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猛烈刮過,有樹枝重重的抽擊過窗戶。
洛擎蒼驀地睜開眼,視線逐漸變的清明,而後又逐漸模糊,那是眼淚迷濛了視線。
滾燙的熱淚劃過眼角,浸透了鬢角,這一刻,他就像是受盡了千刀萬剮的酷刑,全身上下都在疼,更疼的是他的心。
腦海中,姬清雅和季清歌的面容不斷變換,不斷交替,不斷侵蝕著他的心。
最後,他腦海中只留下了一張絕美的笑臉,江沉煙?
原來,錯的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他忘了,忘了季清歌。忘了從前的種種。在姬清雅出現的一瞬間,他幾乎瞬間就出現了熟悉的感覺,那股淡淡的暖意,將他溫暖至今。
可是,到今日他才發現,原來是他錯了?
姬清雅並不是他記憶中模糊的那個她,而是另一個女人。而從前他狠狠傷害過的江沉煙,才是他深深眷戀了兩世的女子?
她在尋他?她卻不知,他雖然忘卻,卻也在下意識的尋她?
一場錯戀,竟然將兩人陷入了如此萬劫不復的境地?
清歌
他失聲呢喃,卻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一想到此刻江沉煙還在乾瑾瑜的手中,他便覺得呼吸都困難,渾身就像被烈火灼燒一樣的疼。
他一個瀕死之人,還能做什麼?走到今日,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嗎?可是,他還是想見她,想親口對她說一聲:「我好想你」
一夜,很快過去。
口分乎孩。江沉煙幾乎一夜未眠,聽著風雨孤零零坐到天亮。
待得房門被推開之時,她才幽幽清醒,淡淡道:「要開始了嗎?」
小蓮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點了點頭:「主子吩咐了,帶您去暗室。」
江沉煙起身,轉身,走出房門,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小蓮微怔,慌忙走到她身前給她帶路,只是她眼中仍有猶疑,忍不住道:「姑娘,這一去,九死一生,您又何必」
江沉湮沒有說話,只抬眸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有風拂過,還有雨後清新的泥土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小蓮說的很對,她的確是九死一生,可是,她不後悔,更不會退卻,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終於,小蓮的腳步挺在了庭院深處的一間木門外,轉頭看著江沉煙道:「姑娘,到了。」
江沉煙點點頭,推門而入,看著她那般果決,小蓮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漆黑的房間內,只點了幾盞油燈,昏暗的光芒映照著坐在屋內的男子面色陰晴不定。
「準備好了?」乾瑾瑜語調緩慢,難得的有了幾分溫柔。
江沉煙點點頭,環視了一圈屋內,淡淡道:「不會是親手來-?」
乾瑾瑜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一抹留戀,而後被他全部清除乾淨,他緩緩起身道:「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讓自己手染鮮血。」
江沉煙嗤笑一聲,低聲道:「那便開始。」
旋即,他讓江沉煙躺上了一張木板床,而後拿出一顆藥丸讓她服下。
那藥丸晶瑩剔透,散發著一股古怪的味道。
「吃下它,一個時辰內,你便會開始分娩。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這藥一旦吃下,你便必須剩下這個孩子。而他如今只有七個月,我不敢保證他能存活。」
乾瑾瑜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江沉煙的眼,希望從中看到退縮,那麼他也好給自己一個台階。畢竟,他是捨不得她的?
強行分娩孩子,她和孩子都可能會因此喪命,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江沉煙在他的心中是有一定份量的?
江沉煙深吸一口氣,而後接過了那粒藥丸,塞進嘴裡,並沒有說一句話。
可是她心中早已經泣不成聲,孩子,如果如果你因此而喪命,娘一定不苟活,一定陪你?她暗暗咬牙,而後閉上了雙眼,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刻。
在看她服下那顆藥之後,乾瑾瑜幾乎立時蹙緊了眉頭,而後攥緊了拳,不再言語。
沒多久,房門推開了,是小蓮領著穩婆來了。
那穩婆戰戰兢兢的守在床邊,顯得很是懼怕的樣子。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江沉煙的額頭漸漸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眉頭也緩緩蹙起,雙手開始顫動,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從小腹升起。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低吟出聲,眼淚也因為劇痛而難以抑制。
「你服用了催生藥,這痛,會比正常分娩痛上好幾倍。」乾瑾瑜站在床邊,低沉開口。
江沉煙咬緊了紅唇,幾乎是嘶吼道:「綁住我綁住我不然我忍不了這痛苦」
乾瑾瑜顯然早已經料到這一幕,從角落裡拿出了麻繩,將她整個人綁在了木板床上後,這才對著穩婆道:「開始-,務必讓她們母子平安。」
穩婆擦了擦額頭的汗,慌忙點頭,旋即便走到床角,撩起江沉煙的裙子,而乾瑾瑜也立刻轉過了身。
江沉煙從不知道原來分娩是這樣的痛,她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使勁的掙扎,若不是那麻繩將她綁住,只怕她早已經落到了床下。
穩婆一邊按壓著她的肚子,一邊道:「深呼吸深呼吸用力再用力」
「啊」江沉煙攥緊了拳,張口大喊起來,那撕心裂肺的喊聲讓乾瑾瑜整個人都有些呆愣,他後背繃的筆直,沒有轉頭看她一眼,但是卻可以想像她此刻扭曲的臉。
她的眼裡,應該只有恨意-?
