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漣月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半塊水晶糕,緩緩站起身,紅纓趕忙上前幫小姐整理衣裙妝容。
殿門外,一名年紀四十上下的老宮女步伐沉穩的走了進來,她不怒自威,眉眼間隱約透著一抹狠戾之色,兩旁站著的宮女一見到她,面上閃過驚恐,紛紛垂下頭。
蘇嬤嬤走進來後,左右環視一眼,這才看到水漣月,心裡的怒火越燒越旺,尋常官宦家的千金小姐見到她,都要出外相迎,而她竟然不出來迎她,還這般淡定的站在那邊。
「你就是水家的四小姐」?蘇嬤嬤盛氣凌人的說道,語氣裡還夾雜著一絲不屑。
水漣月由紅纓攙扶著款款上前,微微施禮,淡淡道:「想必這位便是蘇嬤嬤吧,今日承蒙貴妃娘娘關照,請來蘇嬤嬤指導禮儀,實是月兒的福氣」,說著話,一旁紅纓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遞了過去。
蘇嬤嬤不屑的看了眼,並未伸手去接,冷哼一聲道:「貴妃娘娘品德賢良,承蒙皇恩,命老奴前來教小姐規矩,老奴自是不敢有違,但,小姐這番做法,也實在太沒規矩了,皇宮重地,宮規森嚴,豈是小姐兩張銀票就能買通的」?
水漣月淡淡的掃了眼紅纓手上的兩張銀票,又聽得蘇嬤嬤的話,心中也瞭然,想來蘇嬤嬤在太后身邊伺候,什麼稀奇寶貝沒見過,只怕腰包都撐滿了,自然看不上這二百兩銀票,這些錢,給她塞牙縫也不夠。
她對著紅纓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收起銀票,這才淺淺一笑道:「今日裡來的匆忙,倒是沒想得周全,既然蘇嬤嬤來了,那麼便開始吧」。
蘇嬤嬤見水漣月沒有下文了,臉上有點掛不住,她以為她說的話已經夠明白的了,尋常官宦千金,哪個到最後不是拿出最好的寶貝孝敬她,怎麼眼前這女子,這般不懂規矩?
水漣月見蘇嬤嬤面露怒色,也不催她,靜靜的等待,蘇嬤嬤是太后的人,即便她花再多的銀子,也填補不了太后與雲妃的隔閡,而她,注定要承受一方的怒焰。
今日就算蘇嬤嬤收了她的銀票,也不見得會讓她好受,她又何必費那個心思,更何況,這些銀票本就不多,也是那日師父臨走時給她的,讓她照顧自己之用。
「既然小姐剛剛用過茶點,那便不急著學費體力的規矩,不如,就先從儀容儀態開始吧」,蘇嬤嬤小等了一會兒,見水漣月果真沒有下文,心裡更加堵得慌,但她畢竟是太后身邊伺候的老人兒,喜怒不形於色最是擅長。
水漣月跟著蘇嬤嬤來到正殿中央,蘇嬤嬤轉過身來,厲色道:「先從笑開始吧」。
當下不待水漣月開口,又繼續道:「未出閣的女子,甚少出閨,見到父母雙親,弟兄姐妹,也要做到笑不露齒,神色從容,不要含笑,眼神要無波痕,否則,便要視為浪そ女子,出閣後的小姐,需做到笑容可掬,唇露八齒,這是最基本的官宦女眷應學的,而皇室更注重儀態,只露四齒即可,方能彰顯出皇室宮廷女眷的姿態優雅高貴,你且來學學」。
水漣月也不答話,一應學出了蘇嬤嬤剛說的笑容,這些雖然不是她拿手的,但也練過,曾經的她很愛笑,因為她職業的特殊,所以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殺人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洋溢著嫵媚的笑意。
可這張臉實在是美的不可方物,平日裡她不苟言笑都覺得傾國傾城,若是天天笑意洋洋,那還了得?
所以,她刻意的裝出冷若冰霜,刻意的斂起笑容,哪怕遇到多麼可笑的事情,她也絕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絲笑意。
這樣活著,其實挺累的。
蘇嬤嬤全然沒想到,她只說了一遍,水漣月就能照葫蘆畫瓢學出來,而且,還讓她挑不出半分毛病,想了想,她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狠毒,能從她蘇嬤嬤手底下全身而退之人,還沒出生呢。
「那麼,接下來我們學習坐姿與走路之態」,蘇嬤嬤收斂起眼中的狠毒,厲聲說道。
眼看著過了午時,傳膳的太監已經來了三次,全被蘇嬤嬤找借口打發走了,她越看水漣月越不順眼,熬了兩三個時辰,竟然挑不出她任何錯誤,真真是氣死她了。
正午的烈日暴曬著整座皇宮,炎熱的氣流從地上捲起了一陣陣熱浪湧進正殿內,御花園的美景再是奇特,也抵擋不住太陽火辣辣的照射,百花不再爭艷,打焉兒抱作一團,湖邊的柳樹無力的垂下來,任由熱風吹來拂去。
往日裡,永寧宮正殿與寢宮都會擺放冰塊,以解屋內的悶熱,而如今,司徒婉並沒有命人準備冰塊,就連兩旁的宮女都不停的找理由想要離開正殿,但蘇嬤嬤豈會如她們所願。
水漣月今日的表現令她快氣得吐血,正愁有氣沒處撒,打了幾個宮女後,便讓水漣月去殿外的石子路上練習走路之態。
「蘇嬤嬤,我家小姐可不是宮裡的宮女,外面烈日那樣毒辣,你怎能讓我家小姐站在烈日底下呢?若出個好歹,誰也擔當不起」,紅纓一聽就急了,先前蘇嬤嬤指桑罵槐,暗語連珠的諷刺小姐,她都極力的隱忍著,如今竟然還要讓小姐在烈日下暴曬,她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蘇嬤嬤聞言後,轉身看向紅纓,見她與尋常千金身邊的丫鬟穿著打扮,言談舉止都要一等一,猛然間,心中一動,眉眼閃過一抹寒意,既然她拿水漣月沒法子,倒不如從這個賤奴下手,她就不相信水漣月是銅牆鐵壁,沒有軟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