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其實就是一個簡陋的敵國茅草屋。
劉輝進來的時候,裡面還有一個人。因為在戰場上殺了俘虜,團長親自下令關緊閉。打仗就是這樣,雙方交火的時候,無論怎麼做那都是英雄所為。可是只要槍聲一停,逮到的任何一個敵人立刻就變成了俘虜。優待俘虜一直是我軍的光榮傳統。劉輝殺了人不是錯,殺了俘虜可就是大錯。
這個禁閉室很大,空蕩蕩的,是敵國人用來養牲口的棚子。四下裡還放著草料,陣陣的惡臭從牆角的一堆糞便上飄出來。棚子沒有加固,四下透風,倒也不是太熱。
有人打開門,黑暗讓劉輝不太適應。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有人推了他一把。劉輝被絆了一個趔趄,回頭就罵:「兄弟,不用這樣吧?老子不就是殺了兩個俘虜嗎?咱們死了那麼多人,總的出出氣吧?」
身後的小門被人關上,鐵鏈的聲音響起。就這地方到處都是窟窿還用上鎖,讓人想不明白。劉輝閉上眼睛,要適應一下裡面的光線。外面的太陽光太刺眼,很長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等他看清的時候,就看見一張大臉。這臉特別大,大的難以想像。
「誰!」劉輝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自己的面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伸了一個懶腰:「終於來個作伴的,老子在這裡都快發霉了,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那人五大三粗,足足比劉輝高出一頭。那張臉凶神惡煞,一道斜著的傷疤還泛著紅光,應該是剛好不久。半邊鼻子沒有了,說起話來鼻音很重。
上下打量劉輝,翻著三角眼,嘿嘿的笑道:「誒!小子,犯什麼錯誤了?是不是糟蹋了他們的女人?」
劉輝沒有理他,一轉身坐到那人對面的草料堆裡。不得不說對面那傢伙張的很壯,躺在那裡足有兩米長,軍服穿在他的身上,顯的那麼小。要知道,那個時候的我軍軍服都比較寬鬆,大襠褲,無論是誰穿上都顯的鬆鬆垮垮。而這傢伙的褲子竟然還露出了半截小腿。
「真他娘倒霉,竟然是個啞巴!」大個子瞥了劉輝一眼,搖搖頭,雙手放在腦袋後面,嘴裡叼這一根稻草,哼起了奇怪的調調。
「你才啞巴呢!」劉輝看著大個子,問道:「你犯了什麼錯,也被關禁閉?」
大個子一聽來了精神,猛然間從茅草堆裡坐起來,呵呵一笑:「也不是啥大錯,既然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我叫牛大福,外號大牛,你叫什麼?」
「劉輝!」
「劉輝,這名字不錯,俺爹是個粗人,不會起名字,覺得大福不錯,就給俺起了這個名字,你爹應該是個化人吧?」
劉輝沒有回答他。大牛朝劉輝身邊挪了挪:「剛才聽你說,殺了俘虜?你小子牛!要放我們那裡,肯定要被槍斃,關你多少天?」
想起殺俘虜的事,劉輝咬著牙惡狠狠的道:「那些猴子該殺!」
「對!那些他娘的猴子全都該殺!」大牛對聊天很感興趣。他也是今天早上才被關進來的,正愁沒有個說話的,沒想到劉輝就來了。大牛看著劉輝的表情,詭異的笑笑,因為那道傷疤的緣故,臉上的表情難看之極:「不過,他們的女人不錯!」
劉輝突然轉過頭看著大牛。大牛還在笑,還是那麼難看:「別這樣看著老子,其實老子還是喜歡俺們東北的女人,這裡的女人太瘦,一個個皮包骨頭,摸上去肯定膈應。」
劉輝這年紀,對於女人沒有多少瞭解。剛剛情竇初開的時候,就被弄到了部隊。在那裡全都是男人,偶爾有通訊連的女兵給團長送東西會路過他們的駐地,正在操練的他們便會不自覺的多看兩眼。這就是他對女人的所有認識。不誇張的說,長這麼大只拉過媽媽的手。
「你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大牛笑道:「比起你可差遠了,俺們攻打巴外山的時候,我一頭鑽進了一個坑道,抱著俺的機槍就是一陣突突,眼看著裡面的猴子就要全放到了,你也知道咱的那機槍太不靠譜,動不動就卡殼,這麼關鍵的時候竟然卡殼了,老子沒辦法,扔了機槍就朝著最後一個正在逃跑的敵人撲過去!」
大牛說的唾沫星子飛濺,噴的劉輝滿臉都是。按照大牛所說,劉輝猜的出來,大牛是紅三團攻打192高地的。這個團所在的軍駐紮在東北。和他們軍一樣都是從朝鮮戰場上下來的,也屬於能打硬仗的部隊。中央這次是下了血本,將全國幾個赫赫有名的戰鬥部隊全都派了過來,一定要打出我軍的氣勢。
「他在前面跑,俺就在後面追,他一邊跑,俺一邊追……」說到盡興處,大牛站起身子竟然還表演了起來。劉輝躺在草垛上,就好像在看耍猴的。大牛做出一個飛撲的動作:「我一下撲過去,將那傢伙摁倒在身下!這些傢伙真他娘的是猴子,太快了,若不是俺大牛腿長,說不定還追不上,摁倒了你猜怎麼著?」
