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洛擎蒼沒有回養心殿。
江沉煙呆呆的在窗前站了一夜,目光一直看向九曲長廊的方向。
他不會回來,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去等,忍不住要去期盼,忍不住想要見到他那張熟悉的臉。
天,終於亮了,望著遠處那一抹淡淡的白,江沉煙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只有淒然,只有失望。
飛霜殿內,茗妃雙頰通紅昏迷在榻上,洛擎蒼守在床畔,眼中帶著濃濃的焦急。
「皇上了,茗妃娘娘只是受了風寒,高燒不退,待燒退了,便無大礙了。」御醫開了藥,又叮囑了銀檀幾句,便躬身退下。
深深看了一眼憔悴的不成樣子的茗妃,洛擎蒼忍不住深吸口氣,腦海裡回想起的是另一個女子,總是一身白衣,總是笑靨如花,總是溫柔如水。
清雅,是否真如茗兒所說,你仍不瞑目?
心頭像是被刀刺了一下,痛若刻骨。
眼角微濕,他強迫自己維持著冷漠的姿態,伸手握住了茗妃的手,眼裡劃過一絲愧疚。這些日子,他的確是冷落了她。
「茗妃最近怎麼憔悴了這麼多。」低聲開口,他語調中有憐惜。
銀檀眼裡帶著慌亂,忙回答:「回皇上,娘娘近日總是食不下嚥,睡覺也僅是淺眠,一點聲響都容易驚醒。」
微微蹙眉,他看了茗妃一眼,眼中憐惜更濃:「好好伺候著,有任何事都來告訴朕。」
銀檀點頭,偷偷看了茗妃一眼,她面容幾乎已經恢復如初,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她耳根處尚有一絲淡紅的痕跡。心頭有些凜然,她不敢多言,退到了一旁。
眼見天已明,他一夜未眠,微微揉了揉太陽血,換上了趙德全拿來的龍袍,便去了早朝。
他剛剛走了不久,一直昏迷的茗妃忽然睜開了眼,布了血絲的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得意。昨夜裡,她分明見到了倉皇而逃的白色身影,她,就是那另一個棋子嗎?
深吸口氣,她悠然起身,看了一眼銀檀道:「你有沒有」
「奴婢沒有,奴婢什麼都沒有說,奴婢此生只忠於娘娘一人。」銀檀慌忙解釋,臉上帶著濃濃的懼色。嘴角勾了一抹淡淡的笑,茗妃隨手披了衣裳,吩咐道:「吩咐小廚房準備些精美的吃食,等皇上下了早朝,本宮親自送去。」
「娘娘,您還病著呢。」銀檀忍不住小聲提醒。
茗妃隨意一笑,滿不在乎道:「就是病著,我才要去送啊。」
養心殿內,江沉煙一夜未合眼,面容已然有些憔悴。她換了一身粉色襦裙,簡單的挽了髮髻,插了那根碧玉玉蘭簪子,緩緩吐了一口氣,她準備去一趟慈安殿,親自將雲兒接回來。
前兩日她行動不便,這幾日已然好了許多。總是圍著洛擎蒼團團轉,她幾乎已經忘了雲兒,她難免有些愧疚。一想到雲兒,她自然而然便想到了百殺,快兩個月未見,他可安好?
下意識的蹙了眉,一想到那個面色平靜總是將痛苦自己咽的男子,她就忍不住的心疼。
出了養心殿,太監們並沒有多做阻攔。
從養心殿往慈安殿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當她走到慈安殿外時,已經日上三竿,太陽曬的她面色微紅,額角布了細汗。
「煩請通報明心郡主,浣衣房宮婢百煙求見。」找了侍奉宮婢,她輕柔的通報。
那宮婢多看了她幾眼,眼中帶著疑惑:「浣衣房的?」
輕輕點頭,她神情誠懇,絕美的笑容極易讓人生出好感。那宮婢點了頭,讓她在宮外等著。
果然不出片刻,妙音閣內便傳了回應,讓她覲見郡主。
妙音閣取名妙音,便是因這裡後方有一片低矮的翠竹,長的極為茂密,風一過,便傳來沙沙的聲響,很是好聽。此刻風吹過,帶來了竹葉的清香和沁涼。
江沉煙抿了唇瓣,跨步進了妙音閣。
首座上,明心郡主一身水紅色曳地長裙,青絲簡單挽著,並沒有戴任何的朱釵配飾。今日的她和往日明艷俏麗的模樣大不相同,而是一副憔悴的病態模樣。
江沉煙隱約想到了什麼,垂了眸,行禮道:「奴婢百煙,見過明心郡主。」
抬眸看了她一眼,薛明心眼神複雜,屏退了左右,對著她道:「你來做什麼?」
「奴婢是想要回雲兒,郡主可否將雲兒歸還與奴婢?」江沉煙放低了姿態,言語恭敬柔軟。深深看了她一眼,薛明心眼神裡帶了一絲悲涼。
「何必還自稱奴婢,用不了多久,你我就是平起平坐的人了。」她的聲音有些低,帶了傷感,聽的江沉煙禁不住抬眸。
她這話,是指她們二人都將嫁於皇上?
