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九重看著裁縫店的匾額,不解雲清染的用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身上的這件衣服很礙眼。」雲清染走進裁縫店,隨手掏出一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往掌櫃的的櫃檯上一擱,「給我身後的這個男人買幾件衣服,你們看著辦吧。」
雲清染丟下一張銀票,交代了老闆任務,自己坐到了一邊做起了觀眾。
老闆見到了銀票,二話不說就和店小二一起拉著九重往屋裡走,親自選了幾件上好的成品衣服,一件件地給九重試。
「你們做什麼?」九重自然是不樂意換衣服的。
「你不是為國為民的嗎?你只要乖乖地配合他們,就能為他們賺到一筆豐厚的報酬,舉手之勞罷了,怎麼?還是說你的那些仁義道德只是你隨口說說是的?」雲清染諷刺地說道。
雲清染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九重一愣,愣神間人已經被拖進去換衣服了。
過了一會兒,九重又一次出現在雲清染的面前的時候,已經褪去了那件灰兮兮的道袍,換上了光鮮亮麗的衣服。
果然人靠衣裝麼!
雲清染看著九重,左看右看,還是欠缺了一點。
然後她起身,走到了九重的面前,猛然掀起了九重的面紗。
「不要!」九重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二十多年來未曾讓別人見過的容顏第一次見了天日。
「不要什麼?你又長得不難看,眼睛看不見怎麼了?別人知道你眼睛看不見怎麼了,你這個樣子去大街上奏一圈,誰他娘的認識你是誰了啊!」
如果說雲清染為什麼要做這些的話,大概是源於兩人相近的身世吧,他們都一樣因為眼睛的問題被遺棄了,不同的是,九重是看不見,而雲清染是看見得太多了。
「不要……」九重不習慣將自己的容顏暴露在別人的面前,二十多年來,除了他的師傅,幾乎沒有別人見過他的真實容顏,就連皇上都不知道九重的容貌。
「不要什麼不要啊!我現在又不是在扒你的衣服調戲你,你一副被調戲的模樣做什麼?就你這樣,我還懶得調戲呢!」雲清染扁扁嘴,不屑地說道,在容貌上怎麼看都是世子爺更勝一籌!
「對我來說,就算是摘下面紗,也一樣看不見外面的事物,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將面紗摘下來呢?」九重還在和雲清染拉鋸著,想要從雲清染的手中搶回他的面紗。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我問你,你來這世上是幹什麼的?」雲清染心道,這人是修道修瘋了吧,只知道蒼生蒼生的,連自己都活著的意義都給拋棄了。
「我……」九重答不上來,他打小就跟著自己的師傅,修道,學習,好像人生的軌跡從一開始就被定下來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包括他為什麼要這麼執意地讓雲清染出家,包括以後他要對這個皇朝做一些什麼。
但是,這些,是不是他來到這個世上要做的事情,九重不知道怎麼回答。
「靠!修道修道修你妹妹個道啊?你出生了難道就是為了死的?為了死後不下地獄還是怎麼地?人活著就要擁有!擁有物質的精神的,擁有回憶,和擁有自己存在的價值,少扯那些有的沒的,無聊!虛偽!你他娘的人世間走一遭,都沒有人記住你的長相,只記住國師這個符號,你不覺得你很失敗嗎?」
雲清染覺得自己突然八婆了起來,居然像訓導小孩子一樣訓導起九重來了,好歹他們兩個也算得上的「同病相憐」了。
「你把面紗還給我。」九重還是很執著地要戴回面紗。
「誰理你啊!」雲清染才不管九重的抗議,一早就將他的面紗丟得遠遠地,拉起九重的手,直接將他拽到了大街上。
「你又要幹嘛?」九重不習慣,雖然他看不到,但是他感受得到,自己的手居然被一個女人給抓著!
她怎麼可以當街抓著他的手?
雲清染可沒想那麼多,她看男人**都當死人看了,拉個手也沒什麼問題吧?再說了,她現在一身男裝,又戴著個面具,誰認得出來她是女人啊?
「你放開我!」九重想使勁,轉念一想,又不想傷害雲清染。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樣!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她怎麼可以這樣不按牌理出牌?
「身為一個男人,你為什麼比女人還要扭捏啊?」雲清染不滿九重的扭捏。
九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今天居然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幾次著了她的道不說,如今還得被她拽來拽去的,好像她是他的姐姐,而他是個犯了錯的小孩。
九重因為看不見,不知道雲清染帶著他去了什麼地方,他只能憑藉著過人的聽力和敏感度來感受週身的事物,「你帶我到哪裡去?」
「你能感覺到現在你的身邊有多少人嗎?」雲清染問。
「二十來個,人在走動,不能很確切。」
他們現在在大街上,周圍的人數分分鐘都在變化。
「他們誰都不認識你。」雲清染陳述了一個事實,誰也沒有見過九重的真面目,見到一身道袍臉上帶面紗的男人,身形差不多的就當是國師了,反正也沒有人會大膽到冒充國師的份上。
摘了面紗,換了俗氣卻華貴的月白色錦服的男子是誰?
