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兒驚慌失措的跑開,她的心情很矛盾,想要看看易瑾好不好,可又怕見面了不知道要說什麼——
慌亂的按電梯,可電梯遲遲不上來,眼見易瑾追了過來,她趕緊朝安全出口跑去。
剛到樓梯口,易瑾清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凌馨兒,你站住!」
馨兒被他一吼,心情更加難受了,她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可是她的腿,跑再快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很快,易瑾就追了過來,他一個跳躍,清瘦欣長的身子就攔到了她的前面。
馨兒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還冒著鮮血,她瞳孔一縮,「你怎麼拔針了啊?」
易瑾雙唇緊抿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裡湧動的複雜神情幾乎令她招架不住,她別過臉,不去看他,噘著嘴冷聲道,「班長,麻煩,讓讓!」語氣生硬得幾乎像是對待陌生人。
易瑾非但沒有讓開,反而捧起她的臉,讓她直視他幽深的黑眸。
馨兒想要扯開他的手,但是才碰到他,小手就被他牢牢的反握住了。微微有些涼意的大手,緊緊攥著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不見。
馨兒掙脫不開,她看著他還纏著紗布的頭,又捨不得踹他,可一想到他對宋晚許下了承諾,一想到他和她在一起時,多數時間都是她主動,他被動,也從沒有對她說過喜歡,對這段感情,她突然間沒有一點把握了……
委屈、難受、擔心……各種各樣的情緒填塞了她的胸腔。
「那天沒有去機場送你,是我不對,因為一些重要的事情耽擱了……」他捏了捏她的小手,另只手輕輕撥了下她額頭整齊的劉海,「都冷戰了這麼多天,氣還沒消嗎?」
他悅耳的嗓音,低低的卻很輕柔,乾淨獨特,像極了一杯沒有雜質的純淨水。
馨兒差點就沉浸在了他蠱惑的嗓音,以及幽深的眼神裡。
她深吸了口氣,臉色變得十分嚴肅,「易瑾,你先鬆開我。」
易瑾看著她認真以及執著的眼神,輕輕鬆開了她。
「那天,我提前回來了。」在一起也好,分手也好,兩個人還是要將話說開的,那些不愉快埋在心裡就像一根刺,她不想再讓這根刺一直扎得她心疼了。
易瑾微微抿了下唇,「哪天?」
「清明節放假的第三天。易瑾,我看到你和宋晚親密的一起回來,你還對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你讓她抱你的腰,讓她靠在你的胸膛裡,還溫柔的安慰她,請問,你真的只將她當成姐姐嗎?你們有血緣關係嗎?我們在一起,你從沒有用那種溫柔的聲音對我說過話,易瑾,如果你只是在可憐我,同情我,那麼,我不需要。如果你喜歡的人是宋晚,也請你不要耍著我玩,我雖然喜歡你,但也沒有到那種舔不知恥,非要纏著你不放的地步!」
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快說出來了,馨兒徹底地舒了一口氣。
馨兒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易瑾的解釋,她的心,開始下沉,一直下沉,突然間,就沉進了冰窖裡。
她眼眶裡泛起點點水光,嘴角勾起冷冷地嘲諷,「好,好,好……我成全你們。」她頓了一下,艱澀的從齒縫裡迸出,「易瑾,我們分手吧!」
易瑾的身子,用力一晃。
他幾乎站不穩了,大手及時抓住了樓梯的扶手,他用一種很深沉的眼神看著馨兒,「凌馨兒,你要分手?」
他的眼神,有了碎裂的傷痕,馨兒微微怔了下,明明是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為什麼他要露出一副悲絕的表情?
