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溪城外一處不知名的荒山。雨又來了。
郭家華靜靜的躺在地上,軍容整齊,臉上一絲塵土都沒有。軍裝是梅松找來的,臉是大牛洗的。穿衣洗臉的時候,幾人都小心翼翼。這是他們的戰友,卻死在了自己的槍口下。
一邊洗臉,大牛一邊和郭家華說話:「兄弟,你一路走好,不是哥哥們心狠,是你做的有些過分,那些是人不是牲口,殺他們不算漢子,打仗就得死人……」
槍是劉輝開的,誰也不願意朝自己的戰友開槍。可面對一個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瘋子,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大牛試圖接近過,被郭家華的子彈打了回來。
郭家華的確是瘋了,自從離開劉輝他們的那天晚上就已經瘋了。他承受不了戰友們的集體死亡,昨天還一起又說又笑,怎麼突然間就陰陽兩隔。他不明白,難道戰爭就是為了死?,既然是這樣,你殺了我的兄弟,那就別怪我心狠。襲擊了兩個小村莊,找到了一些民兵用的武器,郭家華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
郭家華在叢林裡轉悠了幾天,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渡過奇窮河的小路,在七溪城外一直潛伏。看著敵軍離開七溪,這才殺了進來。這裡人多,殺起來痛快。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麼百姓,只要是說鴨子話的全都是敵人。凡是自己看見的,就給上一槍,整個人沉積在報仇的痛快裡。
土坑已經挖好,雨水湮沒了大半。沒有棺木,沒有紅旗。簡簡單單的做了一個告別儀式,大牛幾人將郭家華的屍體放進土坑裡。看著他一點點的沉浸水中。
「誰都不許胡說八道!」大牛瞪著劉輝:「俺兄弟是個英雄,是殺敵人死的,要是誰敢亂說,俺絕不放過他!」
沒有墓碑,也沒有墳頭,埋人的地方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擔心那些百姓等他們走了之後,會回來洩憤。
離開七溪的時候,誰也不說一句話,就連大牛也安靜了下來。他明白,劉輝的心裡也不好受,但是他還是覺得劉輝的舉動有些草率。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他明白劉輝是迫不得已,可是他心裡難受,說不出的不痛快。以前的那些兄弟光榮了還有報仇的目標,郭家華的死要招誰?
下一個目的地是東溪,距離七溪西北五十公里。和七溪一樣都是他們打過來的地方。沒敢走大路,只能從叢林中的小路穿插。雖然沒有了追兵,氣氛卻格外壓抑。
張志恆想要緩和一下,湊到大牛身旁:「牛哥,你不說你們東北姑娘好嗎?給俺介紹一個唄,俺們那裡窮,娶不上婆姨的大有人在,俺就是其中之一。」
大牛瞥了他一眼:「滾一邊去!有也不給你介紹!」
張志恆嘿嘿一笑:「別這樣!咱們都是兄弟了,介紹一個婆姨有啥不行的?」
大牛不在說話了。張志恆討了一個無趣,憋著嘴走了。
劉輝深吸一口氣,看了大牛一眼:「還在怪我?「大牛冷哼一聲:「哪敢呀?你可是排長,俺們都是小兵,你的話就是命令。」
郭家華的事情成了幾人的心結,雖然大家都明白,從思想上還是過不去這道坎。特別是大牛,什麼樣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自從離開七溪之後,他的臉拉的老長,臉上的傷疤更可怕。
劉輝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那種情況下,你說我該怎麼辦?說什麼他都不聽,還開槍打我們,如果不是梅松將你撲倒,恐怕……」
大牛道:「可你也不能殺人呀!那是我們的戰友,不是敵人,殺了他你心裡就好受了?」
劉輝沉默了好一會,無奈的一笑:「好受?這兩天我是噩夢連連,全都是郭家華的影子!他是我們的戰友,可這是戰場!牛哥,戰場你知道嗎?與其讓敵人抓住他折磨死,倒不如讓郭家華來個痛快。」
大牛的鼻子抽動了兩下,眼圈都紅了。盯著劉輝,嘴唇有些發抖:「我是生氣,小郭子為啥就瘋了?他是俺兄弟,俺應該開導開導他,要是俺能和他說說正事,說不定他就不會這樣!」
大牛蹲下身子,抱著腦袋,努力忍住自己的哭聲。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阿榜拍拍大牛的肩膀:「牛哥,我們盡力了!小郭子這樣走,也算一件好事,他犧牲的時候是笑著的。」
