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頓時,三人各自倒上滿滿一大碗酒,大眼睛黃臉婆急速抓起一至熏雞,啜口連吹,緊接著連連吸氣,說也奇怪,只經她吹過吸過,便見雞肉急速飛入口中,嘴唇一抿,肉乎乎的雞腿轉瞬間便只剩下了骨頭,雙手端起大碗,咕咚咚一通猛灌,抬手一擦嘴唇,已是點滴不剩。
這般吃相,眾人哪裡見過,俱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大眼睛黃臉婆吃肉的絕技,眾人看得更是驚訝萬分,愕然楞住。
一男二女三人不住地吆喝,一碗接著一碗,眼見兩罈美酒下肚,大眼睛黃臉婆急道:「你二人不許再喝,酒剩下不多了,老娘還要帶上。」說罷,拿起酒罈,打開酒葫蘆便灌了進去。直到灌滿酒葫蘆,搖搖酒罈,已剩下不多,扭頭喊道:「店家,再拿一罈酒來!」
另一黃臉婆道:「姐姐別要喝了,不然便醉了!」
大眼睛黃臉婆高聲道:「餓了一路,好容易吃到酒菜,不填滿如何對得起五臟廟,清靜了幾日,趁著好時光多多吃些,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吃到!」
「老爺,姐姐許是餓的不行了,你便讓她吃夠算了,不然好似我們不給她吃得似的,傳出去似對我家名聲不利!」
「呵呵。」黑紅臉膛爽朗一笑,道:「如非我家財萬貫,財大氣粗,整個家業恐要被這死婆娘吃得窮了不可!」
黑紅臉膛漢子剛說罷,武當弟子有的不禁笑出聲來。
黑紅臉膛漢子有意無意的向眾人看了幾眼,神情甚是詭秘。「越女慧劍」蔣嫣容剛好與黑紅臉膛漢子目光相對,心中不由格登一下,只覺得這黑紅臉膛漢子一臉粗俗,但目光卻是犀利異常,似能穿透心肺。待蔣嫣容再看時,黑紅臉膛漢子已將面目扭轉過去,只看到側臉。挺直的鼻樑,稜角分明的嘴唇,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蔣嫣容不由愣愣出神,秀目滿含淒婉。
「清虛劍」韓固猛然見到蔣嫣容神情,順著蔣嫣容目光,黑紅臉膛漢子仍自與兩個黃臉婆子吃喝不止,毫無異狀,心下頗感納悶。
等到武當眾人看著奇異的一男兩女起身之時,才記起自己的酒菜尚未吃完。方纔還是滿滿一桌子的酒菜,現在已是杯盤狼藉,如山般的酒菜空空如也,是否已吃下肚去,直叫人懷疑。
只見三人晃晃悠悠慢慢下得樓去,酒樓又回復了空靜。
看著黑紅臉膛漢子慢慢走去,蔣嫣容心裡一陣陣驚震,這身材雖是變換了衣衫,但轉身而行的剎那,氣度是如此豪邁,絕非是一個土財主所能具有。身形真是像極了,似乎渾身散發著凜然超脫凡俗的氣息,蔣嫣容愈想愈覺得熟悉,期盼、震顫與驚懼交織在一起,雙目一瞬不眨地盯著黑紅臉膛漢子所去的方向,心緒漸漸難以抑制。
韓固被蔣嫣容的神情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蔣嫣容失魂的美目,那麼淒婉,楚楚動人,春眉含愁。
「萬福」客棧。
「呵呵,相公,如雪今日算是吃得飽了,明日不必用飯了!」回到客棧,如雪已是半醉,摟著楚天撒嬌。
「姐姐真是好酒量,三罈美酒,那麼多的酒肉如何能吃得下?」說著,伸手便往如雪小腹摸去,邊摸邊道:「姐姐的肚子並未見大,酒菜都裝到何處去了?」
如雪掐一下慕容馥嫩『臀』,醉眼朦朧地道:「姐姐就是這般的肚子,能裝下酒海肉山,自小便是,我也不知如何如此!」
看楚天時,見楚天神色依舊,臉上竟是毫無醉意,疑惑道:「相公,你亦喝得不少,怎未見你有何異狀?」
「噢!這女子如何掛個酒葫蘆。」
「就是,半老徐娘沒得帶了,酒葫蘆顯眼!」
「帶上酒葫蘆倒是顯眼,不過黃臉婆再怎麼擺弄又能如何!」
「誰說不是,衣著倒是光鮮,卻是人老珠黃!」
「看你說的,人老珠黃便不能穿戴嗎!」
「穿戴亦可,怎麼看來像是與土財主一般!」
「就是,真可惜,兩個婆娘一般大小,也不找個年輕俊俏的!」
