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紛飛遮擋了視線。
屋內,江沉煙忍著劇痛坐在他身後,看著那猙獰的傷口,眼底淚光閃爍。
洛擎蒼眉頭從她撥動他衣服開始,便緊緊的打了一個結。可是,任憑再痛,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呼吸漸漸紊亂,在江沉煙看不見的角度,扭曲了冷漠的臉。
輕輕眨動眼,江沉煙硬是將酸楚嚥下,咬咬唇瓣,輕聲道:?這麼重的傷,你怎麼能忍到現在?」
像是聽出了她話中些許心疼的意思,洛擎蒼眸中滑過不明情緒,放在膝上的拳頭緊握,倔強的一言不發。
抬起袖口,她輕輕的將傷口外溢出的鮮血擦去,一不小心碰到了翻捲的皮肉,徹骨的痛讓洛擎蒼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慌忙收回手,她泛著青灰的面上劃過濃濃不忍。?傳御醫-,這傷拖不得了。」
拳頭握的更緊,他始終不曾哼出半聲,也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只用一種讓她禁不住出神的語氣:?朕不過是一點小傷,不必勞師動眾。」
小傷?
江沉煙眉頭蹙著,看著他隱隱透著痛楚的側面,心中忽然一陣清明。
如今朝綱經歷一次大洗牌,尚未完全安定。若是傳出他身受如此重傷,難免會引起有心人的猜想,也難免給了那些暗地裡蠢蠢欲動的人一次難得的機會。
想明白他為何如此,江沉煙心中更不是滋味。那被她拚命壓抑的掙扎,在眼中瘋狂湧動。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平靜了一些。?傷口太深,必須快點治療,不然必會感染,到時只怕」她話說一半,不再接話。靜靜的凝望他背影片刻後,瘖啞著嗓音道:?你且等我。」
說完,她支撐著站起來,一手捂著胸口的傷,艱難的邁動了步子。?你去哪裡?」他偏眸,眼中帶著冷光。
邁出幾步,幾乎耗費了江沉煙大半的力氣。她身上的傷不比洛擎蒼輕多少,同樣的,那份倔強也不必他少。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便轉身,背對著他,鋪天蓋地的痛楚,讓她幾乎咬碎銀牙。
養心殿內的人都被洛擎蒼遣散而去,江沉湮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到了殿外。
脫離了他的視線,她幾乎瞬間便軟倒在雪地裡,忍不住痛哼了一聲。冰冷刺骨的白雪沾了發沾了臉,說不出的冷。深深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胸口的劇痛噬心蝕骨,若不是那股堅韌與倔強,她幾乎就要就此暈倒。
她側躺在雪地上,任憑大雪瘋狂的落在身上,顫抖著雙手捧了一捧白雪,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緩緩站了起來。只是還未站定,便感受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她還要治好他,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臉上泛起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她剛剛邁出一步,嘴角便溢出了鮮血,那是她忍受不住劇痛,咬破了牙齦。
偏殿內,洛擎蒼雙膝上的拳早已緊握的指節發白,江沉煙一離開,他強裝的淡然便轟然坍塌,大口的喘息,他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後背的傷口猙獰的張著口,他就連呼吸都會牽動劇痛,豆大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可是他卻渾然不覺。視線一直透過窗外,望著那道瘦弱不堪的身影,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讓他喘不過氣。
她摔倒,他下意識的就要起身,可是剛剛一動,渾身就像受盡刑法一樣痛的他根本站不起身。看著她倔強的站起,小心翼翼的捧著白雪,他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滋味,尤其是看到她嘴角多了一抹嫣紅,他更是抑制不住呼吸,拚命加速。
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偏殿來,江沉煙腳步虛浮,所有的力氣憑借的不過是一口氣,一口不服輸,不願倒下的氣。?忍著點。」回到他身邊,她柔柔坐下,聲音早已沙啞的不成樣子。
洛擎蒼微微頷首,沒有回應,只靜靜的感受著她的呼吸,心,早已亂了頻率。
當那捧白雪敷在他的傷口上,即便霸道如他,也發出了一陣難以自持的低吼。他身子微微前傾,劇烈的喘息。?你在做什麼」咬緊牙關,他額角青筋劇烈跳動,語氣低沉可怕。
江沉煙保持著手上動作,直到白雪將他整道傷口全部覆滿,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止痛,我才能幫你縫合傷口。」
沒過片刻,洛擎蒼後背的痛楚減輕了不少,更強烈的是涼到了心坎的寒。?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住。」聽見他稍稍平緩的呼吸,江沉煙從袖袋中拿出針線包,取了最細的蠶絲,動作靈活的穿針引線,而後一咬牙,便刺進了他的皮肉。?絲」後背忽然繃的筆直,洛擎蒼倒吸氣的聲音傳來。
江沉煙手中動過微頓一分,一咬牙,她反而加快了速度。背對著她,他的面容早已扭曲的不成樣子,痛的早已麻木,只剩下機械似的喘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沉煙額頭滿是汗水,她面色從青灰變作了潮紅,眼神漸漸有些渙散,她用力甩甩頭,將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疲憊強壓下,硬生生將他後背的傷口縫合到最後。
最後一針完畢,她滿手都是鮮血,那雪白晶瑩的蠶絲也被鮮血染透,透著一股絕艷的美。
終於鬆了口氣,江沉煙嘴角噙了淡淡弧度,可是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便只見到他的背影逐漸模糊,幾乎瞬間便成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身子軟軟一倒,便不知人事。
這一日,大雪不停歇,直到掌燈時分,才漸漸變小,化作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藥出來上。
養心殿偏殿床榻上,江沉煙不省人事,面上帶著潮紅,汗水沁滿了額間鼻尖。
洛擎蒼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錦袍,靜靜坐在床畔,眸光一落進那張絕美的臉,便彷彿多了些什麼。尋了她半年,他亦問了自己,為何?
