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烯要趕回去支援君無意,不便多留,就與雲清染和君墨辰在進城之後分開了。這裡的事情比雲子烯預計地要順利,他原本都做好了長時間作戰的準備了,當然事情會這麼順利君墨辰和雲清染功不可沒。
龍浩和陳少元感覺自己是在地府走了一遭,然後又回到了充滿了陽光的人間。
兩人是因為雲清染的緣故才獲得特赦的,故而沒有和雲子烯的大部隊一起進城,而是隨同雲清染和君墨辰往慈雲寺的方向去。
龍浩跟在後面,閒來無事就和身邊的侍衛攀談了起來,「我說,這前頭馬車裡的是哪個王府的世子爺?」
龍浩想了半天,也沒猜出來對方到底是哪個王府的世子爺。
「鎮南王府。」
「哦,鎮南王府的……」龍浩喃喃地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鎮南王府?那不是一個病……」
陳少元趕緊摀住龍浩的嘴巴,阻止他將後面的話給說出來。
這也不看看現在是在誰的隊伍裡!還要不要這條才剛撿回來的小命啦?
「嗚嗚嗚……」
等龍浩冷靜夠了,陳少元才放開他。
「呼……」龍浩長吁一口氣,真是要命,差一點他就又犯大錯了,還好陳少元及時攔住他了。
一改剛才的音量,龍浩極小聲地感慨道:「沒想雲府的三小姐,京城的大美人,卻是嫁給了鎮南王府的世子爺,哎……」這一聲,龍浩是替他心目中的那個雲嫣然歎息的,大美人配了個病秧子,雖說這病秧子長得有夠美的,武功……嗯現在看來還是十分強的,只是……這些再好有什麼用,再不多多久就都變成一抔黃土了。
「雲府三小姐如今在宗廟裡帶髮修行,前幾日又聽聞她已經癡傻了,不能說話,不會照顧自己了。」那名侍衛又道,再度給了龍浩一個大大的驚嚇。
「咦?雲府三小姐進了宗廟?還癡傻了?那,那馬車裡頭的那個是誰?」不是說是錦衣侯的妹妹嗎?除了雲嫣然還會是誰?
「是雲府的二小姐。」那侍衛知道龍浩弄錯了什麼,糾正道。
「不是吧?」原本瘋了的好了,原本好的癡了?這雲府還真是……奇妙啊!
這個世界真奇妙,瘋小姐的瘋病好了,嫁了快要進棺材的世子爺,看來他當兵的這兩年,錯過了不少妙事啊!
一行人還沒有達到慈雲寺,遠遠地就聽到了嘹亮的哭聲了,說實話,這哭聲真的很不好聽,尤其哭的人還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
在慈雲寺上演著鬼哭狼嚎的人不是別人,是君傑,他之所以哭成這樣,自然是因為君墨辰和雲清染,他和秋影他們在山崖上面一直等到了天亮,卻沒有等到雲清染和君墨辰的出現,都以為兩人凶多吉少了,秋影他們不肯放棄,讓他先回慈雲寺來等著,其他人繼續留在山崖上面。
君傑等了又等,怎麼都等不到君墨辰和雲清染的出現,急得都哭了,還是真哭。
「君傑。」雲清染喚了君傑一聲,君墨辰回來了,得有人給他張羅換洗,湯藥的事情,這些事情毫無疑問君傑是最熟悉的人,他哭得這麼**,誰來給君墨辰洗漱餵藥?
