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的同時,我只聽到裡面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傳出來,我聽到他說:「你來了?」
接著這個聲音就變成了遙遠的隔音,就像洶湧的波浪一重又一重地撞擊著我的腦海,我覺得眼前的黑暗變成了一片黑色的絲緞,正將我一點點地裹緊,讓我呼吸不過來,想要窒息一般。而我的大腦則一片恍惚,恍惚中我只感到一陣陣眩暈像是漩渦一樣,將我整個人捲進去。
我叫馮四,卻又不叫馮四。
這是我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在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只覺得自己像是失憶了一樣,大腦裡一片空白,還是好一陣才想起,我前一刻還在周家老宅的地下陵墓。
可是我環顧一遍週遭,卻發現我現在是在醫院裡,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而且更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到了醫院裡。
我明明記得,我進去了石門後面,裡面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可是後來,後來的事,我就像是完全失憶了一樣。
可是我卻發現我在回想著這些的時候,都是冷靜而異常的,也就是說,我沒有像平時的那般急躁和緊張,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憶,我依舊保持著鎮靜。
這讓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因為我覺得,我似乎是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戴著氧氣罩。
我將氧氣罩拔下來,病房裡面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我拔掉手腕上的吊瓶,正坐起來的時候,這時候卻有人進來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應該是張無,也就是我在天字一號茶樓見過的那個人。
他見我已經坐了起來,卻也沒有驚訝的神色,他只說:「你醒了?」
我問他:「我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張無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床頭按了電子鈴,然後才說:「你還是先躺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掉。」
我差點死掉?我有些錯愕,難道張無他們也進去了墓室裡面,可是我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因為他們完全是進不去的,除非,他的左手心,也有可以進去的圖案。
張無點燃一支煙,他抽出一支問我要不要,我不抽煙,於是朝他擺擺手,他將煙收起來,然後說道:「你可知道,經過前晚一夜,周家已經徹底垮了,洛陽再沒有腿子周這個家族了。」
他說著猛吸一口煙,然後吐出一陣煙霧,我問:「周家怎麼了?」
他說:「你現在倒是比我先前見的那樣鎮靜許多。」
我沒說什麼,只是問他:「洛陽再沒有腿子周這個家族是如何說法?」
張無說:「沒有這個家族,也就是說周家已經垮了,除了死去的之外,其餘的在一夜之間已經完全失蹤了。」
我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於是繼續問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能讓這樣的一個大家族說沒有就沒有了?」
可是張無卻看我一眼,他幽幽說道:「周家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地下的陵墓,現在陵墓不在了,那麼他們自然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從張無的眼神裡大致可以聽出一些話外音,他是在說,這事和我有關,而在前晚,地下的陵墓已經不在了,就是因為我進去過?
從他的話裡面,我還可以聽出來,既然是前晚的事,那麼我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因為很明顯,現在已經又是白天了。
我問:「你們是在哪裡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他說:「在內院的一個院子裡,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幾乎都已經沒有呼吸了,到醫院的時候,連醫生都說你已經死了,只是我們不死心,堅持讓醫院搶救,折騰了一晚上,到了昨天早上,你突然就有心跳了,雖然還微弱,但總算是活過來了。」
我認真地聽著,也就是說,張無他們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從墓室裡面出來了,而且還瀕臨死亡,可是為什麼我自己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張無將這支煙抽完,然後才說道:「你的處境很危險,雖然沒有任何人想傷害你,但是你覺不覺得,你的敵人似乎是自己。」
張無說的意味深長,我看了看他,卻終於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候,護士進來了,可是看到這個護士的第一眼,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因為我認識她,她就是我在墓裡見過的那個女人。
而她裝作絲毫也不認識我的模樣,只是進來就責備道:「你怎麼自己拔了氧氣罩和吊瓶坐起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還處在觀察期?!」
我只能無奈地笑笑,張無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為了不引人懷疑,我也裝作不認識這個護士的模樣,任由她將針管重新給我戳回去。
接著張無說:「氧氣罩就算了吧,看他的樣子已經不需要氧氣罩了。」
護士沒說話,替我重新弄好吊瓶,又收拾了裡面些許就出去了,我看著她離開,覺得她剛剛說話的聲音和我在墓室裡聽到的並不同,我在想,會不會這兩個人並不是一個人?
