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媽媽想了想回道:「任三奶奶說的話陰陽怪氣的,說是夫人自小就是嬌氣的,這會兒懷了身子自是更加的精貴,前幾日還見了旁的人,今兒她們來了就是身子不適了……」
含義不言而喻。
析秋聽著也只是搖頭,佟析言向來如此,她原以為她說的比這話還要難聽才是,今兒說的到算是嘴下留德了。
任雋的事她真的是無能為力,連任夫人都沒有法子,她又能想到什麼好的途徑去解決不成,如今任雋的生死包括武進伯府的存亡都捏在聖上手中,哪裡有什麼辦法!
「奴婢看任夫人和任三奶奶出了府朝城北去了。」武進伯府在城南。
析秋點了頭,道:「知道了,我這條路不通,她們應該還會想別的法子才是。」不到最後,想必她們也不會放棄,自是要將能動用的關係都用起來才是。
果然,下午江氏就來了,一見析秋的面就歎了口氣,析秋看見她心事重重的,問道:「怎麼了,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哪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是三姑奶奶!」江氏一臉的無奈:「讓我來求求你……我本也想來看看你,四爺不在你一個在府裡我也不放心,索性就跑一趟!」說著看向析秋道:「任家的事我們也管不了,我就當來看看你,旁的事咱們也不說了。」
析秋卻是擰了眉頭,佟析言果然回了佟府,看來是去求大老爺和大哥幫忙了,這邊又來給江氏做工作,自己不見她卻不能不見江氏。
她果真是想的周全。
「聖上如今也沒說如何處置任姐夫,任夫人和三姐姐可是為了別的事?」析秋問道。
江氏聽著就點了點頭,道:「說是有風聲放出來,聖上只怕要薅了武進伯府的爵位了。」
析秋聽著一驚,竟然這麼嚴重?
「所以任家這會兒可算是炸開鍋了,能找的人能托的關係差不多都用上了。」江氏連連搖頭,析秋卻是問道:「那父親和大哥怎麼說?」
江氏便歎道:「父親沒有答應,倒是我聽你大哥的意思,像是這件事只怕在聖上那頭已經定了,只差一道聖旨了……我聽著就勸三姑奶奶,讓她分府出去單過,到時候宮裡來人該查的查該搬的搬,這會若是分出去還能多分些!」
大老爺作為一家之主,不可能建議佟析言在這個時候只顧自己搬出去,而江氏卻不同,她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若聖上真的已有此決定,現在做什麼恐怕都無法挽回了,還不如讓佟析言分出去,反正任府的爵位怎麼也不可能落到任雋頭上。
況且,任雋能不能從大理寺活著出來還是未知數。
私心上,她雖然不喜歡佟析言,她過的好不好她也不關心,可若是讓她一個人帶著一屋子的庶子庶女獨自討生活,這樣的境遇實在是太難了,她還沒有恨她到如此地步,只是話又說回來,即便是任雋好好的人出來,難道他又能為他們的家做些什麼不成。
不過,她和江氏的意思一樣,若不能同舟共濟,那不如分出來,好歹自己的生活自己能做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三姑奶奶在我面前哭。」江氏又歎了口氣:「那樣倔強好強的一個人!」
析秋也沒了話,和江氏兩人並肩坐在炕上,一時間各人都沒了話!
