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神殿有一個很大的白玉蓮花池,種滿蓮花,神界無季節,無溫度之分,常年溫和,這些蓮花永恆不謝,開得繽紛。
蓮花有白,有粉,有黃,亦有紫,藍兩色,其中白色佔了大半,亭亭玉立,暗香浮動,整個蓮花神殿中充滿蓮的香氣,清風輕拂,蓮花搖曳,彷彿多年前,她剛入蓮花神殿時的燦爛。蓮花萬年不變,她卻歷盡滄桑,所謂物是人非,也不過是如此。
世間萬物皆定律,神界,魔界和冥界卻又不同,這些萬年不變的花,它們累嗎?海藍不知曉,如今方知一件事,擁有永恆的生命,若無人作伴,清清冷冷,是異常痛苦之事,宛若被判無期徒刑,生不如死,受盡孤寂折磨,她曾聽阿寶說,永遠是一種痛。
以前不知此話何解,現在深有體會。
活了這麼多年,愛恨情仇,一幕一幕如此鮮活,她和裡亞,君無恨之間的情仇愛恨,彷彿一把利刀,都插在她心上,疼痛難忍。
曾經,她那麼快樂,那時候沒有君無恨,她和裡亞、金日,哥哥,霓裳,奧斯,同樣很快樂,恣意遊玩,彈琴,和蕭,飲酒,下棋,作伴去第二位面玩得天翻地覆,走遍每一個角落,那時候她還很調皮,總是愛玩愛鬧,裡亞總是縱著她,帶她騰雲駕霧,帶她過著神仙般的日子,當真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那些愉悅,快樂在決裂後更是鮮明,不管是誰的錯,誰的自私,誰的不甘,誰的背叛,給過她歡樂的人,她都不會忘記。
友情,親情,沒有愛情的她依然過得那麼幸福。
可為何有了愛情,卻過得如此辛苦?
老天是嫉妒她的運氣麼?嫉妒她的幸福麼?所以帶給她此般災難,給她無盡痛苦,她快活了千百年,也就痛苦一年。
可這一年的痛苦,幾乎把千百年來的快活一一擊碎。
把她的友情砸得支離破碎。
霓裳也好,裡亞也好,她也好,不復當日。
她輕輕一笑,坐在白玉池邊,又想到君無恨,當年君無恨第一次跑到蓮花神殿,見門看見一大片蓮花,說道,「你住的地方真無趣,怪不得你也這麼無趣。」
她失笑,君無恨是冷靜狠厲之人,在她面前卻又是另外模樣,像個孩子,但他說的,卻是實話,這麼漂亮的蓮花池,看久了,的確是無趣。
「想什麼呢?」金日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髮,聲音溫柔,俊逸的眉梢間,有一抹淡淡的寵溺和呵護,千百年來,都沒變過。
不管她發生什麼事,不管她做什麼決定,她的金日哥哥永遠是金日哥哥,從未給過她半點壓力和不幸,總是在給她歡樂,聽她傾訴。
她喜歡君無恨,第一個知道的是金日,她每次偷偷跑去和君無恨約會,幫她掩飾的人,也是金日,若無他,她和君無恨的事情早就該暴露。
她也沒有那一年,淋漓盡致的快樂。
她和君無恨吵架,他總是靜靜傾訴,幫她出主意,告訴她,下一次學乖一點,撒撒嬌就沒事,神魔相戀是禁忌,被揭發是大罪,金日掌管刑司,卻枉顧律法,皆是因為犯法那人是她。
她是知道,神魔相戀是一場鏡花水月,不會有結果,她也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只是當年情竇初開的她,捨不得君無恨給的快樂,捨不得君無恨給的心動,捨不得……很多,很多的捨不得沖昏了頭腦,只顧著快樂,怎能怪她呢?千百年無慾無求,突然情竇初開,她又怎能忍受得住?
金日提醒過她,卻沒有阻止她,他曾說,如果君無恨讓你那麼快樂,那麼,你就繼續吧,等日後痛苦了,你也有很多快樂的記憶能回想,這也是一種幸福。
金日哥哥對她的縱容,連她都不知道,底線在哪兒。
「一見這蓮花池就想起當年和他在這裡吵架的情形。」海藍嫣然一笑。
金日也笑,「是啊,當年的魔祖,很熱血呢。」
「你直說他幼稚好了。」
她的笑容,金日看著很心疼,若是當年察覺到她和君無恨相戀之時,他能稍加阻止,或許,結果就不太一樣。
「海藍,也許我當年做錯了。」金日輕聲道,「如果一開始我阻止你,你和他不會愛得那麼深,這一場災難也不會禍及於你。時間會疏離彼此的感情,當年我太縱著你,一心只想你快樂。那條路,再多的笑聲,再多的歡樂,盡頭都是痛苦深淵,我明明知道,卻縱容你貪戀過程的歡樂,忽略深淵的痛苦,是我的錯,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會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而不是盲目地讓你往前走,最起碼,當年也該和問天想好對策,而不是等事情暴發,不可收拾,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他深愛海藍,這份愛情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深藏於心,問天知道,裡亞知道,霓裳知道,海藍對情愛很懵懂,反應遲鈍,她也許知道,也許裝做不知。但他知道,這份愛是不會有結果的,在神界,有裡亞,誰都知道裡亞對海藍的心思,她始終會嫁給裡亞。
他們幾人極要好,他又過於理智,知道取捨,若是和海藍表明心思,海藍會疏遠他,不如藏住心中情愛,給予她最好的一切。
海藍的心願,他總滿足。
即使她愛上君無恨,他也不阻攔。
因為當年的她,真得很快樂,認識這麼千百年,從未見過她有過那麼快樂的表情,海藍一定不知道,當年情竇初開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清冷淡然的蓮花女神,她的眉目都寫滿了歡樂,眸中總是帶著戀愛的喜悅,令人看著都覺得很幸福。這一切都是他,裡亞無法給予她的,他便想著,或許海藍永生也就這麼一次,那就讓那人給予她歡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