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珍一聽自己雙下巴都長出來了,完全受不了了,她連忙從包裡拿出鏡子,左照右照,發現下巴上真的多了一層肉,她悲憤欲死,「完了完了,真的長雙下巴了,我不活了,不行,我得去死一死。」
厲家珍作勢往馬路上衝去,宋清波眼疾手快,迅速拽住她的手腕,後背驚出一層冷汗,他擰緊眉頭,斥道:「為個雙下巴去死,你出息啊。」
「你嫌棄我胖!」厲家珍癟著嘴控訴道,是個女人,就怕人說胖。
宋清波沒遇到過這種可愛起來很可愛,嬌蠻起來很嬌蠻的女孩子,他撫著額頭呻吟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嫌棄你胖了,再說胖點好看,抱起來不會硌骨頭。」
厲家珍一呆,臉頰慢慢飄起兩朵紅暈,羞澀的看了宋清波一眼,消停了。
宋清波瞧她嬌不勝羞的樣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他俊臉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紅暈,他發誓,他真的沒有調戲她的意思,他只是想安慰她。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最終什麼都沒說,他鬆開她的手腕,雙手垂在身側,「走吧,今晚陪你去吃素。」
城北有一家素菜館,叫一碗小米辣,用大骨頭熬燉的濃湯煮素菜,不燥火,還能美容養顏。兩人到時,素菜館裡人滿為患,外面還排著長長的隊,大家一邊呵氣跺腳等著,一邊聊天。
厲家珍拉著宋清波來到餐館外,看著一大堆人坐在外面長凳上等著,她滿臉失望道:「呀,來晚了,還要排隊。你忙不忙?要是很忙,我們隨便找一家。」
宋清波確實挺忙的,因為他答應兜兜今晚去看她。但是看到她小臉滿溢的失望,他拉著她在長凳上坐下,「不忙,我們坐下等。」
厲家珍心裡莫名感動,她聽四哥說,宋氏最近不太平,之前好幾個項目被正達集團搶了,再加上宋省長生病退下來,宋氏在省城一下子舉步維艱起來。這幾年宋清波為了陪在初戀身邊,一直在巴黎,宋省長病倒,宋璃醫院公司兩頭兼顧不了,他才回來接手。
結果回來把初戀弄沒了,公司也每況愈下,他有多忙,她想像得到。但是他卻願意在這裡空耗時間,為了陪她吃這頓素。
「其實不吃也沒關係,我們下次再來。」厲家珍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加倍對那人好。
宋清波見她要站起來,他伸手按住她的腰,「沒幾個人了,等著吧。」
腰間沉沉的,隔著厚重的羽絨服,厲家珍都能感覺到他指間傳來的熱力,她僵坐在長凳上,不敢亂動了。宋清波意識到什麼,他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就聽旁邊的人在說,「快看,是蘇晴柔新劇的發佈會哦,我三年前就追過她的小說,沒想到真的要拍成電視劇了,不過男主角不好看啊,沒我想像中的帥,女主角還是個新面孔,其實我理想的女主角是楊冪啊。」
「我也追過,這個女主角很不錯啊,自然清新。」兩個吵得熱火朝天的,把旁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素菜館外掛著一台電視,此時正是蘇晴柔的新劇發佈會,蘇晴柔穿著一件雪紡上衣,下面一條亞麻長褲,顯得職業幹練,她身邊站著這部劇的男女主角,正在回答記得的問題。
厲家珍明顯感覺到身旁男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電視上的佳人吸引過去,她抬頭望去。電視上的蘇晴柔正俏皮的回答記者的問題,她一顰一笑都那麼自信優雅,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的目光慢慢收回,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他目光專注的盯著屏幕,渾然不知旁邊有個人也正專注的看著他。他薄唇輕抿,眸底有一絲落寞,厲家珍怔怔的想著在哪裡看到過,都說唇薄的人薄情,為什麼他不?
