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劉輝忽然大喝一聲。
大牛的腳剛要抬起。大牛比較含糊,除了覺得有點膈腳之外,其他的什麼都沒覺得,甚至於連金屬的反射光都沒有看到。大牛相信梅松,所以他並沒有意識到那會是地雷。走的好好的,卻聽見劉輝大喝一聲,連忙伸手去摸背後的火神炮。
劉輝一個飛撲,一把摁住大牛,大牛還有些迷茫,扭頭問道:「咋了?」
「別動!」劉輝眼神冰冷,看得出帶著幾分擔心。伸手指了指大牛的腳:「千萬別動,保持現在的姿勢,那都別動!」
劉輝慢慢蹲下身子。就在大牛的腳下,一枚反步兵地雷埋設的相當粗糙。如果放在平原或者道路上,打眼一看就知道這些浮土下面是什麼。地雷埋的不深,只有淺淺的一層,那是因為人的體重有限,如果埋的太深就算有人走過,深藏地下的地雷恐怕也感覺不到重量的存在。
劉輝彎下腰,輕輕的,一點點的撥開地雷旁邊的泥土,露出地雷的本來面目。是一顆美國製造的反步兵地雷。對於地雷的認識,在這一年多的防禦戰中,各種各樣的地雷,幾乎全都見過。地下埋的,地上放的,天上掛的,有敵人的也有我們自己的。這樣的美式地雷自然是敵人埋的。
劉輝伸手抽出武松的刺刀,輕輕的從大牛的腳心位置塞進去,順著鞋底往懷裡一拉,用刺刀在大牛的腳與地雷間的引爆器之間隔開一層。他的動作很輕柔,一點一點,生怕力道用的不對直接引爆。
在劉輝幹這些事情之前,羅成已經將所有人撤後,他不是對劉輝沒有信心,而是怕萬一出事,那顆地雷跳起來死的所有人都得遭殃。
劉輝深吸一口氣:「抬腳!輕點!」
大牛沒有動,說了句:「你走吧!要死死我一個,不能拖累了你!」
「放屁!」劉輝罵了一句,又緩和了一下心情:「我有辦法,抬腳!快點!」
「你能有啥辦法?」大牛根本不信:「你有不是工兵,還能排雷?再說了這稍微一鬆就炸,我也知道!」
「少他娘廢話,滾!」劉輝罵人了。他很少罵人,嘴裡的髒話也就一句姥姥的,今天罵人了,說明他真的很生氣。
大牛最終還是輕輕的將腳抬起來,一點一點。當他的腳離開地雷的時候,劉輝雙手握住刺刀兩端就跪在地上。沒有爆炸!大家都知道這麼做是最危險的。一般來說,觸發式地雷最常用的便是壓力引爆器,只要壓力稍稍改變,便會引起爆炸。劉輝敢這麼做就是要賭一把,要不然大牛不是死便是殘。他們成功了。
「現在咋辦?」大牛連忙問道。
「踩著他們的腳印出去!讓老三過來!」
「哦!」大牛沒敢再多說,乖乖的按照劉輝的話去做。阿榜很快就來了。看著劉輝的樣子,他已經明白了。沒有多餘的廢話,立刻動手將地雷兩邊的泥土挖的更深一些,已經露出了地雷的下沿。兩人對望一眼,意思都很清楚。阿榜的眼神說:真的要這麼幹?劉輝的眼神回答他:對!
