見素素與茜兒正在歇息,欲言又止。楚天悄然起身,隨同狄龍走出,逕自來到山莊大廳。見孫元坤、袁嘯等人正在大廳中歇息,趙雲天見了,忙將二人請到上首座位。
「情形如何?」楚天平靜地問道。
狄龍忙躬身道:「稟告師父,此戰雙方共死去兩千五百餘人。范家莊死去兩千二百餘人,逃遁五百餘人;淡雲莊烈陽勇士死去一百六十餘人,其中原烈陽陣隊死去三十餘人;柳家莊烈陽陣隊死去一百四十餘人,三少莊主趙啟剛不幸戰死。范家莊所來高手,『黃山童叟』顏真遁逃,龔烈重傷,不知去向。同時,胖頭陀與瘦頭陀也已不見。其餘之人盡皆斃命。」
楚天一怔,道:「龔烈五臟移位,胖頭陀奄奄一息,萬難逃走!瘦頭陀幾成肉餅,必死無疑,怎會都不見其身影?」
「整個戰場中,確實未見龔烈三人!」
楚天頜首,凝重道:「龔烈武功超乎想像,若已逃遁,短時內亦無法痊癒。此戰之慘烈,乃是烈陽征戰江湖以來最大傷亡,居然死傷三百餘人,確是令人痛心疾首。迷魂彈功效漸失,此戰乃是刀對刀、槍對槍的真正殺伐。儘管死去三百餘人,但斬殺范家莊兩千二百餘人及眾多高手,乃為我等驅除了一個強敵,雖然范家莊仍在,但已不足為慮。」
趙雲天道:「儘管趙某痛失犬子,心有悲傷,但能為我等開創一片清明,亦是死得其所。」
楚天道:「莊主大義凜然,令楚某敬佩。淡雲莊有此劫難,實因楚天之故,本門主甚感愧疚,望莊主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趙雲天忙道:「門主言重!我輩俱乃江湖中人,早對生死置之度外。若非門主、孫兄及袁少俠及時趕來,山莊已岌岌可危。」
楚天一怔,對孫元坤道:「若楚某不曾記錯,柳家莊原有四組烈陽陣隊,自前番被范家莊圍困並與其激戰後,只剩下不足兩組。而今日所來人馬,足足有四百餘人,不知是何原因?」
孫元坤笑道:「門主有所不知,柳莊主自被范家莊圍困,頓感實力欠缺。隨後,莊主招兵買馬,精選年輕好手。由袁嘯督導訓練,方才漸成氣候。幾日前,莊主接到趙莊主求援訊息,遂命孫某星夜趕來。好在沒誤了大事!」
楚天輕笑,道:「柳莊主真是深謀遠慮,楚某曾到柳家莊兩次,但卻未曾聽聞柳莊主言及此事,當真是含而不露,暗藏鋒銳!」
「呵呵!」孫元坤輕笑:「不瞞門主,今日所來四百餘人馬,共是八組陣隊!另有兩組烈陽陣隊留守山莊,以備不測。柳莊主曾言欲給門主一個驚喜,嚴令我等不得洩露此事,還望門主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