「不然呢,你還想左擁右抱嗎?呵,易瑾,你的心還真大啊!隨口一個承諾,一輩子啊!行啊,既然你許了宋晚一輩子,那我祝你們幸福還不好嗎?」馨兒聲音尖銳,她不想讓自己變成潑婦,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辦法冷靜。連日來壓抑在心中的痛苦,此刻無限放大,已經到了一個爆發的點。
易瑾表情一僵,沉默了幾秒,他說,「凌馨兒,我和宋晚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馨兒嗤笑一聲,「瞎子都看得出來,宋晚喜歡你,易瑾,別說你不知道!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纏著你了!」
「凌馨兒,分手兩個字,你就這麼輕易的說出口了?這就是你的喜歡?還是,你只是抱著玩的心態以及那種小孩要糖吃就一定要吃到的心態?」
馨兒冷笑,她此刻就像一隻刺蝟,「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易瑾,一直主動的我,也有累的一天!」說完,她邁步,與他擦肩而過。
朝樓下走了幾步,突然,腰身一緊,有人從身後將她摟住了。那麼用力,她掙都掙不開。
「放開我!我們都分手了,你還抱我做什麼?放開,放開!」馨兒用力掰他的手,可他力氣好大,她怎麼都掰不開。
他將她扳過身子,她一對上他那雙幽沉的黑眸,一直壓抑的情緒就跟決堤一樣爆發了,突然間就嚎啕大哭起來。要是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會這麼難受,她真的會選擇一開始就保護好自己的心……
他沒有說什麼,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任她痛哭,任她用力往他的手臂上又掐又擰。
過了好一會兒,她哭得沒力氣了,他低下頭,嘴角含了絲笑意,「跟我回病房。」
「不要!我要回家。」她扁著嘴,不看他一眼。
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好了,別氣,我告訴你宋晚的事。」
馨兒愣了一下,隨即扯了下嘴角,「誰要聽你解釋了?」
易瑾突然鬆開馨兒,他瞟了她一眼,「真不想聽?」
「對,不聽!」這次的回答,明顯沒有氣勢了,好吧,她承認,想聽他的解釋,可又拉不下面子。
易瑾看著她彆扭的樣子,歎了口氣,握上她的小手,拉著她上樓,「走吧,我都告訴你。」
馨兒噘了下嘴巴,傲嬌的道,「是你求著我聽的,我可沒有勉強你。」
他無奈的道,「對,是我求著你聽我解釋的。」
馨兒哼哼,隨著他回了病房。
……
易瑾拉著馨兒坐到了病床上,他垂下眼斂,聲音有些飄忽的說道,「清明節那幾天,是我哥和宋晚爸爸的祭日。」
馨兒微微一怔,她看著易瑾眉緊緊皺的樣子,很明顯,他不願意回憶起那段過往,她的心,也開始緊揪起來。
「我哥比我大三歲,他是個非常要強的人,那年高考失利,他一個人躲在房裡不吃不喝,還經常發脾氣,情緒非常低落,我和我媽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歡宋晚,就想著讓宋晚來家裡開導下他,那天,我和我媽出去買菜了,家裡就只有我哥和宋晚,等我們回來時,宋晚已經……」易瑾的語調有著深深的自責、懊悔,「我哥對宋晚施爆了,那時我和我媽嚇得不知所措,宋晚哭著跑回家,沒多久,她爸爸就拿著菜刀找到我們家了,當時我們好多人都攔不住宋晚爸爸,他揚言要殺了我哥,我哥為了躲避宋晚爸爸的菜刀,就跑了出去,宋晚爸爸一直追在他身後,兩人跑到公路上時,慘劇就發生了,一輛泥土車,將他們輾到了車輪底下——」
馨兒摀住嘴巴,她震驚的看著易瑾,萬萬沒想到,他們家和宋晚家還有這樣的恩怨。
易瑾的眼眶微微泛紅,他緊抿了下唇,「我哥在臨死前,他哭說對不起宋晚,對不起宋家,他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宋晚和宋媽媽,馨兒,是我們家對不起宋晚,有時候我常常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勸宋晚開導我哥,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易瑾的表情,異常的嚴肅悲痛,馨兒看到他黑黑的瞳仁裡閃著晶瑩的淚光,心,抑制不住的疼了起來。
她撲進他的懷裡,雙手用力抱住他清瘦的腰,「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家和宋晚家的過往這麼……」