可是從沒有答案。
是他不願想,還是不敢想,他無從得知?他只知道,她江沉煙是他的女人,便必須一生一世在他身邊,即便只是將她關在深宮,即便只是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她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卻不知,他這樣的想法這樣的念頭,便是真真切切的將她放進了心裡。
趙德全來到了偏殿外,隔著門回稟:?皇上,御醫給姑娘開的藥熬好了。」?進來?」他聲音恢復了淡漠,臉上的疲憊隱去幾分。
推門而入,趙德全偷偷看了一眼洛擎蒼的面色,見他似有好轉,懸著的心便放下了。他端著剛熬好的湯藥上前,恭敬道:?讓老奴侍奉姑娘喝藥。」
他早一眼便看出了那便是半年前失蹤的煙貴人,只是洛擎蒼不說,便無人敢承認她的身份,即便認識,也只能稱一聲姑娘。?不必。」洛擎蒼端過湯藥,湯匙攪動了幾下,舀起一口輕輕吹了吹,便喂到了她的嘴邊。
她昏迷不醒,根本喝不下藥,那濃濃的藥汁順著嘴角滑落,一點也沒入了她的口。
眉頭緊蹙一分,而後她在趙德全震驚的眼神中,仰頭喝了一大口藥,而後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舌尖叩開了她的唇齒,苦澀的藥汁緩緩度到了她的嘴裡。
她的唇瓣很軟,像是嬌嫩的花瓣帶著淡淡的體溫。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忘了呼吸,留戀在她的唇。
就這麼一口接一口,直到整碗湯藥都被他用這種特殊的方式灌入了她的嘴,他才停下了動作。可唇瓣上仍然殘留著她的柔軟與溫度,他的心,不自覺便有些亂了。
趙德全一直驚異的看著,心中感慨萬千,他從未見過皇上對一個女子如此,即便是茗妃,他也未曾用過這樣親暱的方式餵她喝藥,若一定要對比,便只有當年的雅妃,姬清雅?
悄然歎息一聲,他接過洛擎蒼遞來的空碗,低聲道:?皇上,您龍體有損,應當好好歇息才是,奴才伺候您安寢。」
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上,他聲音一如往常般淡漠,卻不著痕跡的多了一抹淡淡的柔:?朕無妨,你退下便是。」
趙德全一怔,有些猶豫:?皇上,您的傷也不輕,姑娘這邊便讓奴才守著,您還是以龍體為重,安寢。」
臉上劃過一絲不耐,洛擎蒼沉了聲音:?朕說了不必,退下?吩咐御醫院,朕負傷一事不許傳出半個字。」
趙德全張嘴還欲勸說,便對上了洛擎蒼冰冷的視線,到嘴的話又嚥了下去。?奴才告退。」
退出養心殿,趙德全忍不住搖頭歎氣,皇上自己沒發現,他卻能感覺到,皇上勢必要陷入另一場感情漩渦了。只盼不要再同當年一般,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剛剛上前幾步,迎面便撞上了面色微寒的茗妃。
銀檀給她撐著玉骨傘,細密的雨絲落在積雪上,融化了許多,茗妃的鞋襪與裙擺早已被雪水浸透,她那麼從容的邁著步,似乎根本察覺不到冷。?奴才給娘娘請安。」趙德全上前行禮,也隱隱攔住了茗妃的去路。?皇上可安寢了?」茗妃停下腳步,聲音有些冷。
趙德全點頭道:?皇上今日乏了,早早便睡下了,娘娘若是去見皇上,還是明日再來。」vgi8。
眸光一寒,她不理會,繞開趙德全欲繼續往養心殿去。
趙德全臉上掛著為難的笑,再次攔了她的去路:?娘娘,皇上已然歇息,您還是別打擾了,若有事可讓奴才通傳。
雙手攥得緊緊的,茗妃深深看了一眼趙德全,直看的他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
最終,她輕哼一聲,拂袖而去。只是背對著趙德全的臉上蒙上了雪一般的寒。
一更到,昨晚沒有熬夜碼字,早早睡了,整理了一下思緒,今天慢慢寫,盡量給親們展現一個更緊密更完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