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早早便露了臉,遍地金燦燦的。
和風如煦,帶著夏日炎炎的氣息,撲到面上悶悶的。
江沉煙睜開眼,倦倦的掃了一眼屋內。
寧合香悠然飄著,那熟悉的味道因為夏日的炎熱而略顯浮躁。陽光透過窗格在窗前畫了優美的弧形。那耀眼的光芒引得她不由得微微瞇眼。
又是一日。
一夜未曾好眠,夜晚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逝去。那紛亂的心緒還來不及理好,新的煩惱便又擁擠到眉間,教她片刻不得安寧。
流螢早已在屋外守候,聽得屋內似有動靜,這才推門而入。
「娘娘,您醒了。」快步走到床畔,扶著江沉煙起身,流螢面色有些暗沉,顯然也是一夜未曾好好歇息。
靠著床頭,她細細看了一眼流螢,輕輕道:「我沒事,你不必這樣擔心。」
流螢搖搖頭,動作輕柔的替她蓋好被子,又抬眸看了她一眼,這才小聲道:「娘娘,如今是非常時期,奴婢不得不擔心。」
「怎麼?」
抿抿唇瓣,流螢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昨夜裡明妃流產了。」
面色微微一變,江沉煙沉默不語,可是眉頭卻又習慣姓的蹙起。
雖然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可是當真的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沉了沉。
「如今,娘娘您的孩子雖然暫時保住,可是身子仍虛著,需要好好休養。再者」話說一半,流螢又突然收口,沉吟片刻後才壓低了嗓音道:「再者明妃的心姓您也不是不知道,只要被她抓得一點機會,只怕」
話到最後,她眼底已滿是擔憂。vexp。
江沉煙疲憊的緩緩呼氣,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靠著床,絕美的面容灰暗無光,那病態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沉吟許久,她目光落在窗格間燦爛的陽光,輕聲道:「明妃一事,能不過問,便不去理。暫時,她應該沒空來理會我。」
又看去也。流螢點點頭,收了擔憂,又道:「那娘娘您先躺著,安胎藥已經準備好了,奴婢這就給您端來。」
微微頷首,她無力的垂了眸。
同一時刻,飛霜殿內,茗妃坐在銅鏡前,手中螺子黛細細描著遠山眉,嘴角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雨燕乖巧的替她梳了繁複高雅的髮髻,見她心情十分好,也跟著露了笑容:「娘娘,今日天色正好,要不要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笑容緩緩加深,茗妃低眸,從桌上拿了一根深碧色的玉蘭簪子,一邊把玩,一邊笑著道:「你不說,本宮還沒想起來,聽聞明妃流產了,本宮這個做正妃的,怎麼著,也該去好好慰問慰問。」
連連點頭,雨燕低聲道:「娘娘說的是,此刻明妃不知該多上火。瞧瞧她平時捧著肚子一臉高傲的樣子,可真教人解氣。」
聽聞此言,茗妃微微偏眸,掃了一眼雨燕。
後者一怔,而後慌忙跪在地上,抬手便往自己嘴巴上扇了一巴掌:「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多嘴?」茗妃淺淺一笑,而後將那根深碧色的簪子插在鬢間,細細打量了一番,而後滿意的點點頭道:「本宮可沒說過你多嘴,這般害怕做什麼?」
雨燕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茗妃的姓子喜怒無常,時常東邊日出西邊雨,教人捉摸不透。
她也是個聰明人,很會揣度人的心思。可是偏偏對茗妃,總是摸不準,生怕什麼時候一不小心便拍錯了馬屁。到時,只怕下場難看。
見她如此小心謹慎,茗妃笑意更濃,她忽而起身,走到雨燕跟前,右手懶懶虛扶,口中淡淡道:「起來-,本宮不怪罪你便是。」
「是,謝娘娘。」雨燕這才站了起來。
理了理有些皺了的裙擺,茗妃目光落在那柔軟的水紅色緞子上,輕輕開口:「去準備些上好的補品,一式兩份,今兒個,咱們要去的地方,可不少呢。」
雨燕慌忙點頭,趕忙去準備。
待得雨燕走後,茗妃轉過身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巧笑倩兮,紅裙撩人,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妃,膽敢背著她耍手段,這般愚蠢行徑,莫過於老虎嘴裡拔牙,她怎能輕易放過她?如今她孩子也沒了,太后勢必也不會向從前那般寵愛她,更何況,皇上更是從來視她於無物,今後,她在宮內的日子,只怕不會太好過。
而且,還有一個煙妃?
她從戲台摔下,若不是明妃給她墊了底,只怕她的孩子,也定是保不住。
可是雖然勉強留了孩子,可是畢竟是胎裡弱,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還是個問題?不過,她可不是個心軟的主,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唯一的辦法,便是連根拔起,教她再無生路?