「我當初就該攔著世子爺,就該攔著世子妃娘娘的……」君傑還沉浸在自己悲傷的心情裡面,都沒有抬眼看他面前的人,他人坐在寺院的門檻上,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掉到下面的泥土地上,砸死了幾隻不幸路過的小螞蟻。
「君傑?」雲清染又叫了一聲。
「世子爺和世子妃娘娘,是我不好,我該攔著你們的……」
君傑自責自己沒有攔住君墨辰,也沒有攔住雲清染。
「君傑!」雲清染不得不提高了八度,不然他是聽不見她的聲音的。
「嗚嗚嗚……我一定是太想念世子妃娘娘了,都出現幻聽了,我好像聽到世子妃娘娘的聲音了,她是不是在怪我,所以要將我也帶走,娘娘,你帶我走吧,我去下面繼續服侍你和世子爺……」君傑依舊自顧自地傷心著。
雲清染十分善解人意地遞上匕首,「喏,匕首,拿去吧,割斷你的脖子,一刀下去,切斷你的脖子,你就可以下來陪我們了,千萬別猶豫,一定要狠,知道不。」
君傑正哭得傷心,看到出現在他面前的那把銀晃晃的匕首,有些失神,匕首?自殺?等等……人?
君傑猛地抬頭,看到了雲清染。
「世子妃娘娘?」他經歷了漫長一夜的等待,已經差不多認定君墨辰和雲清染已經過世了,所以此刻見到雲清染,讓他有些難以相信。
「你不是說要下來陪我們兩個嗎,匕首還要嗎?」雲清染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匕首。
「世子妃娘娘,你沒事?你還活著?」君傑意識到這個事實,頓時激動了起來。
「我還活著,你們的爺也還活著,那你還打算繼續伺候我們不?打算的話,麻煩快點給你們爺準備湯藥去吧,不然一會兒他可能真的要掛了。」
君傑聞言一怔,然後就看到了後面的君墨辰,此時的君墨辰由龍浩和陳少元兩個人攙扶著,情情況看起來很不妙,他氣若游絲,奄奄一息,讓攙扶著他的龍浩和陳少元心驚肉跳的,連帶著攙扶君墨辰的手都顫抖了,是緊張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將君墨辰給弄沒了。
顧不得激動了,君傑忙轉身進寺廟,為君墨辰準備藥浴,因為知道君墨辰要下到絕壁下面去,這些東西一早就備好了的,就等著君墨辰平安歸來的時候用。
「君傑,等一下。」
君傑剛要奔回寺廟裡頭,就被身後一個虛弱的聲音給喊住了。
「讓人回一趟王府,將白玉膏拿來。」君墨辰吩咐道。
白玉膏是生肌的良藥,王府裡頭有一些,不多,他們出門在外,光是帶君墨辰常用的藥就夠嗆的了,白玉膏自然不會記得帶著。
其實君傑很想說,爺,都這個時候了,沒有什麼比您現在的身子更重要的了,白玉膏的事情就緩一緩吧!
「是,爺,回頭我馬上讓人去取。」
君傑一邊回答著君墨辰一邊人已經跑進寺廟了,去他娘的白玉膏,先把世子爺保住再說!
君墨辰這一回來,慈雲寺就陷入了忙碌之中,大家紛紛忙碌著燒水,為君墨辰準備著藥浴,準備服用的湯藥。
慈雲寺中那間暫時被君墨辰徵用了的廂房裡面點起了炭火,將整個房間都烘得暖烘烘,上好的蠶絲被一床又一床地被搬了進來。
雲清染自認為幫不上什麼忙,就沒進房間裡去湊熱鬧了。
「世子妃娘娘,不進去看看世子爺嗎?」慈雲寺的方丈看到雲清染只是坐在庭院之中,並未進屋去陪君墨辰,便問了她。
「君傑他們更熟練應該怎麼照顧他,我進去幫不上忙。」雲清染看了一眼廂房的方向,君傑和其他的暗衛正忙得不可開交。
苦禪大師不緊不慢地在雲清染的對面坐下,「老衲聽聞世子妃娘娘在得知世子爺到了絕壁之下之後便跟著去了,老衲可否問一問世子妃娘娘,為何要急著下去尋世子爺呢?」
雲清染沒有立刻回答苦禪大師的問題,心道,大師為何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在世人眼中,她與君墨辰是夫妻,而事實也是夫妻,她掛心於他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大師想要對我說些什麼不妨直說。」雲清染直覺苦禪大師是有話想要對她說的。
「世子妃娘娘可知道此番世子爺為何要冒險?」苦禪大師又問了雲清染一個問題。