腦海裡忽然就浮了昨夜裡看到的景象,江沉煙不願對這個話題多做糾纏,只誠懇道:「奴婢只求雲兒,郡主可否成全?」
悠然起身,薛明心上前幾步,仔細的看著江沉煙的臉,輕聲道:「皇上究竟喜歡你什麼,美貌嗎?」說完,她自嘲一笑,點頭道:「是了,你是比我美,這整個宮裡,都沒人能和你比,可是你算什麼?你不過是一個浣衣房的宮婢,你憑什麼和我爭?憑什麼?」
江沉煙忍不住歎了口氣,此刻的薛明心,像極了失去心愛之物而受傷了的小女孩,讓人有些心疼。可是走到這一步,不就是她自己造成的嗎?為何到這步,反而要自憐自艾呢。
她沉默不語,薛明心卻不甘心的蓄了淚:「我是真的愛皇上,從幼年時第一次見到他,便深深愛上。可是皇上從來不正眼瞧我一眼,從前他身邊有姬清雅,如今,他身邊有你,我呢?我算什麼?」
姬清雅?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江沉煙心頭莫名一顫。
她如何忘了?他心中還有一個叫做清雅的女子。
似沒有看出他神色的變化,薛明心仍在說著:「就連要做他後宮眾多妃嬪中的一個,都要用那樣的手段。他應該是厭惡極了我-,我以後該如何自處?該如何面對?」沒他娘眼。
話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
江沉煙腦子裡越發混亂,她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薛明心的長髮,輕聲勸慰:「既然已經做了,便沒有後悔藥。重要的,不是你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而是你在他身邊。」
這話,不僅是說給薛明心聽,更多的,是她在告誡自己。
她是懷著目的回到他身邊的,她要做的,就是極盡一切奪得聖寵,保住那個男人的命,保住她心底最後的一點溫暖。
薛明心抬頭愣愣的看著她,忽然伸手拂開了她的手,厲聲道:「少假惺惺,皇上對你有多好,我看的清清楚楚,我的痛,你如何能知?被自己深愛的人棄如敝履的感覺,你如何能知?」
她如何不知?只怕,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
勉強忍住了淚,江沉煙咬了唇瓣,暗笑自己怎麼會對薛明心起了憐憫之心,深吸口氣,她輕聲道:「即使如此,是奴婢失言了,還請郡主將雲兒還給奴婢,奴婢即刻就走。」
「沒了。」薛明心冷冷回應。
面色驟變,江沉煙心下一急,連忙道:「郡主,雲兒只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狐狸,它就像一個孩子,即便郡主討厭我,也不能」
「夠了?我真的很厭惡你這副假惺惺的善良模樣。你走-,雲兒不在我這,和妃姐姐說喜歡它,我便轉贈給她了,你要的話,去瑾和宮要。」暴怒的打斷她的話,薛明心滿眼都是厭惡,說完之後,她不再理會江沉煙,轉身徑直進了內室。vgi8。
同一時刻,瑾和宮內,和妃正蹲在地上,看著那木籠子裡張牙舞爪的小獸,冷冷笑出了聲。
「果然是狐狸啊。」一語雙關,她話中含義,只有她自己知曉。
喜兒看了一眼在籠中顯得極為暴躁的小獸,忍不住道:「娘娘,您要這東西幹嘛啊?奴婢聽說,狐狸都很邪門的。」
「邪門?」挑挑眉,和妃從髮髻上取下一個金釵,伸進籠子裡逗弄著雲兒,它惱怒的用爪子去抓和妃手裡的釵子,和妃嘴角一翹,瞄準了她細嫩的掌心,用力就是一刺。
雲兒吃痛的尖叫出聲,痛的在籠子裡上躥下跳。
歡喜的笑出了聲,和妃看著金釵尖尖的一頭上的血跡,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物件一樣,喜不自勝:「這東西,倒也當真有趣。」
喜兒看的有些不忍,勉強的附和著笑。
「娘娘,這小東西對您真的有用嗎?」
微微頷首,她用絲帕把金釵上的血跡擦掉,看了一眼絲帕上的嫣紅,而後隨意扔掉:「有沒有用,得看本宮如何用它。」
說完,她命人將木籠子抬到了偏殿,自己坐上了首座,品了剛沏好的香茶。
茶香肆意在口齒中流竄,好聞的香氣讓她忍不住讚歎出聲,一想到這些日子自己算計的成果,她就忍不住心情極好。可笑容剛剛溢出唇瓣,她有想到了昨夜裡茗妃在碧波湖中鬧的那一出,嘴角笑容漸漸收斂。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茗妃,本宮倒要看看,你還有何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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