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窗外的蟲鳴像是不知疲倦般不同鳴叫。
江沉煙倚在床頭,一隻手輕輕撩起幔帳,一隻手輕輕在小腹上撫摸著。在那裡面,她可以感覺到一顆弱小卻溫暖的小生命正在緩緩成長。
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她曾經以為不能留住的孩子。
她因為擔憂而有些慌不擇言,可是她越是這樣無措,便越證明她有多擔心他,有多在乎他。他的心便越是被她的柔情緊緊纏繞,再逃脫不得。
她分不清,一顆心沒了方向?
「後日?」江沉煙呼吸一滯,更加慌亂,她抬手抓住洛擎蒼的胳膊,含著淚低訴:「一定要去嗎?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到最後,他只能把她的屍骨埋葬在合歡林內,當做是對她最後的承諾。
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洛擎蒼請侵犯撫著她柔軟的黑髮,柔聲寬慰:「對不起,朕還是失信了,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
洛擎蒼的不捨,江沉煙的不安,都藏在心底,沒有讓對方發現。
可是如今,這個孩子保住了,她不必在擔心,再愧疚。可是心卻沒能因此平靜下來,百殺的那一番話,早已將她的一顆心一半魂給帶走。
楚白?
輕輕點頭,江沉煙不敢和他對視,只怕被他看見眼底的忐忑,更怕自己看見他的柔情而控制不住情緒,再落下淚來。
「不,你很好,好到我每時每刻都想見到你,好到我情不自禁的放下了皇帝的身份,只想做你的丈夫,只看著你一人,想著你一人」不知不覺,洛擎蒼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他壓抑在心中的情緒在此刻暴發,瞬間將他淹沒。
到底,是他來晚了嗎?
「嗯。」輕輕應了一聲,江沉煙將視線落在地面,極力掩飾著表情的不自然。
他答應了,可是卻沒有做到?
那是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忘懷的傷痛,這一次,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不會再做出無謂的許諾?
他會回來,為了她,一定會回來?
笑容微微加深,洛擎蒼抬手將她面上幾縷亂髮別到耳後,聲調越加柔軟,待著讓她鼻頭發酸的心疼:「日後,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我暫時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江沉煙眼神中的神采漸漸暗淡,到最後,只化作了滾燙的熱淚流淌到了嘴裡,是極端的苦澀,她將頭深深的埋入他的頸窩,哽咽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是我不好」u6y9。
那時候,清雅便是這般祈求著他,離開皇宮,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遺世獨立,種遍地合歡,雙宿雙棲白首不相離。
「我如何不心憂。」洛擎蒼眸底有落寞,他忽而將她擁的更緊,帶著濃濃的不捨。熟悉的清香吸入鼻尖,竟讓他紛亂的心奇跡般的撫平了不少。
聽著他柔情呢喃,江沉煙淚如雨下,她狠命點頭,那一句話便幾乎用盡了全力:「我也會想你,每時每刻,不會停歇。」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就像是她最安心的港灣。
下意識的深吸幾口氣,洛擎蒼強迫自己待著笑容,低聲道:「你近日可好?」
洛擎蒼凝視著她的臉,眼神越發柔和,像是看著最珍愛的寶物,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這一去,他不知幾時能回來,興許就再也見不到她?
她的慌亂,就像是羽毛在他心底輕輕撫過,是讓他留戀的柔軟和溫暖。
洛擎蒼心疼的幾乎無法呼吸,眼底,心裡,呼吸中只剩下她,江沉煙?
可是現在,她心中一直堅信的信念開始動搖了,她開始不確定楚白到底是誰,開始不確定自己這些年的付出到底對不對
便了人心。淡淡的龍涎香就像是深刻在她靈魂的味道,只一點點,便讓她整個人警醒了起來。慌忙坐起身,她胡亂的抹了淚,勉強帶了笑看著邁步而來的他,瘖啞道:「皇上你來了」
窗外,黑色的人影靜靜靠著,澄淨的眸子裡映滿了閃爍的星辰,屋內的一切他都聽的清清楚楚,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裡是刺刺的痛。
「楚白」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在床沿,浸透了黑髮,肌膚上只剩下冰涼的感覺。
好一會,他緩緩放開了她,嘴角也多了輕鬆的笑容,看著她一副梨花帶雨的嬌俏摸樣,忍不住伸手輕輕替她將面上淚痕擦乾,柔聲道:「不願讓我心憂,就不要再哭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只想陪伴在她身邊,永不相離。
「你有,你有。」江沉煙用力的搖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而落下,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胳膊,期盼的望著他,顫抖著嗓音道:「我們一起走好不好?離開皇宮,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住下,只有我們兩人,簡簡單單的生活」
眼淚,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再次溢出眼眶,江沉煙下意識的抬眸望著他,眼神有些慌亂:「當真要御駕親征?」
從前也好,以後也罷,就算洛擎蒼當真不是楚白,但此刻,他還是?
