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時候到了,原本熱熱鬧鬧的林場忽然間寂靜的讓人不習慣.
上車之前的晚上,何政軍和周衛國終於請劉輝喝了一頓酒。這一次不是房間,而是在林場後山的陵園外。這裡是個好地方,寂靜而肅穆,更是說話的好地方。以前有心事的時候,劉輝會一個人來,現在他們三個一起來這還是第一次。
指著山坡上一排排的墓碑,何政軍將一瓶子酒全都倒進了泥土裡:「兄弟們,人人有份,別爭別搶,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後老劉會來看你們,你們也看著他,這小子竟然一個人留下,早知道這樣我也留下陪著你們。」
說了一陣胡話,何政軍這才安靜下來,拉著劉輝的手:「老劉,以後這些兄弟就交給你了,逢年過節的來看看,別讓他們孤單。」
「嗯!你放心,他們也是我的好兄弟!」
「哎!」何政軍歎了一口氣:「這一走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還能見面,這仗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哥哥我感覺自己像個逃兵。」
周衛國重新抓起一瓶酒,用牙一咬將瓶蓋打開,將一瓶酒全都倒進自己面前的三個茶缸裡:「今天不說這些話,喝酒!」
三個人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周衛國抬頭看看遠處的群山:「我來這裡也都六年了,林場這麼多小隊,只有你劉輝的小隊全須全影,這一點我周衛國佩服,不過從現在開始咱們三個是在一個起跑線上了,將來再見面的時候,希望你的蟒蛇還是第一。」
「這是什麼話?難道我的狼牙就不如他?等著瞧,老子一定搞出一個響噹噹的特種部隊來,被你這小子壓了這麼多年,也到了我們兄弟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劉輝一笑:「好呀!那咱們就比比看,這樣吧,咱們定個十年之約,到時候一較高下,誰輸了請喝酒怎麼樣?」
「好!就這麼辦!」
三個人舉起茶缸碰了一下。何政軍大聲道:「兄弟們,你們做個見證,十年後我要一雪前恥。」
離別總是痛苦的,所以所有人都選擇了晚上,黑燈瞎火的看不見眼淚。走的人哭了,捨不得那些戰友,留下的人也哭了,忘不了十年的交情。沒有歡送會,那只會增加他們的痛苦。有的只是男人之間的熊抱,這是表達感情最好的方式。
一長溜的汽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走,遠遠望去就好像一條巨龍。回頭再看曾經戰鬥和生活的地方,眼淚止不住。劉輝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知道沒人能看見他在揮手,卻依然高高舉起自己的手臂,不斷的揮舞。直到每一輛汽車拐進山口,消失在叢林裡。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是對軍營最好的形容。林場是隨著這場戰爭建立起來的,十年來,林場的作用在戰爭中有目共睹。很有見地的人在林場這個小地方看到了未來戰爭的一個突破口。隨著各**事實力越來越強,那種靠人命,靠士氣,靠武器打仗的時代已經結束。現在的戰爭是智力與力量的結合。
林場雖小,卻可以說是我軍的精華所在。為了戰爭的需要,林場得到了最好的一切。人員素質,戰鬥裝備,以及各種新式武器都在林場得到應用。林場就像一塊試驗田,施了最好的肥,做了最好的準備。莊稼又是好莊稼,自然能長出最好的東西來。
隨著戰爭趨於平穩,到了收穫的季節,每一個為林場付出的人,都要從林場分出自己的利益,這也是為什麼林場突然之間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送走曾經的戰友,劉輝一夜未睡。壓在肩頭的擔子忽然之間重了很多。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當初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兵,諒山外圍自己沉了班長,進入諒山城自己成了排長,好不容易回來之後,自己又變成了連長,直到最後,哪怕是在林場的這些年,自己雖然也陞官,身後的隊伍沒有超過三十人。然而現在,自己的身後不但有五十三名戰士,更有幾百名戰友用性命拿回來的榮譽,這讓劉輝喘不上氣。
劉輝坐在屋頂,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今天是個好天氣,天上的星星看的很清楚,一閃一閃亮晶晶。就好像那些在後山躺著的戰友在看著他,看著他劉輝能不能將林場撐起來。