兩中年婆娘看著楚天三人怪模樣,邊看邊竊竊私語。楚天聽著,心中暗自發笑,也真難為如雪,不知如何想的,竟這般打扮起來。
三人大戰一場,直到申時方醒。二女梳洗一番,坐在房中,甚覺憋悶,便提議到街面上走動,楚天只好隨之。
如雪怪異的打扮,一路上引得過往行人紛紛相看,指手畫腳,評頭品足,就是沒有幾句讚美之詞。如雪亦樂得逍遙,管他如何說,自己只管東看看、西瞧瞧。到了哪家哪家生意便好,原因是行人都欲看個仔細,見如雪看什麼,便亦隨之挑著觀瞧。
如雪見此,一勁誇讚貨物如何如何好,一會說是京師大戶豪強都用此物,一會又說穿戴此物或放置家中會廣聚財源。口中雲山霧罩,將圍觀之人弄得七暈八素,六神無主。一人買下,眾人便跟著爭搶,看得店家樂不可支。再看如雪怪異的打扮,亦感覺順眼了。巴不得如雪天天來此,以便帶來好運。
一路上,幾個娃娃跟在楚天三人後面,不時地摸摸如雪腰間的酒葫蘆。不管大人怎麼叫喊,就是不回頭,嬉笑玩鬧,好不自在。
天色漸晚,楚天三人順著大街一直向外行去。行人漸漸稀少,夕陽已完全落山,僅有的一抹紅霞殘留在西邊的天際。
三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偶然抬眼一凝立江邊。亭閣旁乃是一塊斑駁的石碑,石碑上隱隱約約刻著兩行似刀琢斧雕的魏碑體大字:「望江亭」。
大字底部,數排行草小字已是模模糊糊,經年風霜侵蝕風化。碑面上坑坑窪窪,依稀可見部分字跡,大意是三國時蜀**師諸葛孔明在此指揮觀望赤壁之戰的所在。
楚天面對滾滾東去的長江,好似又見到火燒戰船,旌旗招展,灰飛煙滅的古戰場。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掏盡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楚天一時感懷,昔日叱吒風雲,運籌帷幄,談笑間,羽扇輕搖,揮動三軍之英雄今又何在!王侯將相、五帝三皇,唐宗宋祖何處可尋。
自己出道,受天下群豪追殺不休,幾曾安穩過;殺人盈野,血腥漫天,又曾歡樂幾何。唉!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蕩得清明,把酒歡歌,待得他日平靜,再好生拜祭天地,操度亡魂。
三人臨江而坐,相互依偎,思緒萬千,沉浸在無限遐想之中。
「白露橫江,水光接天。
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驀然,
輕盈飄渺的吟誦聲,自身後遠處悠悠傳來。楚天三人轉頭回望,一窈窕的身影飄然而至。
「司徒姑娘當真是才高八斗,蘇東坡之前赤壁賦與今夜景色莫不絲絲相扣,暗合賦中深意。」
「未曾想到令天下喪膽的殺神楚天亦如此不俗。未見其形,便知其人,本姑娘佩服。」
「呵呵,楚天也佩服司徒姑娘的眼力,早早便看出我等真面目!」
「如你所說,本姑娘尚未練就聽風辯位之能,但你身形卻無法盡數隱藏。」
「司徒姑娘說得是,楚天尚未練就縮骨功,除非再用十數年學那易筋經,方能有所成就。」
未等楚天話落,如雪道:「司徒姑娘,你來此做甚!」
「如雪,不得無禮,司徒姑娘有此雅興,不妨一同觀望夜色中的江水!」楚天語氣異常平靜。
「沒想到殺人如麻、神鬼皆愁的殺神楚天,竟有如此心境!」司徒艷微感驚訝,語中卻是不無揶揄地稱讚。
「呵呵,楚天一介武夫,怎敢與天下聞名的天幻宮特使司徒姑娘相比,臨江而坐,絕非附庸風雅,只是感歎世事無常而已!」
司徒艷稍展美顏,眼望江水,似是自言自語道:「長江東去,千河歸海,一去不返,當如人生短暫,一世輝煌,卻終將歸於塵土,不知無常為何?」
楚天笑笑,沉靜道:「芸芸眾生,為名來,為利往,皆是生存之道。如何能及這滾滾江水長流不息,千萬條江河彙集,而最終歸於大海,長存於天地!」
司徒艷幽幽道:「自盤古開天,天地自古如此,怎能與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