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是一場大雪。紛紛揚揚間寒風打著忽哨穿來梭去,凍的刺骨。
養心殿內,洛擎蒼端坐龍椅,案上摞著厚厚的奏折。炭爐裡的火燒的正旺,偶爾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爐鼎裡燃著龍涎香,清幽靜雅。
手中硃砂筆未動幾筆,一道朱批未完,他忽而想起了什麼,又放筆停下。
桌上靜靜鋪著一張畫,畫中女子纖細柔弱,一張素顏卻絕美如斯。那雙盈盈含淚的目光似飽含深情,只一眼便讓人無法將視線移開。
他緩緩皺眉,看著那雙他曾經厭惡至極,而後又不由自主畫出的雙眸。他的心有些亂。
她離開已經有半年了,他分明該忘了她才是。可是她的樣子,她的眼神,甚至她從前的每一言每一語都在心頭無數次的回放。
暗自惱怒,他心中不停問自己,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那個女人的離開會讓他這麼牽腸掛肚。越是忘不掉,他便越是厭惡她,厭惡她即便走了,還要賴在他的心裡。
握著畫卷的手不自覺加大了力道,他眸光清冷間多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思念。
「皇上,有消息了。」皇宮侍衛長李默匆匆進了養心殿,一手按著佩劍,一手自然垂下,屈膝跪下之後低聲稟告。
心頭一跳,他忽而收了畫卷。
「在哪裡?」語氣似乎還如從前那般清淡冷漠,可是仔細聽卻能聽出裡面的一抹焦急。
他已經尋了她整整半年,終無所獲。
無論如何,他要那個女人回到他的身邊,即便只是將她關在寰璧宮,他心中也安穩幾分。
雙眸微瞇,他下巴自然而然微昂,那流露出的君王之氣帶著強烈壓迫感。
午後寒風更肆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鋪天蓋地,視線所及之處儘是雪白。
十里坡長亭中,江沉煙只穿著單薄的素裙,一頭青絲傾瀉在腰間,隨著寒風飛舞。飛雪偶爾飄入亭中,落在她發間羽睫間,緩緩融化。
風揚起她的裙擺,她纖細柔弱的身子似要隨風而去。乾瑾瑜立在她的身後,眼波中不知不覺就染了憐惜,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生怕她真的隨風而去。vgi8。
他的手還未碰到她的衣裙,她便轉過頭來,聲音也染了霜寒:「你確定他會來?」
那只想要牽住她的手僵直的半空,在她清冷的視線下,終究沒有落下,是那麼尷尬的僵著。江沉煙微微一怔,旋即嘴角露了幾絲譏諷。
將那譏諷的笑看的清清楚楚,乾瑾瑜只覺得心頭像生了一根刺,不是劇痛,卻是綿長不絕的痛。即便他使出渾身力氣也無法拔出。
最終他垂了手,目光越過她的臉看向那漫天風雪,半晌後,沉聲道:「對你,我終究是不忍的,我最後問你一次,放棄百殺,我放你走。」
「不必。」江沉煙轉過身,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他眼中的聯繫,話語中的不忍,在她看來都是惺惺作態。他若真那般善良,她又如何會變作今天這個樣子。
她的無視和冷漠讓他心中刺痛加深,他禁不住深吸一口氣,許久後,變作了冷漠的語調:「這些日子,我讓你學的所有東西,都將成為你在宮中生存的利器。半個時辰之後他便會到,記住我告訴你的話,計劃失敗,百殺會死的比現在痛苦百倍。」
背對著他,江沉煙沉默不語,寒風吹亂了她一頭青絲,她絲毫不覺。
半個時辰,半年時光消磨卻抵不過這半個時辰的忐忑。她的心不由自主泛酸,再次相見,他不是他,她亦不再是當初那個她。
造化弄人,天意難測,她終究要和他走上對立的一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雪下的更大了,那寒風吹的衣衫獵獵作響。估摸著時辰將至,乾瑾瑜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將那抹眷戀暗藏心底。
機會,他已經給了無數次,可惜,她不珍惜。
「啪啪」兩聲,是他拍了手。
長亭後忽然竄出一行人大漢,個個手執大刀,面容彪悍。他們轉過長亭,訓練有素的跪在亭外:「主子。」
微微頷首,乾瑾瑜淡淡吩咐:「按計劃行事。」
「是。」那十數個大漢齊聲稱是,而後當首一人走向江沉煙,口中道:「姑娘,得罪了。」話音落下,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
江沉煙面色不改,接過匕首,低眸間很輕易便從上面看清了自己的倒影,那雙冰冷的眼全然不似她。沒有絲毫猶豫,她手中匕首方向一轉,刀柄朝外,刀尖朝內,雙手狠狠一按,那匕首便刺進了胸口。
乾瑾瑜面色微變,他下意識要上前,可是終究還是立在原地沒動。
鮮血緩緩滲透白色素裙,漫天雪白中,她胸口的那抹嬌艷顯得那般刺目。那為首的大漢眼中分明劃過驚異,而後沉聲道:「姑娘,好魄力。」
話音落下,他一擺手,身後兩個大漢上前,用繩索將江沉煙手腕綁了。她不掙扎,只定定的看著風雪的邊際,胸口的痛像是被霜寒凍結,她已然感覺不到,心中清晰的映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來了?