娛樂新聞只有一段,很快切到下一個畫面,宋清波悵然若失的收回目光,神色間多了一股憂鬱。厲家珍看得心裡發酸,她不知道別的女人知道自己未婚夫還深愛著另一個女人時會怎樣,她只知道她很心疼,心疼他的落寞,心疼他的憂鬱。
她伸手呵著氣,一邊跺腳說:「好冷好冷,幫我暖暖。」說著,她將雙手塞進他懷裡,笑望著他,「是不是很冷,手僵得都不會動了。」
宋清波偏頭看著她,她蹩腳的演技讓他輕易就看穿了,他歎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一邊揉搓一邊呵氣,「……」
他捧著她的手,力道適中的揉搓著,呵出的熱氣氤氳著她的手背,她看著昏黃的燈光下,他英俊的容顏,心底一片柔軟。其實她想要的幸福,不是轟轟烈烈的愛一場,而是細水長流的溫馨。他現在不會愛她,但是終究有一天,他們會誰也離不開誰,那就足夠了。
等他們白髮蒼蒼,還在彼此身邊,攜手細數來時路,互相抱怨一兩句,或者共同回憶那些溫暖美好的記憶,這就是她要的幸福。
而她一定會記得此刻,他在緬懷他已逝的愛情同時,溫柔的捧起她的手,幫她暖手的情景——
葉念桐在醫院裡陪著葉老爺子,她猶豫了一下,說:「爺爺,報紙上說的事是真的嗎?小叔他……」
「是真的。」葉老爺子掀了掀眼瞼,他知道她遲早會問他,他也並沒有打算瞞。
「那您……」葉念桐實在不能理解,這種事對男人來說不是最不能容忍的麼?為什麼爺爺知道,反應還這樣平淡?
「桐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件事我20多年前就知道了,你奶奶沒有背叛我,當時她生你小叔時難產,結果你親小叔生下來就死了,她傷心難過,又怕我會責怪她,才抱養了別人的孩子。」葉老爺子沉痛的解釋道,「我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就決定把你小叔當成我的親生兒子一樣疼,原本我想給我孩子的東西,我都想給他。」
葉念桐很吃驚,其實她心裡想的就是最狗血的套路,季美英背叛了爺爺,跟情人生了個孩子,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麼悲傷的故事,「爺爺,那大叔二叔鬧著要做親子鑒定怎麼辦?」
「就算做了親子鑒定,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葉氏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大叔二叔將它敗光。」葉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老大老二的能力,他看在眼裡,這些年要不是葉忱辛苦撐著,他們早把子公司虧沒了。
「哦。」葉念桐垂下頭,爺爺親口承認小叔不是他的親兒子,那麼小叔也不會是她的親小叔了。這個她一直當成父親一樣敬重和崇拜的男人,突然就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再加上他對她的感情,這讓她感到很心慌。
葉老爺子瞅著她若有所思的小臉,「桐桐,不管葉忱跟你有沒有血緣關係,他都是疼你呵護你的小叔,不用覺得有心理負擔,以前怎麼對他,現在就怎麼對他。」
「可是……」葉念桐對上葉老爺子的蒼目,欲言又止,明明已經不一樣了,怎麼可能沒有心理負擔?「爺爺,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她拿起背包,起身離去,剛拉開門,就看到葉忱站在門外,他的手舉在半空中,似乎正要推門。葉念桐一僵,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小叔。」
葉忱收回手,自然的垂落在身側,眸光平靜的注視她,彷彿昨天那個失控要吻她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樣,「要走了?」
「嗯,我來了好一陣子了,該回去了。」葉念桐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好像他是一隻吃人的老虎。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她只要見到小叔,就會覺得很安心很有安全感。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
