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漷縣鎮。
鎮北端臨近山道邊的空地,搭建著碩大的茶棚,十幾張桌子坐滿了行人。有喝茶的,有歇腳的,有當地山民,更多的是背挎刀劍的武林人物。這些武林人物不是別人,乃是「無邪劍」余天成、「青城怪傑」陰化,「血手化魂掌」崆峒老怪,唐門三虎兩鳳以及手下等五六十人。
這些人佔據著六七張桌子,悠閒地喝著茶水,功力不高的手下,滿臉汗水,捏著衣襟當扇子。在茶棚靠近官道的桌子,坐著兩個粗俗的男女,乃是楚天與如煙。
楚天與如煙醒來後,一路追蹤,跟著這些人走了一路。不離不棄,始終在左近晃悠。而到了前一歇息處,楚天二人便緊緊跟著大隊人群,相差不過兩里地,直到一同在此茶棚歇息為止。
「無邪劍」余天成、「青城怪傑」陰化,「血手化魂掌」崆峒老怪,甚至唐門三虎兩鳳俱都發現楚天二人,猜不透二人意欲何為,見二人裝束及趿拉的腳步聲,亦看不出二人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
眾人喝罷,繼續上路。楚天二人亦是跟隨起步,相隔半里左右。
崆峒老怪等人愈來愈感到二人奇怪,如是趕路盡可自便行走,怎會與大隊人馬同時行止,崆峒老怪拉著余天成悄聲道:「余掌門,後面兩個男女始終跟隨而行,不知何意,我等行蹤雖非秘密,但二人跟隨亦是不妥,這將如何處之?」
余天成眼中神秘一笑,露出一絲陰狠的目光,悄聲道:「匡掌門,不若到得偏僻處,便……」說著,手掌微微下切,崆峒老怪會意的一笑,目露狠毒,二人相互對視一眼,見唐門三虎兩鳳走近,忙各自分開,轉身行去。
陽光依舊灼熱,曬得人燥熱難當,汗津津地難受已極。大隊人馬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轉過一處山坳,道路漸漸狹窄,穿過狹窄處,卻見一片茂密的森林,林深樹密,路上已無行人,除了大隊人馬所發出的聲響,再無其他響動。
崆峒老怪抬手向其他人擺擺手,眾人靠近路旁站定,注視著來路。片刻後,便見一雙男女緩緩走過來,只見二人低聲細語,全然未看眾人,只顧著言語,逕自走到眾人前不足五丈處。
眾人俱都感覺後面始終跟著兩人,先時並未感覺余掌門等有何意圖,崆峒老怪示意忽然停下來,眾人已感覺可能有事情將要發生。
眾人正自觀望疑惑,卻見那黃臉中年漢子對那黃臉婆道:「娘子,如此燥熱天氣,人心火氣大,一個不好,便有血光之災,真的飛來橫禍,卻是大大不幸!」
「老爺,天熱火氣大,賤妾觀望天象,此地不可久留,還是盡早離去為好!」
崆峒老怪見那二人一問一答,好似話中有話,不由心中泛起嘀咕:此二人究竟是何人,既然知曉可能有凶險,卻恁地平靜自然,血光何來?見二人不似何等高手,崆峒老怪笑了起來,沉聲道:「二位,究竟是何人?」
楚天笑道:「這位老哥,我二人乃是行路人!」
崆峒老怪眼睛一瞪:「廢話,老夫乃問你等是哪裡人氏,從何而來,欲往何處?」
楚天仍然笑著,道:「不知老丈意欲何為,我二人欲往何處與你等又有何相干!」
崆峒老怪陰陰地道:「你二人為何跟隨我等,究竟有何意圖?」
楚天神色一緊,卻仍含著笑意,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二人閒來無事,隨意而行,偶然與你等走在一處,又有何妨?」
此際,便見陰化冷言道:「你二人農不農,商不商,輕身簡從,無事招搖,絕非良善之輩,陰某勸告一聲,快將你二人實情相告,不然定有你等難以消受之時。」
「喔!走路亦能走出禍端來,當真是聞所未聞,在下夫婦膽小,見你等許是正道武林人物,遂跟隨你等而行,一是略感安全,二是路上有個照應與熱鬧,這又如何開罪了各位?」
余天成瞇著一雙賊眼,邪邪地笑著,道:「你二人花言巧語,絕非良善,定有不軌企圖,快快說出名姓,不然當心你等性命!」
「不知各位是哪門哪派之人,怎地一見面便以性命相威脅,在茶棚中我二人聽聞什麼『余掌門』、『匡掌門』等言語,如非愚夫婦猜錯,當是那青城派與崆峒派之人,名門正派,怎會如此不近人情,每言必殺呢?」
「住口,你兩個不知好歹的狗男女,如此知曉我等,必有不良企圖,欲行不軌,老夫再言一聲,你兩個狗男女,說是不說?」崆峒老怪已是煞氣連連。
楚天看一眼唐門三虎兩鳳,道:「唐門幾位昆仲及美女又如何看待我夫婦,是否一個不是便要誅殺我二人呢?」
唐繼雲面露一絲愧色,道:「非是我等要難為二位,而是你二人形跡可疑,詭秘難測,本門主看來,你二人還是據實相告吧!」