劉輝抱住大牛,頭埋的很深。他也在自責,殺敵人,殺俘虜,早都沒有心理陰影。可這件事,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
山路艱險,走走停停。一則為了小心,二則的確不好走。越北的大山層層疊疊,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如果你有地圖,就會看到,在敵國狹長的國境內,北部全都是大山,一座接著一座,連綿不絕。幾千年來,很少有人在這裡生活,原始叢林的地貌保存的很好。
其他幾個人好說,大牛那一米九的大個子,在籐蔓和樹枝中間穿插走的更加艱難。好在這一路算是平安,敵人的追兵一股都沒有碰見,零星的民兵和公安軍被他們輕鬆解決。每一次,梅松拿回來食物的時候,就明白又有幾個倒霉蛋載到了梅鬆手中。
正因為有這些倒霉蛋,他們不用吃那些蟲子。雖然說已經習慣了,卻總覺得噁心,如果不是為了保命,絕不會吃一口。張志恆在連續餓了三天之後,不得不加入到吃蟲子的行列。不過他一再宣稱自己不喜歡這些東西。
算算日子,從劉輝、大牛、梅松三人被派往工兵連看護**開始,已經過去了十幾天。然而,擺在他們眼前的還有幾百里茫茫叢林,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走出去。除了走路,聊天成了他們唯一的娛樂。
梅松是排頭兵,前出大家一里左右。阿榜比較沉默很少參與。劉輝要時刻做出正確的判斷。只剩下大牛和張
據說給請網打滿分的還有意外驚喜!
志恆,這兩人最愛抬槓。張志恆找到了一個可以將大牛將死的訣竅。
每當大牛說到他們東北女人的時候,張志恆便會鄙夷的道:「東北女人有啥好,俺們陝北的婆姨才是最好的。」
陝北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當年主席曾在那裡住過。寶塔山、楊家嶺都是這些小伙子熟知的地名,雖然誰都沒有去過,聽聽也是好的。還有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哪都天下有名。比起這些,大牛的家鄉就有些相形見絀。
說不過張志恆,大牛就道:「好好,你們陝北好,黃土高原,寸草不生!」
張志恆則會呵呵一笑:「黃土高原咋了,那可是最神聖的地方,小米加步槍照樣打的日本鬼子滾回老家,也不知道誰的家鄉被日本鬼子首先佔領,如果放在過去牛哥你就是良民!」
大牛還就卯上了:「東北咋了?那也是祖國神聖的領土。」
從女人能說道國土,這也算一種本事。每當兩人爭的臉紅脖子粗的時候,阿榜便會搖頭一笑:「二位,咱們能不能說點別的?」
然後兩人重新開始,再繞一個大圈,繞回女人,繞回國土。這兩人聊天就好像一個永無止境軸承,永遠跑不出女人和攀比。
說到繞圈,劉輝發現了一個問題。從敵軍特工那裡弄來的地圖,雖然字不認識,那些線條還能基本看懂。走了一整天,劉輝發現他們迷路了!更可怕的是,竟然在叢林中繞圈,這已經是第三圈了。
連忙將梅松找回來,劉輝拿過地圖,指著地圖道:「你看,這裡應該就是那座山,按照我們的行軍速度,早都應該翻過去了,現在他還在我們眼前。」
幾個人盯著地圖看了老半天。大牛問梅松道:「蛇爸,你這帶的啥路呀!你家以前是不是打獵的?」
梅松也覺得奇怪,自己明明一直往前走,怎麼可能是在繞圈,直起身子,四下看看,除了眼前最高的山峰外,其他的地方全都被叢林遮擋,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參照物。
張志恆道:「爬樹吧,站得高看得遠。」
爬樹,聽起來簡單。十幾米的樹誰都爬過。五六十米的樹可不是人人都爬過的。叢林中水分充足,枯枝敗葉形成了天然的肥料。向陽的習性,導致了這裡的樹一個比一個長得高。雖然樹頂上看的遠,要爬上去卻不容易,安全都是其次,體力是個大問題。
梅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爬到一棵大樹的頂端。又用了半個小時下來,得到的結果讓所有人的心涼了半截。雖然看清了大山的輪廓,可山頭太多,敵軍的地圖製作的非常不精細,很多山都沒有標注,在上面比對了半天,也沒有搞明白他們現在的具體位置。
劉輝深吸一口氣:「算了,既然這裡看不清楚,那就只好爬那座最高的山了,到了那裡就知道我們的位置了,再不濟翻過去就是了。」
雖然這山最高,卻連個名字都沒有,地圖上僅僅只有一個代號,高地。
據說給請網打滿分的還有意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