不等劉輝答話,大牛便蹲下身,神秘的道:「沒想到竟然是個女的!那細胳膊細腿的,怎麼經的起俺大牛的身板!等俺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呵!」劉輝搖頭苦笑一聲。別說是個女的,就是個男的,就大牛的身板壓上去也夠嗆。
「哎!」大牛歎了口氣:「等我站起來,連長也就到了,硬說我要非禮猴子的女兵,戰鬥一結束,就把俺送到這來了,你說俺冤不冤?」
「那女的好看嗎?」
一聽這話,大牛樂了,看著劉輝一個勁的笑:「猴子的女人那有好看的,黑漆嘛污的,要是個好看的老子也就認了,就那樣子,比起俺們東北的女人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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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女人,大牛就收不住:「俺們東北的女人,要身板有身板,人不但好看,還會生娃,一準能生男娃,要是俺大牛不當兵,這會兒子都滿地跑了!」
「你有老婆?」
大牛嘿嘿直樂,瞬間變的靦腆起來:「還不算,只是相好的,那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
劉輝怎麼也不能將大牛的樣子和一個好看的姑娘放在一塊,這兩人完全不搭調。看著大牛憧憬的樣子,劉輝想起了老班長。老班長今年本要退伍,家裡給他也物色了一個姑娘,還有照片寄到部隊。姑娘張的不錯,兩根大辮子又黑又亮。
可惜在老班長死了之後,劉輝沒有找到那照片,應該也是被敵人的榴彈炸成了粉末,與老班長的屍體混合在了一起。一想起老班長,劉輝就有些傷心。如果這戰爭能晚幾天,如果不是老班長主動請纓,他完全不會死在這裡。現在想起來,老班長似乎有點傻。但是,話又說回來,作為軍人面對敵人的挑釁,將腦袋縮回去的那就不叫男人。老班長是個男人。
沉默,很長時間的沉默。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天色逐漸暗下來,也下起了小雨。雨水從茅草中滲下來,滴在劉輝的胸口,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直到前胸濕了一大片。
「又下雨了!猴子住的地方就沒好天!」大牛罵了一句。
劉輝挪了挪地方,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死去的那些戰友,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揮之不去卻又摀不住。大牛自顧自的道:「王祖貴最討厭下雨了,他說一下雨就是那些死去戰友的眼淚,也不知道那一滴是那小子的?」說著話,大牛將胳膊從一處破洞裡伸出去,接了幾滴雨水。
「和你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劉輝突然問了一句。
大牛歎了口氣:「沒了,全都沒了!哎!都他娘是條漢子,你說這麼好的漢子怎麼就都死了?」
劉輝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要說不該來?當然不行。說他們該死?大牛肯定會將他大卸八塊。兩人第二次沉默。雨滴打在茅屋頂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順著茅草匯聚成一滴,流到屋簷下那根最長的上面,然後落在大牛的手心裡。
「你們呢?」
「也沒了?」劉輝淡淡的回答。
氣氛壓抑的可怕,禁閉室裡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樣,濃的都不能讓人呼吸。黑暗之中傳來幾聲抽泣的聲音。藉著淡淡的天光,劉輝看見站在牆邊的大牛身體在抽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哭其實是件好事情,能將心裡的壓力徹底釋放出來。大牛是個義氣的漢子,從他的身板和說話中就能看出來。大約哭了兩聲,大牛收回伸到外面手,帶著雨水雙手在臉上使勁的搓了搓。當再次轉過臉的時候,雖然鼻子還在動,臉上已經有了淡淡的笑容。
「你臉上的傷勢怎麼回事?能說說嘛?」
大牛一笑,伸手再次摸了摸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說起往事,將兩人的思緒拉回到了十五天前的那場誓師大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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