「還是唐門主言語有些通情達理,江湖險惡,人心不古,利益名譽到頭來終是一場虛幻之夢。守得清靜,安穩度日,亦是唐家屹立江湖數百年之秘訣,在下愚鈍,斗膽奉勸唐門主,江湖血腥一起,便再難抽身,還望三思!」楚天笑意掛在臉上,侃侃而談,說得唐繼雲臉上一陣緋紅。
而唐繼天、唐繼風、唐夢曉、唐夢晗四人見楚天直指唐門要害,幾人原先便不願參與江湖中事,卻不知大哥唐繼雲如何非要捲入江湖紛爭,此際聽聞楚天所言,不由微微頜首。
楚天言語中盡含深意與揶揄,早將崆峒老怪氣得七竅生煙,堂堂崆峒、青城大派遭此無名之輩戲弄,不由大怒,道:「你二人自身難保,又有何心思勸阻他人行事,老夫再言一句,如你再不據實相告,可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了!」
崆峒老怪剛剛說罷,眾人不知怎地,忽然感到週遭空氣倏然凝結,森冷異常,不由打個寒戰,再看那黃臉漢子,面上已不帶任何笑意,代之而起的是透徹骨髓的森冷煞氣,直將眾人驚得如陷深淵。
崆峒老怪、余天成、陰化以及唐門三虎兩鳳無不自心底生發難以名狀的恐懼之感,人人驚震萬分,卻不知這股寒意起自何處。
眾人正在驚異震顫,便聽楚天陰冷的聲音好似極地寒冰:「崆峒老怪、余天成、陰化你等三人,如今,你等自廢武功,並自斷一手一腳,我尚可留你等一條狗命,並且在場之人皆有活命的機會,如其不然,定讓你等身化血霧肉雨,各個身首異處!」
崆峒老怪、余天成、陰化等人聽罷,不由一震,旋即,桀桀怪笑,崆峒老怪厲聲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無名之輩,膽敢在我等面前大言不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本掌門不殺無名之輩,留下你的名姓,本掌門好送你二人上路!」
楚天殘忍地笑笑,轉頭對黃臉婆冷聲道:「既然崆峒老狗想知我名,弟弟便滿足他最後的心願,可以嗎,姐姐?」
如煙此時又能說些什麼,這些名門大派的嘴臉她是愈來愈看得夠了,心中既慚愧又憤恨,這些人哪裡還有一絲大派的氣度與正義,想畢,不由開口道:「弟弟隨意,姐姐悉聽尊便!」
楚天又道:「弟弟還求姐姐一事,弟弟辦事之際,此處之人如欲擅自離去,姐姐可否幫弟弟攔阻?」
「可以!」如煙語氣堅決。
「如妄想逃脫,且是陰狠之人,姐姐定要格殺勿論,各個誅絕!」
如煙略微猶豫,隨即泰然點頭:「弟弟放心,姐姐照辦便是!」
崆峒老怪、余天成、陰化及唐門三虎兩鳳到此際方才感到事態嚴重,此二人絕非說笑,在幾人面前膽敢放此狂言之人,普天下真找不出幾個,而且,每個人在此一生均未遇到今日之情形。在場的每個人已自內心生發出絲絲不安與恐懼,但多年養成的凌人盛氣,暫時將恐懼壓制,崆峒老怪、余天成及陰化等人陰笑著,等待楚天說出到底是何許人也。
但見那黃臉漢子輕咳一聲,一雙大手慢慢向面上撫去,一點點的露出面容,而到楚天手掌剛剛離開面容之際,那張和暖而奇幻,平和而深邃,奇崛而自然的面容立時展現在眾人眼前。
崆峒老怪、余天成、陰化已是駭然失色,心膽俱裂,幾人永遠也忘不了那張殘忍冷酷,如地獄修羅般狠辣的面容,幾人不似人聲地脫口驚呼:「楚天!」
「什麼,楚天!」
「搜魂修羅楚天!」
「殺神楚天!」
「楚天沒死!」
一聲聲驚懼的呼喊後,便有幾名嘍囉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想起形容楚天殺人的殘忍手段,已嚇得魂飛魄散。
楚天面容肅穆,但沒有狠辣與慘厲,看著唐門三虎兩鳳,平和地道:「唐門昆仲及兩位姑娘,楚某不知你等為何不謹守唐門歷來的門規,而參與這江湖血腥,是否眼見江湖莫大而虛幻的誘惑而起躁動之心,楚某不得而知。現今楚某再言一句,你等是回轉唐門,還是繼續參與這江湖血腥?」
楚天平靜的言語,已將唐門幾人逼上了或留或去兩條路,去留兩路亦是生死兩途,去則活,留則死。
在這生死面前,幾人都已從內心深處感到了恐懼,但江湖人臨陣退縮,又豈是一時能丟棄的面子,唐繼雲平復一下內心的驚懼道:「楚天,你話中之意便是威脅嗎,我唐門雖是從不管江湖之事,但亦是江湖上屹立數百年的大派,豈能為你一句言語而退縮,又豈是武林豪傑所為?」
「呵呵。」楚天輕笑,那麼隨和而自然,如沐春風,看得幾人一陣疑惑與驚慌,不知楚天將意欲如何。楚天接著道:「如你所言,便認定楚某是邪魔外道不成,適才這幾人每言必殺,如此將有多少無辜慘遭殺戮,天理何在?似這等陰險奸狡之徒,卻打著正義旗號招搖於江湖,爾等與之同流合污,又有面目言說江湖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