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輝還算警覺,沒有被眼前的假象欺騙。
敵人本來就沒有打算迎接的意思。他們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接到了通知。內容很清楚,有一夥假扮他們的中**人,劫持了老山前線的總指揮武圓嘉將軍,正從廣龍、隆倫一線開始逃跑。沿途關卡需要仔細甄別。並將劉輝幾人的特徵做了詳細的描述。
因為這個山口安裝有電話。他們是最早一批接到消息的人。他們一直很認真的執行命令,一整天時間都沒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員經過。直到遠處的山坡上出現一輛汽車,把守這裡的那名少尉立刻意識到真正的敵人來了。為了麻痺對手,也為了讓自己下手更加順利。少尉制定了一個計劃。
劉輝不動聲色,一步步的朝著關卡走來。此地就叫水口,朔江從西往東,發源於我國境內,流經敵國,將敵國的一個角狠狠的切了一刀,經水口再次回歸我國,進入左江。就因為朔江的緣故,此地被稱為水口。水流之口,流水之口。劉輝他們現在看不見,就在山口的那一邊一條大河橫陳大山之中,隱約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
水口也是敵國和我國原本的交接,甚至在不遠處的山上還能看見被敵人砸毀的戒備。那個圓圓的國徽已經成了三瓣,胡亂的扔在荒草之中。如今兩年下來,原本的紅色已經不見了,上面被污泥也野草覆蓋。甚至有些人都已經忘了這裡還有一塊界碑。
劉輝他們有所準備,敵人比他們準備的更充分。這一仗怎麼打?劉輝沒有太好的計劃,只有一個字衝!自己雖然只有六個人,卻各個都是不含糊的傢伙。何況手裡還有武圓嘉,他不相信敵人下死手。如果是自己佔據這裡,絕不會引誘對手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果要沒有責任,趁早打跑是最好的打算,如果不跑,那就更好,大家對峙等著大兵前來,自己絕不會損失一兵一卒。
對面的敵軍少尉不是劉輝,所以他不想這麼幹。他要立功,要早些離開這鬼地方。每天都能聽見前面大山裡的炮聲,每天都能看見傷痕纍纍的殘兵敗將從裡面出來。他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進山,也會和他們一樣狼狽,甚至還有可能死在山裡。所以他要賭一把。
大家很默契,臉上都帶著笑容,手裡卻一刻不停。劉輝聽見兩邊高台上的高射機槍陣地有人拉動槍栓。這就是要動手的信號。既然你們要動手,那就我先來。
「開火!」
一嗓子喊出去,就在一瞬間,子彈開始從槍膛裡瘋狂的往外噴。站在關口的幾個敵人瞬間就被打到。甚至都沒有抬起槍口,沒有將右手食指放到扳機處。
那名少尉狼狽不堪,連滾帶爬。能感覺到自己的左臉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一把,鮮血已經染滿了雙手。整個臉皮被子彈揭了去,露出紅燦燦的血肉。他很奇怪這麼嚴重的傷,竟然沒有疼的讓自己喊出來。要是以前,光腳踩在地上他都會大叫的。
張志恆的兩顆手榴彈在大牛開槍的同時扔上了兩面的高射機槍陣地。這兩個地方的士兵聽見槍聲,還在看他們的掌管是什麼吩咐。當看見關口的兄弟已經被撂倒了三四個,這才連忙將機槍槍托拉到自己的肩膀上。
高射機槍威力絕對沒的說。但是有個問題,這玩意體積龐大,後坐力巨大,沒有一副好身板絕對控制不了。有時候敵人需要兩三個人才能駕馭這個機槍。這樣的準備就有些長,子彈已經上膛,卻遲遲打不出來。越著急越容易出錯。機槍射擊是有一定範圍的。如此旁打的機槍需要支架,有了支架就會出現死角。如今劉輝幾人已經到了關口下,要想打中,就的將槍口豎起來,這難度不一般。
當冒煙的手榴彈在他們腳下打轉的時候,再也沒有心思搞這些破事了。一聲吼轉身就要往堡壘外面跑,還是遲了。猛烈的爆炸將茅屋的屋頂掀飛,幾句屍體從裡面飛出來。笨重的高射機槍在堡壘坍塌的瞬間,從上面掉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垂直的槍口先著地,槍管已經成了麻花,應該是用不成了。
十幾個人把守水口。本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今天那少尉失算了,被人家強大的火力和精準的打擊搞的暈頭轉向。捂著自己已久還在流血的半張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下被人家屠殺。連開槍的勇氣都沒有,所在大石頭的後面渾身開始篩糠。