他猜的不錯,此刻江沉煙正咬著唇,滿眼痛恨的看著他,若不是他,她怎麼會受這樣的苦,洛擎蒼又怎麼會到今日的地步?
她好恨,好恨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姑娘,用力再用力快了就快出來了」穩婆不時的擦汗,口中焦急的低呼。
這場分娩已經進行了數個時辰,再不生出,只怕孩子會有危險。
好幾次,江沉煙差點疼暈過去,可都憑著心頭的一口氣,咬牙堅持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不知何時又開始下雨,細密的雨絲鋪天蓋地,空氣中只有冰冷的氣息。終於在一聲悶雷之後,穩婆欣喜的驚呼:「出來了,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話音落下,江沉煙幾乎下意識的弓起後背想要看一眼,可是還未看到,整個人便軟倒在床,再沒了知覺。
乾瑾瑜立刻轉過身來,撬開江沉煙的嘴,塞了一顆黑色的藥丸,而後合上她的雙唇,微微一抬下巴,那藥丸便緩緩嚥下。
做完這些,他才伸手去接穩婆手中還帶著血的孩子。
男孩?
很好,和他預想的一樣。只是這孩子,為何沒有哭聲?
他一驚,而後提著孩子的腿倒吊起來,輕輕拍著他的屁股,好一會,孩子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聽著這不算響亮,甚至有些微弱的哭聲,他這才放鬆的呼出一口氣。
穩婆接過孩子將他清洗乾淨之後,用紅色的襁褓裹上,笑著道:「這孩子雖不足月,但是卻能安然無恙,真是個奇跡。」
乾瑾瑜嘴角不知為何也添了笑容,看著那在他懷中停止了哭泣,開始酣睡的嬰孩,他竟然有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
可是這欣喜只存留了片刻,便被他拋卻腦後。
他抱著那孩子,走到江沉煙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但好歹還算平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緩緩上揚,低眸看著那眉眼和江沉煙十分神似的男孩,眼神明暗閃爍。
又是一夜過去,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格,落在了江沉煙的面上,喚醒了她。
緩緩睜開眸,她見到的是小蓮忙碌的背影。
床畔,放著一個小小的搖籃,搖籃中,一隻白嫩嫩的手正好奇的抓著搖籃上懸掛的小荷包,那隻手很小,很嫩,江沉煙幾乎只看一眼,便移不開視線。
她定定的看著,不知道心底是什麼感覺,只知道自己的雙眼已經濕潤。
「姑娘,您醒了?」小蓮剛巧轉過身,欣喜的呼喊。zsvh。
江沉湮沒有說話,失神般的看著搖籃中的那隻手,淚眼朦朧。
小蓮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上前將搖籃中的孩子抱了起來,遞到了床邊,笑著道:「姑娘,看,少爺長的多像您啊。」
少爺?
是男孩?
江沉煙不知哪來的力氣,當即坐了起來,伸手接過了嬰孩,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低語道:「他沒事,沒事」
小蓮點點頭道:「主子說了,少爺因為是早產,所以有些氣血不足,身子底子不好,不過日後好好調養,應該也是無礙的。」
氣血不足?身子不好?
江沉煙看著那粉嫩嫩的面頰,鼻頭驀地一酸,顫抖著嗓音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娘不好」
那嬰孩轉著烏溜溜的大眼珠看著江沉煙,似乎讀懂了她的情緒一般,竟然咧開嘴一笑,那純真無邪的笑容立時融化了江沉煙的心。
她緊緊的抱著他,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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