護士走後,張無才繼續說道:「等你好了,我們就出發。」
我問:「去哪裡?」
張無說:「你要去西拉木倫不是嗎?」
這時候我才想起我和劉正進去周家老宅的墓裡面,原本是要去找西拉木倫的地形圖的,可是到了裡面之後卻沒想到身不由己,而且還牽扯出這麼多事情來。
可是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張無要和我去西拉木倫?
這時候張無才說道:「在你們去那陵格勒峽谷之前,石頭曾聯繫過我,他說如果他沒能從那陵格勒峽谷回來,就讓我來幫你,他說你肩上的擔子比他重,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原來張無是石頭請來的幫手,而之前我還一直在把他當成暗中阻撓我們的勢力,那麼現在想想,暗中阻撓著我們的勢力,也許也在墓裡面已經出現過,只是目前我還不知道究竟會是誰。
而起聽著張無的這個說法,就像是石頭在臨死說遺願一樣,於是我很肯定地說:「石頭不會死的。」
張無卻說道:「他自然不會死,如果連他都死了,那麼還有誰能活下來,當然,除了你之外,你的命比他硬!」
大概是和石頭有關聯的緣故,我覺得張無說話絲毫沒有表情,而且話裡面是不帶著任何情感,然後不等我說其他的,他說:「洛陽已經亂了,四大家族,只怕能指望的不多。」
我暫時還並不知道在這倏忽之間,洛陽究竟出了什麼事,張無說給我道:「周家垮了,陳記也已經變成一盤散沙,就劉家和朱家還算完好,可是內裡面只怕也鬧了些去,只是還沒傳出來罷了。」
「陳記是怎麼回事?」我得知了火叔的真實身份,還想有機會找火叔問個究竟,畢竟他就是「馮四」,他一定知道更多的東西沒有說出來。
張無說,陳五爺和火叔都失蹤了,陳記的夥計也不見了些許,估計是下地去了,可是陳記挑這個時候下地,很明顯不尋常,可是就現在來說,還真找不到他們的行蹤。
既然這樣說,那麼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次去西拉木倫的確只能靠張無了,但是我卻想在去之前去一趟朱家。
我把這個想法先和張無說了,既然石頭已經托他來幫助我,那麼我和他也就沒什麼可以瞞著的,他聽了似乎有些詫異,我想他又知不知道朱家就是朱襄氏的事,石頭又知不知道?
但是他終於還是說:「現在這關頭,你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去哪哪兒倒霉,估計就算你去,朱家也不敢見你。」
我覺得張無這話說的蹊蹺,於是問他這是如何說來的,張無這才解釋道,他說周家和陳記就是因為和我太過於親密的緣故才會被落得這般下場,他說並不是說我人不吉利什麼的,他指的是洛陽的這邊第三股勢力,它一直在暗中窺視,而且是打壓著我,也就是說,它不會傷害我,但是卻也不想我發展壯大起來。
我於是反問張無:「那你怕嗎?」
而且我一直不明白,張無是長沙那邊的人,為何也甘願來走洛陽的亂局,我覺得在這件事上,石頭這個借口說服力並不是很大,我覺得,他也還有更內在的隱情。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在想什麼,於是說道:「如果怕,就不會來洛陽,而且我也想弄清楚當年眼兒爺的事,畢竟這個謎,也已經快三十年了!」
我覺得張無說的這事也許和我現在的事也有關,於是來了興趣,問他道:「我早先也聽說眼兒爺是在長沙那邊的,可是後來因為私吞了東西避難到了洛陽,你要找的是眼兒爺私吞的那件東西?」
張無卻沒說話,他只是看著我,沉默了很久,我覺得他可能是不想說,於是便不再問,而他這時卻開口說道:「其實歸根結底,這一股勢力,就是在找眼兒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