想到最後,她面色越發深沉,笑容也顯得有些陰冷。轉眸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她冷哼一聲,便朝著宮外走去。
此時,剛過了早膳時分。
蘭馨閣內死氣沉沉,宮人奴婢們都垂著頭快步走著,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當茗妃領著雨燕到了蘭馨閣內時,便聽得了一陣陣刺耳的咆哮。眉峰微微一揚,茗妃眼角的笑有幸災樂禍,看了雨燕一眼,便邁步朝著內室走去。
「滾滾滾出去跟本宮滾出去」明妃蓬頭垢面坐在床榻,雙目,猙獰的尖叫。
銅盆摔在地上,砸了幾處凹陷,如意跪在地上,渾身被澆透,瑟瑟發抖,面龐上被抓出了幾道血痕,絲絲血跡滲出,看的觸目驚心。
「本宮讓你滾,你聽到沒有?信不信,本宮誅你九族滾滾哪」叫罵聲越來越激烈,明妃就像是一隻發狂的母獅子,等著如意,喝不得一口吞了她?
如意抹了一把淚,她淒淒慘慘道:「娘娘,奴婢的確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的只是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意外這一切都與奴婢無關啊娘娘」
「你還要狡辯,要不是你,本宮怎麼會沒了孩子都怪你你你還本宮孩子還本宮孩子」明妃根本聽不進去解釋,惡狠狠的叫喊,蓬亂的頭髮將臉遮蓋了大半,模樣猙獰可怖。
「娘娘」如意還要解釋,卻突然聽到了腳步聲。
緊接著,便是一陣譏諷的笑,明妃忽然閉了嘴,雙眉緊緊蹙在一起,目光定定的看著門外,直到看到那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面色驀地陰沉。
「妹妹自己計劃不周,怎的只知道責怪奴婢?」茗妃腳步柔緩,邁進內室,瞧著被砸的凌亂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打趣。
「你來做什麼?」明妃低聲呵斥,眼中帶著深深戒備。
冷冷掃了她一眼,茗妃走到桌旁,雨燕慌忙放了補品在桌上,而後又用衣袖把沾了水的凳子仔細擦了一遍,這才讓茗妃坐下。
滿意一笑,茗妃坐在桌旁,看著明妃,柔柔道:「這奴婢好不好,全看主子怎麼教。妹妹這宮裡的下人都不入流,你也不能怪他們,要怪,只能怪你教導無妨。」
面色更加陰沉,明妃抓起枕頭狠狠的扔向如意,口中叫罵道:「滾,不中用的東西,別讓本宮再瞧見你。」
如意委屈的直落淚,站起身來,唯唯諾諾出了房門。
掃了一眼如意,茗妃輕笑一聲:「這如意雖愚笨了些,可好歹也是妹妹你的心腹之人。她知道你的事,應該不少-,就這麼讓她走了,只怕不妥-?」
「本宮的事,不用你管。」明妃面色微變,可是卻執拗的不去想那話中的含義。
本宮?
她到現在還敢在她面上擺架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冷哼一聲,茗妃將床榻上的明妃細細打量了一番,而後撇了撇嘴道:「愚笨之人,再怎麼教,也沒法變聰明?你明妃還可以仗著腹中的胎兒耀武揚威,而如今,孩子沒了,太后也不似從前那般厚待你了,你還有什麼底氣敢這般跟本宮說話?在本宮面前自稱本宮,你可掂量過自己的份量?」
話到最後,茗妃笑容倏地收斂,語氣驀地加重,聽的明妃肩頭一顫。
她抬眸定定的望著茗妃,腦海裡的思緒翻滾,心頭五味陳雜,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茗妃句句在理?如今的她,的確是沒了一點底氣。
咬緊銀牙,她將滿腹怒火與委屈活血吞入腹中,而後緩和了語氣,淡淡道:「姐姐教訓的是,是妹妹太無禮了。可是妹妹如今的處境姐姐也知曉,妹妹如何能不上火?」
「這分明是一出必贏的戲,可是妹妹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完之後,明妃終於忍不住淚,簌簌的落。
深深看了她一眼,茗妃伸手將耳旁的碎發攏到耳後,隨意道:「必贏?這世間哪有什麼必贏,你若是乖乖聽本宮的話,何以落到今日的地步。」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魯莽?」
「姐姐,再救妹妹一次-,就當妹妹求你了。」明妃深吸一口氣,忽然翻身滾落床,跪在地上,衝著茗妃不住的扣頭。
一更到?還有一更。昨晚斷更了,我的錯,會在後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