「我會想你,很想你。」哽咽出聲,洛擎蒼蒼白的面容帶著深深的眷戀,那一直帶著倔強和剛毅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然添了淚。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他再回不來,此生,便是他欠她的,只能來世再還?
她愛他,發自肺腑的愛,她無法因為百殺的幾句話而改變自己的情感,縱使他當真不是楚白,可是,他是她的男人,這永遠是不爭的事實?
深深吸了一口深夜寂寥的空氣,她無力的將頭靠在床欄處,目光靜靜的望著窗外幽深的黑夜,眼淚便不知不覺模糊了視線。
忍不住低泣出聲,江沉煙下意識的咬緊唇瓣,甚至咬破了紅唇流出了鮮血也不肯放開。
就讓我完完全全放下楚白與季清歌,只做江沉煙,只把你當做洛擎蒼,就這麼放縱一次,愛一次?一次就夠了?
他咬牙將她再次攬入懷中,緊緊的,密不可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難道我當真認錯了人?當真錯了?
此時此刻,她一顆心早已沒了方向,整個人就像是在大海中孤獨漂泊的小船,隨波逐流。
可是她卻不會覺得苦,因為他是楚白,因為他就在她身邊。
他是誰?洛擎蒼?亦或是楚白?
「你一定要回來,我會在這裡等著你?」
輕輕撫摸著她的面頰,洛擎蒼笑著道:「我是羲和的皇帝,這是榮耀,更是責任,所以我必須站在最前線,抵抗突厥,保衛羲和,我沒有別的選擇。」
「嗯。」簡單而直接的回答,他沒有撒謊,更沒有猶豫,因為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他只想坦白的告訴她。
他更是她孩子的父親,她這一世的依靠?
楚白楚白
那時候,他雖然對她冷漠,甚至幾次三番的羞辱,到最後差點要了她的命。
心,像是瞬間落入寒窖,她咬著唇瓣的樣子倔強而脆弱,像是一尊帶淚的玻璃娃娃,讓他更加心疼。
江沉煙緊緊的回抱著他,緊到幾乎喘不過氣,也不肯鬆開。她知道,這次見面,很有可能便會成為他們最後一次相見,雖然心中仍然還為了百殺的話而猶疑,但此刻她不想去面對,不想去爭辯,更不想去猜想?
她此刻的痛苦,竟比當初第一次見到洛擎蒼時還要劇烈。
他還是他,可是她卻無法再做到從前的江沉煙,她隱忍著,期盼著,深愛著只因為他是楚白,可是此刻,她卻不敢再看他,而原因,卻也是楚白?
感受著他溫柔的撫摸,江沉煙雙肩禁不住微微顫動,她咬咬唇,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臣妾不委屈,皇上不必心憂。」
笑容微微收斂幾分,洛擎蒼靜靜的凝視著她,片刻後,緩緩點頭:「嗯,後日,便會出發。」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琢磨,甚至連一點點念頭都不敢有,生怕自己一細想下去,便會一一應證了百殺的話,他才是真正的楚白?
洛擎蒼腳步倏地停住,定定的看著淚眼婆娑的江沉煙,心頭湧起的滋味百味陳雜,他加快了腳步,幾步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怎麼又哭了?」
抿抿唇瓣,江沉煙點點頭,聲音細微:「臣妾很好。」
可是他沒有選擇,更沒有退路?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肯不做這皇帝,只帶著她遊山玩水,雙宿雙飛?
老天爺,你為何總是這樣捉弄人?
看著她眼底的淚光,他恍惚見到了另一個女子,也是這般含著淚祈求,說出的話竟也如出一轍。
時間緩緩定格,將他們凝固在這擁抱的一刻。
曾幾何時,她在這個懷抱中沉醉過多少次,可是如今,再次靠在這個懷抱,她卻顯得緊張,忐忑,不安甚至有一點點抗拒。
這張臉,是她眷戀了兩世的愛戀。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了,明黃色的身影披染了夜的寒意,俊美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
她的心,他到底是走不進去?
嘴角劃過苦澀的笑意,他落寞的轉身,朝著黑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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