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邈。
聽到劉龑說出這個名字,皇帝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絹之國皇帝劉裕通,現年五十二歲,由於長年操勞國事,頭髮已幾乎全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上十年。劉裕通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唯一嫡出的皇子。在自己眾多的兒子之中,只有這一個長得最像自己的祖父——當年的聖祖皇帝。而且天生神力,這一點也和聖祖皇帝一樣,所以宮內一直有太子是聖祖皇帝轉世的傳言。今天自己把兒子單獨召來密議遼東叛亂,確實有考察一下他對於國政處理能力的意圖,而劉龑的應對方案自己也頗為滿意,只是討伐軍元帥的人選讓他吃了一驚。
「常邈?朕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只是一個虎賁中郎吧?」
「正是,父皇,」劉龑答道,「此人乃是歷代武家出身,可是他卻不喜歡習武,偏愛鑽研兵法,因此武藝平平,為家族中人所不屑。因此他雖然家世顯赫,卻遲遲升不了官。」
「家世顯赫?」劉裕通有些疑惑。
劉龑見父皇疑惑,連忙補上一句:「父皇,他曾祖父是英國公常鯤常海天。」
「哦,常老大人哪,朕小時候見過他幾次。」劉裕通聽說是英國公一族,心中寬慰了許多。英國公追隨聖祖皇帝戎馬一生,十四個兒子中十一個為國捐軀,可說是一門忠烈。
「父皇,此人是將門之後,又名不見經傳,正好以顧念忠良之後為名,將他提拔為北平守將,這樣一來就不會令成雲起疑。而父皇暗中賜予其虎符,將幽冀並三州兵馬都歸其節制,好打成雲一個措手不及。」
劉裕通聽了,微微點頭:「皇兒所說,甚合孤意,只是這個常邈到底能不能勝任討伐軍總帥一職,朕還要親自一見。」
「是,父皇明鑒。」劉龑深施一禮,他知道父皇對自己的這次考驗已經順利過關了。
虎賁中郎常邈,字公孝,現年三十五歲。以一個武人而言,身材還算高大,卻不夠雄壯。平生武藝除了箭法,都只是平平而已,在整個家族中也算是個異類了。已過而立之年,卻仍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中郎,若非族兄世襲英國公的提攜,只怕連這個職位都混不到,於是他也成了家族中最沒出息的子孫之一。而他本人對此卻是毫不在意,每日除了鑽研兵法,外出遊獵之外,便是和幾位至交好友一起飲酒作樂,談論天下大勢。而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些行為,早已進入了伍思成的眼中。
今天一早,常邈點完卯後無所事事,便出外訪友。剛走到四方街頭,迎面來了三名男子。看見對方身上的官服,常邈知道是宮內的人,便停下腳步。
三人上前低聲道:「這位可是虎賁中郎常公孝大人?」
常邈見來勢不一般,忙正色道:「下官正是,不知三位大人有何見教?」
三人見狀,為首的那個從懷內取出一物,常邈雖沒見過,卻也知道這是皇上御用之物——盤龍玉珮,是專門用來密召所用的信物。只見那人壓低聲音道:「皇上口諭,宣常大人即刻進宮面聖,請不要聲張,隨我來。」說完,手下那兩人已經站到了常邈身後。
常邈見了這幅陣勢,知道必有大事。看這三位的身手矯健,顯然是宮內的侍衛,當下便道:「請三位大人引路。」
一路上三人在沒有多說過一句話,逕直入了皇城,把常邈領到皇上的養心殿內,三人在殿外回話說人已帶到,然後便自行退去。常邈輕輕推開殿門,只見一位身穿皇袍的老者正低頭批閱奏章,常邈連忙跪下行禮,口中朗聲說道:「臣虎賁中郎常邈參見吾皇萬歲。」
劉裕通沒有抬頭,只說了一句:「平身。」
「謝皇上。」常邈站起身來站立於一旁。
劉裕通這才抬眼看了看常邈:只見常邈落落大方站在當庭,眼神雖不能直視,卻透著自信的光芒,全然沒有一般人初次面聖的那種緊張顫抖。劉裕通心下暗暗點頭,便道:「你可知朕為何要召見你麼?」
常邈微微一笑。雖然事出突然,不過這一路走來,自己已經將各種可能細細想了一遍,便道:「回皇上,皇上突然秘密召見一位官卑職小的武官入宮,想必是邊庭有變,皇上有意命微臣領軍吧?」
「哦?」劉裕通心中一驚:此人其貌不揚,不過料事卻如此精確,難道這人是劉龑的黨羽?想到這裡,劉裕通冷冷道:「你何時見過龑兒的?」
「太子殿下?微臣至今尚無緣拜見太子殿下,不知皇上此話從何說起?」常邈一臉狐疑。
劉裕通看著常邈的反應,心知常邈此言非虛。便道:「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推斷出朕要你領兵的?」
「回皇上,皇上密召一個武將入宮,必定是有兵患而不便明言;今天微臣前去點卯,曾看到虎賁中郎將田大人神色自若,可知京中無事,那麼自然是邊庭有警了;邊庭有警應該與丞相,兵部尚書密議,而皇上卻召見微臣一個中郎,若非是有意命微臣領軍,那就是有意命微臣為刺客。微臣武藝平平,刺客是斷斷做不成的,因此微臣才斷言是要命微臣領軍了。」
劉裕通呵呵一笑,道:「有點意思,你這番推論雖然沒有全中,卻也相去不遠。想不到英國公有了你這麼一個機靈的後代,倒是有趣得很。既如此,你上前來看看這份密折,朕想聽聽常愛卿對此有什麼看法。」
「微臣遵旨。」常邈行了一禮,便大步走向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