易瑾的眼淚掉了下來,這幾年,他從沒有在人面前流露過他的內心情緒,和宋晚在一起時,他也盡量的彌補她,絕口不提當年的往事,何嘗不知道宋晚對他的心意?可是每回婉轉的拒絕,她就會嘶心裂肺的質問他是不是嫌棄她身子不乾淨了?在宋爸爸和哥哥離開人世後沒多久,宋晚也自殺過,易瑾真的不想回憶她身子滿是血泊的床上的情景——
他一直將宋晚當成親人,兩家的悲劇,不僅是哥哥一人的責任,他也有,如果那天他沒有和媽媽一起去買菜,如果他沒有勸宋晚過來安慰哥哥,或者,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馨兒,答應我,宋晚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
馨兒在他胸膛裡猛點頭,「不說,我肯定不會說。」
「我只是將宋晚當成親人,對她,我有責任,但是你放心,我對她絕不會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
待易瑾的情緒稍稍緩解一些後,馨兒從他懷裡抬起頭,眸光盈盈的看著他,「那我們還要不要分手?」
易瑾微抿了下唇角,黑眸裡像是蒙上了一層寒霜,「我不想聽到分手兩個字。馨兒,如果你對這份感情是認真的,請給我時間,我不想輕易跟你許下承諾。直到有一天,我能夠真正的配得上你。」
「阿瑾,我們家沒有門第觀念的——」
易瑾打斷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不想被人誤認為是吃軟飯的,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學習,等我將來有能力了,一定會給你幸福。」
馨兒點點頭,「我會等你的。」
「以後生氣,不要隨口提分手了,有誤會也要給我解釋的機會好嗎?」易瑾握住馨兒的小手,輕輕地揉了揉。
馨兒笑著點頭,「你也知道我性子要強,我生怕你是喜歡宋晚的,怕再一次受到傷害。況且,那天去找你,回來時就下了大雨,我淋感冒了。」
「對不起。」
馨兒彎了下唇角,「沒事了拉,都已經過去了,誤會解開就好了。」
她話音剛落,易瑾突然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指,「說到誤會,那天放學,那個接你的男生——」
提到蓮宸,馨兒有些無奈的笑道,「他啊,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呵呵……對了,你究竟怎麼受的傷?」
「被我繼父打的。」那天看到她和那個男生離開,他心情不好,回到家繼父還一直問他要錢,三言兩語不和,繼父就搬起凳子砸到了他的頭上。
馨兒細長的手輕撫到他纏著紗布的頭,秀眉緊蹙,「你繼父真狠心,阿瑾,不是我多嘴啊,我想不明白,你媽媽怎麼不和你繼父離婚啊?」
「我媽那個人很懦弱,我也勸過她,她聽不進,大人的事我一個孩子也不好多管,就算再痛苦,也只能默默承受著,我只希望自己將來有出息了,能早點帶著我媽擺脫這種困境。」
「你一定可以的。」馨兒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夜幕吞噬了蒼穹,她從病床上站起來,「不早了,我回去了啊!」
易瑾卻用力握著她的手不鬆開,他看著馨兒還是不太開心的臉色,「你還沒有原諒我?」
馨兒咬了咬唇瓣,她遲疑了下,還是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易瑾,我很同情宋晚的遭遇,可是你能向我保證,以後不要讓她隨便抱你,也不要讓她隨便靠在你胸膛上嗎?愧疚和責任是一回事,但你們太過親密,實在我讓我無法接受。你可以照顧她,也可以在她傷心時安慰她,但是僅僅限於言語,等將來你有能力了,也可以在經濟上幫她一把,可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易瑾低低的笑了出來,「真是個醋罈子。」
「什麼醋罈子?這是作為你女朋友最基本的權力好不好?哪個女的喜歡看到自己的男友天天和別的女生親親我我?」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哪有天天親親我我?」
「哼,偶爾也不行。」
「嗯,以後不會了。」
馨兒好似突然想起什麼,她掙脫易瑾的手,小跑到門口,看到自己買的營養品和水果還在,趕緊提了進來,「阿瑾,你好好養傷,我明天放學了再來看你。」
馨兒走了幾步,易瑾又追了過來,他眸光深深的看著她,「就這樣走了?」
「嗯,我們家司機還在樓下等我呢!」說著說著,她發現他幽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唇瓣,她的小臉,一下子就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