葉忱往病房裡看了一眼,垂眸盯著她,「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我找得到路。」葉念桐怕死了他會再強吻她,如今他不是她親小叔,明知道他對她有別的感情,她就要避嫌,免得落人話柄。陣名乒巴。
葉忱伸手合上門,定定地看著她,「桐桐,我讓你害怕了?」
葉念桐想起剛才爺爺說的話,她勉強笑了笑,「沒有啊,我只是不想讓你上下來回跑,你最近應該很忙的哦。」
「沒關係,再忙也沒有你重要,走吧。」葉忱豈會不知道她已經在開始迴避他了,他昨天真是太衝動了,一定嚇壞了她。
葉念桐不太想跟他獨處,至少在她還沒理清她該怎麼看待他時,她不想跟他單獨相處。但是葉忱強勢的態度並不容她回絕,她沒辦法,只好跟在他後面往電梯間走去。
走了幾步,她就發覺不對勁,葉忱走路的姿勢不太自然,像是在小心翼翼的避著什麼,葉念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小叔,你的腿怎麼了?」
葉忱停下來,側身望著她,他俊臉上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紅暈,額上冷汗直冒。他早上起來時,就感覺身體不對勁,腦子昏沉沉的,他一直沒當回事。此刻面對葉念桐,他終於挺不下去,身體晃了晃。
葉念桐見狀,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腰,湊近了,她才感覺到他渾身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熱氣,她伸手探向他額頭,觸手冰冷,但是他噴出的呼吸卻燙得驚人,「小叔,你生病了,我扶你去看醫生。」
葉忱瞧她慌張的模樣,他心裡一鬆,將身體全部的重量都交給她,他的下巴擱在她肩膀下,淡淡道:「桐桐,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脖子上,葉念桐整個人都繃緊了,她知道她應該扔下他不管,馬上轉身走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腦海裡閃過一幕幕,都是她生病的時候,他衣不解帶的守著她的情形。
他是她的小叔,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抹殺不了他這些年來對她的細心呵護,她真的做不到對他視而不見。「你是我小叔,永遠都是,我關心你是應該的。」
葉忱的心緩緩墜入深淵裡,他閉上眼睛,心裡想著,小叔就小叔吧,總好過她避他如蛇蠍,至於以後,他總會讓她愛上他的。
葉念桐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越來越沉,她偏頭看去,葉忱靠在她肩上,似乎已經昏迷過去,她連忙叫來醫生護士,幫她將葉忱扶進了一間空著的病房裡。
醫生給他檢查了身體,葉念桐站在床邊,嚇得不輕,她看著病床上俊臉燒得通紅的葉忱,他病成這樣,怎麼也不去醫院看看?耳邊傳來醫生的聲音,「葉先生是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燒暈厥,我們先給他輸液,葉小姐,你先下樓去給他辦理住院手續。」
「好,我馬上去。」葉念桐接過醫生開的住院單,轉身走出病房。
辦理住院手續時,她接到厲御行打來的電話,他那邊很安靜,聽到她這邊很嘈雜,他問道:「桐桐,你在哪裡?」
「我在醫院。」葉念桐正在排隊,前面還有好幾個人,她頻頻抬頭往前看。
「去看爺爺?在哪間病房,一會兒我忙完手裡的事,過去看看爺爺,順便接你回家。」厲御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明淨的玻璃窗倒映著他的俊臉,他俊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
「不用了,爺爺剛剛睡著,我、我現在在給小叔辦理住院手續,他病倒了,我要照顧他,不能跟你一起回家。」葉念桐想了想,雖然怕他生氣,但是她還是選擇直言相告,她不希望他們之間因為她的隱瞞而產生任何誤會。
電話那端沉默了,葉念桐心裡惴惴不安,她沒有告訴他昨天在醫院裡發生的事,但是從他昨天早上的態度看來,他對葉忱也是百般忌諱的。再加上他們現在沒有血緣關係,他心裡就更不會舒坦了。
「厲大哥,你還在聽嗎?」葉念桐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知道了。」厲御行應了一聲,隨即掛了電話,葉念桐怔怔地握著手機,心裡想著,完蛋了,他一定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