大牛順著梯子爬上來。如今的大牛也成了林場的副廠長,兼蟒蛇大隊的副大隊長。
「一個人喝酒有啥意思,老哥我陪陪你!滿上!」大牛將軍裝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他以前從來不扣這一顆,但是現在也是副大隊長了,形象還是要注意一下。
劉輝一笑:「一個副大隊長讓大隊長給他倒酒,這似乎不合規矩。」
「這裡可沒有什麼副大隊長和大隊長,只有大哥和二弟,你現在陞官了,不認我這大哥,說一聲,我立馬走人!」
「行了,別賣乖了!」劉輝給大牛到了半茶缸酒。
大牛嘿嘿一笑,一揚脖先灌了一大口:「你說現在咱們林場可是危險時刻,大隊長和副大隊長在這裡喝酒,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那你就別喝了!」
「憑啥不喝,大隊長都能喝,我一個副大隊長有什麼不能喝的?」說著話,大牛又喝了一大口。燒酒火辣辣的鑽進大牛嘴裡,刺激的大牛呲牙咧嘴,那臉上的傷疤更加恐怖。
劉輝歎了口氣:「我這也是心煩,忽然間幾百人的林場一下子就剩下我們這五十幾個人,萬一有個什麼事情,我們連自保都困難!那些新來的基本都沒上過戰場,能打仗的也不過十幾個而已。」
「有我們蟒蛇在,誰敢來放肆?弄不死他!」
大牛的這份自信,恐怕和現在林場的其他人是一個想法,也許和軍區的那些首長也是一個想
想法,要不然軍區也不會下這樣的命令。就算是別的軍區要建立自己的特種部隊,也得慢慢來,哪有這樣直接將林場拆散,幾乎到了除名的邊沿。
大牛連續喝了三大口,這才放下茶缸:「如今我們林場的確是人丁單薄,補充人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需要找個機會磨練磨練,要不然這些兔崽子老是長不大,沒有上過戰場那就不是咱們林場的人,也沒法在這地方繼續待下去。」
劉輝詫異的看著大牛,一臉的疑惑,很感覺到意外:「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覺得怪怪的?」
大牛嘿嘿一笑:「別奇怪,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哥幾個研究出來的,我只是一個傳話筒,看你這一陣子無精打采,就知道你這個大隊長不好當,怎麼樣,哥幾個還行吧?」
劉輝豎起大拇指:「行,很行,這幾句話讓我茅塞頓開,頗有些醍醐灌頂的架勢。」
「那就好!老三說有用,我還不信,看來老三這個狗頭軍師不錯!難怪讓他當什麼參謀長,軍區的那些首長眼光還行,不過老四的這個作戰部長,老五的政委,老六的訓練部長就不怎麼樣!特別是老五,這狗日的一下就竄到我上面去了,和你平起平坐,他憑什麼?」
劉輝沒說話,看著大牛。大牛繼續道:「老四是個人才,作戰部長不虧待他,老六勤勤懇懇,讓他抓訓練,一準沒錯,我就是想不通,老五這小子整天滿嘴跑火車,怎麼就讓他做了政委,這政委可是大隊的二號人物,以前的許營長,那可是正經喝個洋墨水的人,人家有真本事,上馬官軍,下馬官民,這在古代就是封疆大吏,老五算那根鳥,打不過你我,槍法沒有老三好,比老四怕死,就連老六都不如,為什麼他偏偏做了政委?」
大牛越說越生氣,臉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劉輝終於明白牛哥今天找自己就是為了這事。自己是蟒蛇的隊長,如今做了大隊長,大牛自然無話可說。大牛在蟒蛇小隊的時候可是公認的二號人物,現在雖然也是副隊長,可比起政委就要差了那麼一點點,所以大牛心裡不高興。
劉輝的腦袋有點大。如今是林場的非常時刻,用百廢待興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偏偏這時候,自己的兄弟之間竟然鬧起了內訌,這可不是好兆頭。雖然他知道,張志恆做政委也不錯,就看張志恆在戰士那些菜鳥戰士中間的人緣,做這個政委綽綽有餘。
想當年,我軍建立起來的管理制度有很明確的分工。軍事主官對於軍事有絕對的權利,為了凝聚作戰單位的凝聚力增設指導員、政委這個職務。雖然說在軍事上這些人沒有軍事主官的絕對地位,在士兵心中這就是他們的主心骨,有時候在危局下,政委的作用比軍事主官要大得多。
張志恆是個很好的政委,林場造次變故,剩下的這幾十個人一聲不吭留在現在,林場的榮譽感是一方面,張志恆的作用很大。這幾天張志恆就忙的團團轉,在戰士們中間轉來轉去,雖然說的都是些廢話和故事,卻讓留下來的這些人在心底裡認定自己就是林場的繼承人,如果不能將林場發揚光大,就對不起那些在後山看著他們的人。
劉輝拍拍大牛的肩膀:「這可不像以前的牛哥,老五其實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