「你長著一張臉是讓人來看的,是讓人來區分你和別人的,遮什麼遮啊,莫名其妙的,以後就這樣,沒事別戴面紗了,裝神弄鬼的。」雲清染碎碎念了幾句。
九重楞了半晌,然後無奈地搖頭,「你這女人蠻橫不講道理,刁蠻任性霸道無恥。」九重在跟蹤了雲清染一天之後得出了自己對雲清染的評價。
「謝謝誇獎。」雲清染不但不因為九重的評價而生氣,還將此視為誇獎,讓九重直搖頭。
這時候街道不知道為何熱鬧了起來。
「讓開讓開,不想死的快點讓開!」
有一個大紅色的隊伍由遠及近,遠遠地看去,還以為是哪戶人家討新娘子呢。
一隊人馬強行開路,將街上所有的行人都趕到了道路的兩旁,包括雲清染和改變了妝容之後的九重。
雲清染看著遠遠而來的隊伍,覺得有些奇怪,說不上來什麼地方奇怪了。
隊伍最中央是一頂裝飾華麗的轎子,轎子四面都是用大紅色的輕紗圍著,可以透過紗帳隱約看到轎子裡面的人,是一個女子,別人看不清女子的長相,雲清染好奇地看了一下,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五官精巧,身段玲瓏有致,看起來有二十來歲的樣子。
雲清染納悶這若不是娶親,為何搞了這麼大的場面出來,而且還是大紅色的一支隊伍。
雲清染見路人之中有人露出了懼色,便好奇地問了站在她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這位大哥,我問一下,這轎子裡面坐著的是什麼人?」
「噓——」男人立馬沖雲清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
「這位公子,你小聲些說話,莫要讓那轎子裡面的人聽見了,若是惹上殺身之禍可就不好了。」
「哦?」惹上殺身之禍?聽起來轎子裡面坐著的人身份不低啊,「不知道轎子裡頭坐的是哪國的公主王后呢?」
「不是公主也不是皇族中人,卻比皇族中人更加麻煩!」中年男人小聲地在雲清染的耳邊低語道,「她是滄瀾教教主紅藥的首席大弟子。」
「啊?」
雲清染懵了。
兩隻眼珠瞪得圓圓的。
出於某方面的思考,雲清染又一次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將轎子裡面坐著的女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呼——還好還好,不是東方澈!
她差點以為東方澈有易裝癖或者他其實是個女人,那樣的話她受刺激就大了,這就跟一向擅長易容騙人的紅藥在知道自己搞錯了雲清染的性別的時候是一樣的心情。
不過……問題是,這人既然不是東方澈,那她是哪裡冒出來的首席大弟子?
這兩天在東方澈的幫助下,雲清染自認為對滄瀾教的事情還算得上是瞭解了,紅藥就只有東方澈,慕容修和她三個弟子,沒有第四個。
「這位大哥啊,為什麼滄瀾教的大弟子會大搖大擺地在京城裡面走動啊?」雲清染又問,誰都知道皇上想要抓紅藥,滄瀾教又邪教,這麼大搖大擺的,好像不太合適吧?
「公子你不知道嗎?聽說紅藥有意歸降,作為歸降的誠意,她派她的大弟子將滄瀾教的秘密獻給皇上。我看那紅藥還算是個有腦子的人,看出來我們盛榮皇朝國力強盛,他們滄瀾教說到底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邪教,只有歸降盛榮皇朝才是他們的出路。」中年男人感慨道。
連紅藥都有份?
我了個娘啊,那前些時候在父王母妃的安排下,髒在王府後山的那具屍體是誰啊?
紅藥師傅啊紅藥師傅,你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寧,儘是有人冒著你的名做事。雖然我也是其中一個,不過我知道你是會原諒我這個不孝徒兒的行為的,至於其他人的,呵呵,這可就不好說了。
雲清染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九重,見他皺眉,看吧,還是摘掉面紗要好,她想看他的表情就不需要浪費精力了,直接一眼就能看到了。
「這事情你知道嗎?」雲清染問九重。
九重搖頭,「皇上的事情我大多不過問,也無權過問,他是皇上,天下唯他最大。」九重身為國師是不理會一般事務的,「你有興趣?」
對於紅藥歸降的事情,九重並沒有興趣,如果出了亂子也是兵部的事情,與他無關。但他感覺雲清染對這件事情像是挺有興致的樣子。
「長生不老,的確是一個很大的誘惑。」雲清染笑。
「我還以為你會比較關心事情的進展。」九重道。
雲清染伸了一個懶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累了,現在要回鎮南王府了,你要跟就跟吧,不過我想你應該是進不了王府的大門的。」
被九重這麼一折騰,雲清染回到王府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雲清染不禁想,自己會不會又要和君墨辰鬧一次彆扭?他是會悶悶地不和她說話了呢,還是會對她冷嘲熱諷呢?
做好了被君墨辰嘲諷一番的準備,雲清染如壯士奔赴刑場一般地走進了房間。
君墨辰半靠著軟榻,沒有抬眼看門口就知道是雲清染回來了,「已經讓下人幫你準備洗澡水了,你先沐浴一下,外面挺涼的,先暖暖身子。」
嚇!
雲清染被君墨辰的反應嚇了一跳,她還以為君墨辰會責怪她,至少跟她鬧個小彆扭什麼的,誰想他竟然讓人幫她準備洗澡水!
出於好奇,雲清染走近君墨辰,湊到了他的跟前,想要更加仔細地觀察一下君墨辰的神情。
「若是如今才發現為夫長得好看的話,會不會反應太遲鈍了一點?」君墨辰放下手中的書,騰出一個位置,好讓雲清染靠到他的懷裡來。
「你……不生氣?」雲清染納悶。
君墨辰苦笑了一下,「若是生氣對你有效的話,我現在可以發一次火讓你瞧瞧。」
呃……好吧,生氣對她無效。
「你要去哪兒我什麼時候攔著你了,別說得好像我一點兒都不講情理似的,我很冤枉的。」君墨辰摸了摸雲清染的手,儘管她一天都在外面,手還是比他這個一整天都窩在房間裡抱著暖爐的人要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