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誠見他們夫妻說話,便行了禮退了出去,析秋在蕭四郎對面坐下,就將五夫人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當初蔣士林拿的印子錢就是她放出去的,這件事可大可小,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麼事兒來,我便留了心格外在意了些。」
蕭四郎聽著就擰了眉頭,露出不悅的顏色來:「她店舖田莊也都有收入,當初分出去的銀子也夠她和老五過一輩子的了!」顯然對五夫人放印子前的事很不滿。
「這件事也不知道五爺知不知道,您看,要不要和五爺商量商量?」
蕭四郎放了茶盅,慍怒的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明天我去找老五說一說。」析秋怕他又對著蕭延庭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蕭延庭憋了委屈回去又和五夫人一通吵打,鬧大了也不好看,就勸著道:「您也別罵五弟,這件事我看他也不定知道,只要五弟妹收了手也就罷了。」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沉默了片刻還是依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第二日見了蕭延庭,還是忍不住一通罵,蕭延庭聽到五夫人放印子錢的事也是震驚的很,心裡發虛垂著頭也不敢說話,等蕭四郎說完他回了府,果然和五夫人就吵了起來。
五夫人氣怒交加,指著蕭延庭就罵道:「你一時買張字畫一時買支羊毫的,還三不五時和狐朋狗友的去花天酒地,我若不放利錢出去,這個家早就倒了!」
蕭延庭擰了眉頭怒道:「當初分家出來娘給的錢夠我們花一輩子,就是你什麼也不做我們也餓不死,你不用拿這個話來匡我,你掙的錢去了哪裡你自己清楚,每個月送去通州的錢比我們一家人花銷的還要多吧,這些事我就不說你了,可你也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若是傳出去你讓我面子往哪裡放?」
「呵!」五夫人拍了桌子回道:「你還當你是侯府的五爺呢,我告訴你你早就不是了,你顧忌你的面子侯府的面子,他們什麼時候管過你?整日裡往自己臉上貼金。」
蕭延庭被她的話氣噎了半天,站起來就將桌上茶碗瓷碟揮在了地上,辟啪作響一片:「你怎麼就沒有良心呢,晟哥兒這幾年難道是你養著的,你什麼時候管過他,整日裡就知道在外頭拋頭露面,你出去瞧瞧,哪家夫人像你這般不知廉恥。」
「你!」五夫人撲過來:「我沒有良心,我看是你才沒有良心,我辛苦操持家裡,你竟然還說我不知廉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夫妻兩人又是一通打鬧,晟哥兒站在門口臉色一沉,扭頭就跑回了侯府。
五夫人氣的又哭又叫,便想到沈太夫人的話,她咬牙切齒的對蕭延庭道:「你不忍就休怪我不義!」說完,拚命的將蕭延庭推出房門:「你給我滾!」關了門就嗚嗚大哭起來。
天誠匆匆忙忙的回了內院,析秋正陪著炙哥兒在散步,驚訝的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夫人,小人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那個婆子了。」天誠有些激動的說完,析秋聞言一愣,才明白她說的哪件事,遂問道:「嗯,你說。」
天誠頓了頓就道:「那婆子是沈府裡的跟車婆子,有次沈夫人來府裡就是她在外院跟車來的,有兩年了小人也只見過一面,所以當時就只覺得眼熟,一時沒有想起來。」
沈府的婆子,怎麼會去找五夫人?
析秋面色漸漸沉了下來,五夫人在外頭交友極廣,但也只限於京中一些小戶,婦人之間來往較多,功勳之家因為籐家的事情,一向和她不大走動,又因為五爺本就是庶出的,說起話來還是隔著一層的,她什麼時候和沈府又有來往的?