武圓嘉長長歎了口氣:「勇猛之此天下無敵!看來我們真的錯了,貓給老虎上課,爬樹的本事絕不會教的!在以前的老師面前,我們永遠都是學生。」
劉輝將衝鋒鎗的保險關上。這時候大局已定。十四個敵人死了六雙半,還有一個捂著臉被大牛從石頭後面提溜出來。聽著武圓嘉發感慨,冷笑一聲:「真應該讓你們河內的那些官老爺來看看,要不然總以為自己是天老兒。」
「叮鈴鈴……」電話的鈴聲忽然想起。不用猜都知道這電話是什麼意思。肯定是有人聽見水口的動靜向上報告,敵軍指揮部來問情況的。他們以為自己的水口關卡防守嚴密,沒有人能衝過去。當聽到一句粗俗中帶著輕笑的漢語後,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張志恆和梅松將釘在十字架上的那個戰友放下來。因為流血過多,經過太陽的暴曬,早就昏迷了。幾番搶救,武松有是扎針又是灌水忙活了好半天。那人踩悠悠轉醒,連連的咳嗽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見劉輝他們幾人的敵軍軍服,兩隻眼睛裡全都是憤怒。
「兄弟,沒事了!我們會把你帶回去的!」
「你們是……」
「我們是中國人,執行任務,見你被俘就把你救了!」
大牛的話是純正的東北口音。這種口音敵人學不來。如果是敵人頂多說的是雲南、廣西一帶的中國話。晦澀難懂不說,發音也和正宗的普通話有很大區別。傷兵兄弟聽的出來,這些人絕對是自己人沒錯。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快!快!軍情緊急!」
傷兵兄弟說的激動,伸手就往自己懷裡摸。武松連忙幫忙,摸索了半天懷裡竟然什麼都沒有。那傷兵兄弟的臉上出現了緊張和驚恐。劉輝一手拿著一張防守的油紙,一手提著自己的槍走了過來。那傷兵兄弟一眼就認出來,這兩樣東西都是他的,動彈了兩下想要起身,卻沒能起來。
劉輝將槍往旁邊一扔,將手裡的油紙給了那位兄弟。傷兵兄弟死死的攥在手裡,扭頭看著大牛:「兄弟,能幫個忙嗎?」
大牛沒有說話,轉臉看了看劉輝:「這是我們隊長,我們是利劍大隊的。」
「利劍大隊!」傷兵兄弟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掙扎著要站起來。武松和梅松連忙架著他讓他豎在地上。那傷兵兄弟忍著全身關節的疼痛,慢慢的抬起右手,給劉輝敬禮。手心裡的鮮血順著胳膊滴到了武松的臉上:「h軍401師偵察營戰士葛忠報到!」
劉輝連忙還禮:「稍息!」
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其實很滑稽。卻沒有人笑。所有人都知道,葛忠因為傷的太重,又失血過多實際上已經沒救了。這時候還能站著全憑自己的一口氣和堅定的信念。這就是戰士,無論什麼情況下為了自己的任務,哪怕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因為自己的一條命可以換回來成千上萬的命。
葛忠手裡捧著那張油紙:「劉隊長,請你將這親手交給401師師長,這是我們偵察營的兄弟用命換回來的,能見到你們葛忠死也瞑目了。」
武圓嘉很好奇,什麼東西能讓他們用一個營去換。想要伸長脖子看看。劉輝卻沒給他機會,從葛忠手裡接過來,立刻塞進了自己的背包。這東西是他從那名敵軍少尉身上搜出來的,看了一眼劉輝就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而那個敵軍少尉卻用他包自己的香煙,真是蠢貨。
小小的一片油紙,包含了整個水口附近一百里之內大大小小敵人的動向。就算是只有一個人的哨站,這上面也畫的清清楚楚。當然這東西不是按照平常的圖畫的,而是偵察營特有的一種加密樣式。劉輝跟著胡麻子在偵察營待了一段時間,自然能看出這東西的重要性。
有了這東西,用不了一個師,只要一個炮團,帶上幾卡車穿甲彈。保證在收口方圓一百里就再也看不見敵人的影子。一個營換了幾萬人的命,這買賣絕對值。
劉輝鄭重的點點頭,目光堅定,誰看了都不會懷疑。葛忠微微一笑,再也站不住。就算是武松和梅松攙扶著,也身體發軟,從兩人的肩膀上劃了下去,軟塌塌的倒在地上。臉上依然帶著微笑,身體卻開始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