之所以讓阿榜過來,並不是說阿榜會排雷,而是因為阿榜做事劉輝最放心。阿榜看上去木訥,少言寡語,實際上他的心裡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的最清楚。他只要說話,一定是正中要害。阿榜對劉輝也最認同,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才能做到最默契的配合。
這是一顆即將引爆的地雷,還在劉輝的手上。這樣的地雷一般來說是沒辦法拆除的,移除更不可能。可以想像大牛的體重多重還有火神炮,這對於地雷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劉輝現在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摁住地雷的導爆索。如果挪動,勢必降低對地雷的壓力,那就會真的爆炸。
阿榜點點頭:「那咱就賭一把!」
很快,阿榜抱著一塊大石頭走過來,石頭很重,阿榜抱著它走路都困難。幸虧這裡是石頭山,那些被風化出來的岩石,就躲在灌木和籐蔓地下。找了好一會才找到幾顆鬆動的。石頭被放在地雷的周圍,深深的埋進土裡,形成一個半圓。又找了一個最大的,放在石頭頂上,在地雷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半圓型的保護罩。
阿榜拍拍幾塊大石頭:「二哥!我擔心這些石頭擋不住地雷的爆炸力,萬一……」
「不用萬一,我們只有這一個辦法,只能試試!你走遠一點!」
所有人差不多全都離開了雷區。劉輝孤零零的一個人跪在雷區了。他的腳都麻,膝蓋也很疼,全身上的肌肉有些酸,兩隻手掌摁在刺刀上變的毫無血色。又要面臨一次生死,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活過來。深深吸了兩口氣,先活動活動腳,免得在一會逃走的時候,自己卻站不起來。
他們的這個半圓形的石牆不是亂設計的。放在這個方位,是因為石牆的背後有一小塊區域是沒有地雷的。劉輝的手在一點點的松勁,他可以清晰的聽見地雷中的某些部件發出頂頂的聲響。隨著他動作的移動,裡面的聲音也變得多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耳。就在那聲音幾乎變成一個聲音的時候,劉輝突然鬆手,兩隻腳一起發力朝著由大石頭形成的保護罩後面躍去。
「轟!」這一聲爆炸聲音很大,硝煙瞬間瀰漫開。劉輝抱著腦袋趴在大石頭的後面,用脊背死死的頂住幾塊大石。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巨大的衝擊力,撞在大石頭上,又傳遞到他的身體。那些大石頭還算結實,如此近距離的爆炸,沒有將他們炸飛或者炸斷。
步兵地雷並不是要將步兵炸的粉身碎骨,只是將人炸傷炸殘,讓其失去戰鬥的能力。在戰場上,為一個傷兵所付出的代價遠遠要比一個死人多得多。這就是步兵地雷設計的初衷。只要你
不是趴在地雷上,一般不會死。
彈片與石塊摩擦的聲音是那樣的刺耳,就在劉輝的腦袋邊,氣浪裹挾著土塊將頂上的那塊大石炸的飛了起來,扔在很遠的地方。另外一邊的缺口處,所有的力量從哪裡傾瀉而出,五米之內的野草和灌木被齊刷刷削斷,那樣子看了都害怕。
待硝煙散盡,大牛就要衝進來。被羅成死死拉住,禍就是他闖的,他要再進去,誰知道還會出什麼樣的亂子。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劉輝的身影,足足一分鐘。這一分鐘過的太慢,就好像一年一樣。當劉輝從土裡鑽出來的時候,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
走出雷區也就意味著走出了流雲溝的範圍,外面的天空是那樣的藍,看一眼都有些陶醉。在死亡的邊沿轉了一圈總算或者出來,眾人都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找了個地方,吃了些東西,稍作休整,他們得繼續上路。
這裡已經是老山腹地,敵我兩方的相互交錯,往往為了爭奪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打上幾天也在所不惜。長長的山脊上,這邊是我們的戰士和貓耳洞,那邊就是敵人和隱蔽所。大家相互據守,誰都想衝過去將對方的陣地佔領,卻也擔心自己的陣地被對方佔領。
武松和張志恆從敵軍指揮所中的地圖到了這裡就算結束。劉輝拿出了自己的軍用地圖。比對著指北針和地圖辨別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查來查去,查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們竟然處在敵軍的包圍之下。
地圖上的紅藍線條代表著目前雙方控制的區域。劉輝他們所在正好處在一個三面被藍色標記圍攏的地方。進不行,那是敵軍的防禦陣地。退更不行,好不容易才走出來,再進去誰也不願意。
劉輝將羅成與阮紅雲叫到身旁,指了指地圖:「我們現在的位置在這裡,三面都是敵人的防禦陣地,唯有通往流雲溝這邊沒有,要想出去不容易呀!」
羅成點點頭:「不知道這裡的對人有多少,如果人數少或許還有機會。」
「我們可以趁著天黑摸過去,只要通過一點,便可轉北,很快就能和你們的人回合!」直到現在阮紅雲依然以一個外人自居,不願承認自己已經是解放軍的一份子。
劉輝點點頭:「只能這麼辦了,不過還是得先偵察一下,既然是三面,我們就分成三組,羅隊長一組去西面,我一組往南,阮姑娘帶著你的人一組去東面,天黑之前在這裡會合,我們再決定走那條路。」
兩人點點頭,事情就這麼定下來。將傷員隱蔽在一處安全的地方,派專人照顧,並做好防禦。其他人跟著自己的隊長出發了。
大牛本是被留下來的那一隊,可是他不願意,堅持要跟著劉輝一起行動。死纏爛打,劉輝只能帶著,幾個人朝著南面的敵軍營地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