「你仔細去查查,那婆子找五夫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事情牽扯到沈府,她就不得不重視起來。
天誠應是:「小人知道了。」轉身又疾步走了出去,炙哥兒拉著析秋,問道:「是大哥家裡出了什麼事嗎。」析秋搖著頭笑道:「是,不過是小事!」說完母子兩人又去散步,炙哥兒邊走邊問道:「娘,還有多久才開館?季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季先生年前回鄉過節去了,析秋給了他一個半月的假期,算算日子也快回來了。
晚上天誠回來,回析秋的話,恰好蕭四郎也在,便仔細回道:「小人打聽到了,那婆子一共去了兩次,頭一次是十八那日,就是蔣大人去世的那天下午,五夫人還上了婆子的馬車,馬車在城裡繞了幾圈就去了沈府,在沈府裡待了一個半時辰才出來的。」說著一頓又道:「不過具體說了什麼小人沒有打聽出來。」
析秋和蕭四郎對視一眼,他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五夫人怎麼會私下裡去和沈府的人接觸,析秋道:「已是很不易了,辛苦你了。」
天誠不好意思的回道:「沈府趕車的婆子好酒……小人也是運氣好。」他們私下裡也會和各府趕車的,管事的有些接觸,親疏不同但各人的脾性底細卻了然在心,俗話說欺上不瞞下,不論大小的事情,這些人都看在眼中可能比主子還要清楚。
「你去吧。」蕭四郎端了茶垂了眼簾,天誠應是退了出去。
析秋滿心的疑惑,難道沈夫人也在五夫人那邊放了錢?沒有別的解釋,籐家的產業還在沈氏手裡,五夫人不恨沈氏已是不錯了,怎麼還能和他們來往呢。
不過顯然這個理由也是站不住腳的,以沈夫人的身份怎麼也不可能做這樣失臉面的事情。
她看向蕭四郎,問道:「四爺,這些朝堂之中有什麼事嗎?」
「聖上下令自五月起加賦漁業稅,旁的倒也沒有。」
漁業稅的事情對沈氏是個不小的衝擊,可並不影響大局,沈太夫人和五夫人到底說了什麼,想做什麼?
她低頭喝著茶,慢慢的啜著將各種可能性都想了一遍,猛然的,她就想到二夫人的事情:「宣寧侯府主母的位置一直空缺無人,他們找五弟妹會不會是因為這件事?」
蕭四郎眉梢一挑,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有這種可能。」析秋不等他說完,便又道:「依妾身看,不管他們是不是這個打算,我看二嫂的事情還是早些處理的好,免得夜長夢多生出旁的枝節來。」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就道:「我讓人去請二哥過府,和他商量商量。」
晚上蕭延亦便過了府,蕭四郎直接請他進了內院,當著析秋的面和他商議二夫人的事:「既然山東那邊你也安排好了,不如明天就派了人出去報喪吧!」
蕭延亦目光頓了頓,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看了眼析秋又朝蕭四郎看去。
蕭四郎就將五夫人和沈氏的事情與蕭延亦說了一遍:「正如析秋所言,即便沈氏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也要早些解決了這件事,免得夜長夢多。」
當初二夫人是沈姨娘送出府的,沈太夫人是定然知情的,她這麼長時間沒有拿這件事做章,只是因為朝中的讓她無暇分身而已……現在皇后在病中,沈氏又斷了雙臂,她們必然會在別的事情上還擊,而通過這件事打擊蕭延亦,卻是一個最省時省力也最直接的辦法。
蕭延亦微微思索了片刻,點頭道:「我回去和娘商量一下,若是沒有意外,明天便派人出去報喪。」
蕭四郎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太夫人連夜讓人將蕭延庭夫婦找回府裡,審問五夫人去沈府到底為何事,五夫人一時愣住沒有想到太夫人知道了這件事,卻是一口咬死了不說,只說有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門拜訪。
太夫人指著她怒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最好給我長點腦子,不要貪點小便宜,將自己命都搭進去了。」
五夫人垂著頭卻不認錯,她們早就被逐出府去了,什麼時候佔過府裡的便宜,嫁出來這麼多年,她也明白了,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還是自己的娘家。
太夫人逼問了半天得不出結果,怒著讓五爺帶著她回去:「以後晟哥兒就和以前養在我跟前,跟著你們這樣的老子和娘,定是要將孩子給養歪了。」
蕭延庭羞愧的半拖半拽的將五夫人帶回府去。
第二日一早,宣寧侯府意外的敲了喪更,報出二夫人去世的消息。
一時間滿城唏噓不已,當年風光一時的承寧郡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了!