棗紅色的千里馬,金色的披風,揮舞揚鞭下,他剛毅的面容若隱若現。江沉煙雙腿不自覺有些發軟,竟然有些站不住。
他終究是來了,為什麼為什麼要來
他的身影出現在風雪邊際,雖隔的遠,她卻彷彿能清晰看到他的雙眼。半年不見,他消瘦了好多。鼻頭微微有些發酸,她察覺後,又慌忙將心中震顫壓下,面上依舊如同風雪一般,冰冷而神秘。
乾瑾瑜早已在洛擎蒼出現的那一瞬間消失。而那十數個大漢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拔出大刀,將整個長亭圍了起來。
那道身影越來越近,竟是只身前來。
那一抹深沉的棗紅色,明亮的金色,成了風雪中最亮眼的一抹風景。
胸口的鮮血還在流淌,她面色漸漸發白,雙眸卻定定的看著前方,帶著難言的情緒。
終於,馬聲嘶鳴,他停在了亭外不遠處。
他週身的霜寒和當初一般,甚至更濃,尤其是在看到她蒼白的面色和胸口的嫣紅。那由內而外的殺氣,竟然逼的飛雪都生生退避了三尺。
「你是何人,休管閒事,快滾。」為首的大漢衝著洛擎蒼叫囂,他手中緊緊握著大刀,眼角流著殺意。這人是主上最大的敵人,儘管主上只是吩咐設計讓他救走江沉煙便是,可是若能殺了他豈不是為主上解決了心頭大患,更是大功一件。半心身中。
一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嗜血的笑。
顯然,其餘眾人也都想到了這一點,紛紛露出了和大漢一般無二的笑容。
江沉煙心中一驚,分明從那笑容中察覺到了什麼,她下意識的輕咬唇瓣,眼中劃過不安。
「放了她。」沉聲低喝,他帶著上位者的氣息,那丰神俊朗的面容被白雪映照的格外清晰。他習慣姓的微瞇了雙眸,冷光乍現,帶著那冷厲,心驚肉跳。
眾人舔舔嘴唇,相互看了一眼,而後放聲大笑,嗤笑他話語中的幼稚。他們豈能那麼容易便放了她。
「哪裡來的愣頭青,敢讓大爺放人,這女的模樣還不錯,大爺偏要把她搶了做壓寨夫人,你要是看不過眼,儘管來搶,不過可別怪大爺沒提醒你,這刀子,可不長眼。」說著,他揮了揮手中大刀,閃耀這冰冷的光澤。
洛擎蒼面色不改,只昂首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輕蔑不加掩飾。
敢在他面前稱「大爺」的人,他還是第一個。
緩緩拔出腰間佩劍,洛擎蒼嘴角緩緩上浮,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駭人:「我的女人,誰敢動一下,我便讓他後悔來到這世上。」
我的女人?
簡單的四個字,聽在江沉煙耳中,傳入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今日竟然這般簡單的便將她認作了他的女人,那當初又是為何要極盡全力將她傷的體無完膚。
唇瓣咬的更緊了,她胸前的鮮血早已染透了裙衫,失血過多導致她開始暈眩。輕輕甩頭,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可是視線卻像是蒙了一層白紗,看不真切他的樣子。
他挑釁的話激怒了他們,幾聲暴怒的低喝後,他們蜂擁而出,只留下一人守著江沉煙。
模糊間,她彷彿看到了他舞劍的英姿,在十數個大漢的圍攻下,他非但不著急,反而顯得很從容。一柄長劍被他舞的淋漓盡致。
不知道打鬥了多久,她視線中多了血紅,心倏地提起。那應該不是他的鮮血,他那麼霸道的一個人,怎麼會容許別人傷了他。
有長劍刺破皮肉的聲音,有吃痛的低呼,有急促的喘息。雖然看不清,但是她卻能感覺到,他快到極限了。他再強,終究只是一個人。
她突然有些憤怒,他怎麼會這麼蠢,蠢到單槍匹馬來救她?如今這些人分明是想置他於死地,他要怎麼應對?
口中多了腥味,是她咬破了紅唇。
「噗」的一聲,像是刀砍入肉的聲音,她眼前忽然一片天旋地轉,視線中是大片的血紅。腳下軟軟的沒了力氣,她忽然有些怕了,怕他因此喪命,怕他失了高貴狼狽的倒在她腳下。
眼角分明有了淚,她下意識的就要邁步上前。
身邊一直看守著他的壯漢忽然架了刀在她脖頸間:「姑娘,我不想傷你,你最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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