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我差點就把剛吃進口的飯噴了出來。我心中暗想:鍾羽莫果然是伯父生的啊,這隊父子,連想的事都到一塊了……強,實在是強!
飯後,大家又開始忙著研究那個叫denny的人了,伯父開始聯繫遠在奧地利的分公司,而羽莫、羽娜、韓俊哥也忙著聯繫各方面的人。我也幫著忙了一會兒,趁著空閒之餘,偷偷跑到門外呼吸夜晚的空氣。
卻發現,門外早就站著一個人——那不是伯母嗎?
她為什麼不進去呢?為什麼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看風景?她抬著頭,又在看一些什麼呢?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無邊的天穹中,滿是點點繁星,卻惟獨少了月亮。我記起,有一個成語叫作月稀星朗,正因為有了這美麗的星空,所以月亮才會羞怯地不敢出來了吧?
星星雖沒有月亮的清幽,卻也有幾絲似月亮的冷暗。星光傾瀉在伯母單薄的背影上,似是為她披上了朦朧的袈裟,多了幾分寂寞的意思。
朗朗星空下,伯母會在想些什麼呢?
我懷揣著一種好奇,步上前,卻驚異地看到伯母明亮如月的雙眼中盛滿了淚,不經意,一顆淚水劃落臉旁,那晶瑩的水珠,在星光下,像寶石一樣透明閃爍。
「伯……伯母……」
伯母注意到我,連忙別過臉,手忙腳亂地把淚慌亂擦去,然後回過身:「對,對不起,若菲……讓你看到我的醜態。」
「伯母,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您剛才……」
「沒有,只是,想念一個人而已……」伯母勉強撐起一個笑,憔悴的神容讓人擔心!
我望向浩瀚無垠的星空:「一定是一個無比重要的人,對嗎?」
「嗯。」伯母也看向天空。
「那伯母,你介意,告訴我嗎?」直覺告訴我,這裡面又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如果您願意,您可以把我當作您的知心,然後向我傾吐。不然,悲傷一直積鬱在心中,只會讓您更加痛苦的。」
沉默了一陣,伯母終於啟齒:「我想念的那個人,是我的姐姐。」
平靜的一句話,卻在我的心中濺起了陣陣漣漪……
伯母的姐姐,不是羽莫已故的母親嗎?
「伯母,您……」
「我總覺得,我愧對我的姐姐。她一離開,我就嫁給了睿成。我對睿成的愛,是不少於姐姐的,不只一次,我幻想我可以嫁給睿成。可是,也不只一次,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那麼卑劣。睿成,是我姐姐的丈夫啊!而現在,我真正成為了睿成的妻子,我卻那麼後悔當初的選擇。我寧可離開,我也不想背叛我的姐姐。可是,再後悔,現在的我又能怎麼辦?我不能離開,因為我和他還有一個孩子,也因為,我明白,我所犯的愚蠢的錯,是不可以用離開來彌補的。所以,我很努力地在盡自己的努力,努力做一個母親。我把自己的愛,不只給了韓俊,也給了羽娜和羽莫。他們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我卻把他們當作我親生孩子一樣來愛。因為,我想把欠姐姐的,用畢生來還給他們。可是,羽莫卻從來不能把我當作母親來看待,在我和他之間,總是存在隔閡。我們之間的關係,永遠都在外甥和姨媽之間停留。」
「羽莫他,一定很恨我這個姨媽吧?」
「伯母。」我望著伯母安慰她,「相信我,不會是您想的那樣的!羽莫不會恨你的……」
「可是為什麼,他一直不肯接受我呢?我真的很希望能為羽莫做什麼,就算他恨我也好,只要他可以快樂,無論我付出什麼,我都願意。可是,似乎一直以來,他都逃避和我正面接觸。我想,就算不恨,他也一定對我這個姨媽有很多不滿與埋怨吧……」
我噤了聲,因為我知道,無論我現在說什麼,都無法安慰伯母內心的傷痛。
「……遠在天邊的姐姐,一定也很恨我吧!」
「伯母,您別再自責了。我雖然沒有見過您的姐姐,但是我相信,您的姐姐,一定是一個寬容的人!」
「可是我原諒不了自己啊!我多麼想走進羽莫的心,我想代替姐姐安慰羽莫,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苦,可是,我該怎麼做呢,我很茫然……不過,若菲,自從你出現以後,我看到羽莫臉上從未有過的笑。是你改變了羽莫,是你溫暖了羽莫寂寞的心。謝謝你,若菲,我替我的姐姐謝謝你。」
「伯母,這是我應該的不是嗎?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理解羽莫。但自從這件事後,我終於明白了許多。羽莫的內心,從來都是那麼的孤寂與痛苦,所以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愛他,用我的真心,來溫暖他,讓他忘卻那些不快樂。」
「是啊,我也曾想幫助羽莫走出低谷,但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好在有你,若菲,你一定要讓他幸福,答應我,好嗎?」
「嗯,我答應你,伯母。這也是我這一生想去做的……」
伯母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個笑容,那是寫滿安心與感激的,卻是這個笑容,讓我感覺到伯母對羽莫的愛,已不只是作為一個姨媽對外甥那樣的愛,更是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