五夫人聞言一怔,騰的一下自床上坐了起來,問道:「報了喪?你確定。」她身邊的媽媽就點了點頭:「奴婢確定,這會兒侯府裡已經有人去奔喪了。」
五夫人就癱坐下來,她垂頭喪氣的穿了衣裳,又對媽媽道:「去備了馬車,我們去一趟沈府。」
媽媽應是,五夫人坐了車照樣在城裡轉兩圈,才去了沈府。
等了半天的通稟,才有婆子領著她進了門,沈太夫人高坐在上端著茶不冷不熱的看著她:「你還來做什麼。」
「太夫人。」五夫人笑著道:「我也沒有料到,他們早不報喪晚不報喪,卻趕的這麼巧。」說著一頓又道:「不過,現在我去辦應該也不算遲的。」
「不勞駕五夫人了。」沈太夫人淡淡說著:「這件事往後不要再提了,我若有事會讓人再去尋你。」
五夫人一愣,她們可是說好了,由她親口將二夫人的事情宣揚出去,到時候沈太夫人將籐家太倉和寧波兩個漁場還給她的:「那……漁場的事,您什麼時候兌現?」
沈太夫人驚訝的看著她:「什麼漁場?」
五夫人一驚沈太夫人果然不認賬了,她正要說話,沈太夫人已經端了茶:「送客!」
五夫人氣沖沖的被請出了沈府,她一出去沈夫人便進了門,問道:「娘,蕭家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所以才會這麼著急的報了喪?」
「無所謂了,我本也沒有寄多大的希望,只是想在聖上出宮前拖住蕭四郎罷了,既然她們這麼做,就改日尋了時機讓皇后求了聖上賜婚便是,再說蕭延亦這次留在京中,我們還有時間。」沈太夫人說完,站了起來:「陪我去換了衣裳,我要進宮一趟,」
沈夫人應是上去扶著沈太夫人,沈太夫人走了幾步,忽然又道:「剛剛五夫人說要漁場,不如將太倉那間送給她……讓他們也熱鬧熱鬧。」
沈夫人目光一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道:「兒媳知道了。」
奔喪之人絡繹不絕,析秋每日一早過去幫忙,太夫人也顯得有些失落,好在有婁老太君陪著說話才算好些,蕭延庭帶著五夫人回來,讓五夫人幫著大夫人和析秋,太夫人怒著不留情面:「不敢勞動了她!」
正說著話,外頭有人回稟,說沈夫人送了祭品來,不一刻就有婆子進來給太夫人磕頭,太夫人讓人收了禮又給了婆子打賞,婆子就瞧見站在一邊的五夫人,笑著上前道:「五夫人,我們太夫人說你昨兒要的漁場,還是給了您吧,放在她手裡也成了擺設,給了您也不當物歸原主了。」
五夫人臉色就是一變,朝後縮了縮,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沈太夫人當著太夫人的面說起這件事情來,她小心的朝太夫人看去,果然見太夫人沉臉。
不但太夫人臉色微變,便是屋裡來的客人也是一臉的狐疑。
當著客人的面太夫人什麼也沒有說忍了下來。
晚上等送了客人,太夫人就罰著夫妻兩人跪去祠堂裡反省,蕭延庭封著五夫人的衣領,怒容滿面的道:「你說,你到底去沈家幹什麼了?」他都這麼大的人,娘還讓他來跪祠堂,全是拜這個女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