「事情牽扯到父王與母妃,世子爺涉險不應該嗎?」據雲清染目前對君墨辰的瞭解,他仿若一個不小心闖入紅塵之中的世外之人,朝堂的事情,江湖的事情,好像都與他沒有干係……除了與他在乎的人有關的事情,其餘的他很少會花費這心思,但若是花了心思進去,他做的,不比任何人差。雲清染不覺得君墨辰為父王母妃為鎮南王府涉險有什麼不對的,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這樣做。
苦禪大師笑著搖了搖頭,「世子妃娘娘可有興趣聽老衲講一個故事,是關於世子爺小時候的。」
「洗耳恭聽。」她還是有興趣聽一聽位苦禪大師要說的話的。
「世子爺八歲那年,隨同王爺王妃來慈雲寺小主,那時候的世子爺雖然只有八歲,看上去卻要比同齡的孩子成熟許多,常與老衲對弈。有一日,王妃聽了往來香客的話,信了雪靈貂的血對世子爺的病有好處,便獨自一人上山去尋雪靈貂了,那慈雲山頂終年積雪,傳聞是有雪靈貂出沒的,得知王妃已經上山後王爺便也追了上去,兩人這一去,竟是半個月都沒了消息。」
「半個月嗎?」半個月……有些久了。
「是,半個月,這若換了別人家的孩子,早就為自己的爹娘擔心得哭鼻子了,可是世子爺不哭不鬧,老衲起初以為世子爺比別的孩子成熟,擔心之情不表露於臉上罷了,後來與世子爺對弈,他泰然相對,絲毫不見憂心,老衲不解,便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世子爺的回答讓老衲很是震驚。」
「他說了什麼?」雲清染問道。
「世子爺說,他的父母不需要他的擔心,即便當真兩人出了事情有個好歹,他們也還有彼此,即使去了黃泉路,他們也不會寂寞,心已滿,**受到任何傷害都不重要。」
雲清染靜默。
「所以,如若是為了王爺和王妃,老衲所認識的世子爺是斷然不會干涉的。老衲後來想,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即便對方是一個成年人,而非一個八歲的孩童,老衲也斷然不會輕易全信對方有這樣的領悟,但是從世子爺口中說出,老衲方才驚覺,他一早就看破了生死,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老衲皈依佛門多年,潛心修佛,至今未能有世子爺的這番頓悟,老衲見世子爺,總覺他從紅塵過,未染纖塵,他嬉笑怒罵也罷,他靜若處子也罷,他的心不在這浮世之中。」
苦禪大師的話雲清染倒是有幾分領會,卻又有一些不一樣,苦禪大師眼中的君墨辰似乎比她看到的更加無慾無求一些。
苦禪大師又繼續說了下去,「世子妃娘娘可知,老衲此次再見世子爺,卻是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較之老衲先前所認識的那個世子爺,如今的他身上多了太多塵世的東西,倒是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心不在塵世之中,自然便可超然世外,苦禪大師之前所熟悉的君墨辰,對塵世沒有太多的留戀,生死於他也沒有什麼可計較的,從出生起就被判定了要英年早逝的他已經隨時做好了要歸於塵土的打算了。
然而如今君墨辰的心境變了,他有了想要的東西,有了要留在這人世上的一些執著,人有了貪念有了嗔念,就是入了世,便是滿身塵土。
苦禪大師點到即止,他知道雲清染並非愚鈍之人,他話說到這,剩下的,她該是能明白他要說的意思的。
雲清染沉默,苦禪大師的意思她能理解,只是……君墨辰對她動了心?這是雲清染不曾想過的事情,這會兒在心中默念起來,也覺得不太思議。
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動了心呢?這話不靠譜!
該死的,這事情太他娘的扯淡了!
雲清染告訴自己,老和尚的話不能信,和尚信的是佛,他自己又不談情不說愛的,又怎麼會知道男女之間的那些事情?定然是老和尚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瞎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