「不說這件事了。」過了一刻,江氏看向析秋道:「說起來,我來還有件要和六姑奶奶說。」析秋笑看著她,江氏便道:「你這都七個月了,穩婆可找好了?這會兒人就該接到府裡來住著,還有奶娘也該備好了,你若是沒有空,那我托了人幫你打聽打聽吧。」
「穩婆的事兒,前幾日岑媽媽也提過,不過一時也真是尋不上好的,若是大嫂有相熟的,倒真的要找您幫忙了。」說著一頓又道:「至於奶娘……我前些日子已經遞了牌子去奶子府,過些日子就該有回應了。」
江氏聽著點了點頭,回道:「那行,我回去就托了人去打聽,姨娘也快生了我也要給她備好了,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吧。」
「謝謝大嫂。」析秋滿臉的笑容,又想到什麼便喚來碧槐:「去將我前些日子給坤哥兒做的兩件春衫拿過來。」碧槐應是,析秋又看向江氏道:「我閒的無聊,便給坤哥兒做了兩件小衣,你來了正好一併帶回去,還有姨娘那邊幾件!」
「你也要生了,不用老是給他做東西。」江氏心裡頭感動,面上笑的越發的高興,析秋能對娘家貼心,她這個做嫂子的自然是高興,再說前幾日佟慎之又連連受聖上召見,便是官職一時動不了,可也總算是大喜的事情,想到此她不由握了析秋的手:「你好好養胎,四爺不在你若是有事就讓人去府裡告訴我一聲,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定能給你辦的周全了。」
析秋看著江氏直笑,點頭道:「我有這樣一位能幹的嫂子,怎麼也不能讓她閒了才是。」說著,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碧槐拿了小衣裳進來,分了兩個包袱,一個靛藍的給江氏,一個玫紅的給夏姨娘,江氏笑著接了就站了起來:「那我先回去了,坤哥兒離了我一會兒就哭!」
「那我就不留您了,快回去吧。」說著,讓春柳和碧槐松江氏出門,析秋站在門口道別,想了想還是問道:「表哥那邊,大哥可去看過了?」
「去了,昏迷了好幾日也沒醒過來。」說著江氏滿臉的無奈:「張醫女說什麼……意思像是他自己意願不想醒的樣子。」
析秋沒再說什麼,山東那邊估摸著今明兩天也該有消息回來了,恐怕徐大人過幾日也要押解回京了吧,析秋一直不知道徐大人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幫蕭延誠和榮郡王!若是迫不得已也就罷了,徐大人一人獲罪好歹能免了徐氏的罪責,若是徐大人自願……只怕徐天青也會受到牽連。
「你進去吧,外面起風了,別受了涼。」江氏說著要走,一轉身就看見穿堂裡有個穿著正紅撒花褙子的年輕婦人疾步走了進來,個子高高瘦瘦的走路帶風,眼眸和蕭四郎相似,細細長長透著一股拒人千里,還不待她回頭和析秋說,那年輕婦人已經紅著眼睛哽咽喊道:「四嫂!」
「二妹!」析秋聞言一怔朝蕭延箏看去,蕭延箏已經由婆子丫頭簇擁著上了台階,才看到江氏也在,和江氏兩人互相見了禮,江氏笑著道:「親家二姑奶奶坐會兒,我就先告辭了,家裡孩子離不開!」
「大嫂慢走。」蕭延箏點了點頭,想笑卻是笑不出來。
江氏知道她們姑嫂有話說,便帶著人出了門上了院子門口停的轎子去了外院。
析秋看著蕭延箏:「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麼不好好在家裡養著身子?」蕭延箏前兩日舊病犯了,還是阮靜柳和她說的,龐大人一直瞞著她侯府裡的事,可紙總包不住火也不知她怎麼知道了,急的當即就犯了病。
「我哪裡有心思在家裡待著。」蕭延箏語氣很急,也不說進去站在門口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我聽相公說的也是模稜兩可的,四嫂,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和我說說。」一頓又道:「我剛剛回去過了,大嫂回娘家了,家裡頭一個人的都沒有,娘和二哥去哪裡了?」
原來,蕭延箏至此還是不甚清楚,析秋拉著她往房間裡走:「你別著急,我們進去慢慢說。」說著由春柳打了簾子,析秋和蕭延箏進了暖閣的門。
一坐下,蕭延箏就急不可待的看著析秋。
析秋心中歎氣,想了想還是將事情的經過和她說了一遍,蕭延箏是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最後竟是慘白了臉,聲音顫抖滿是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說,三哥幫榮郡王謀反……綁了娘和二哥?」不敢相信的盯著析秋,等著她的答覆,彷彿希望她剛剛說的不過是個玩笑。
「嗯,娘和二哥現在下落不明,你四哥正在派人找。」
蕭延箏身子晃了晃,忍了許久的眼淚落了下來,喃喃自語的道:「怎麼會這樣……三哥,三哥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說完,拿帕子摀住了臉趴在炕桌上就大哭了起來。
析秋也沒什麼話能勸她,事情已經發生了,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若非聖上信任蕭四郎和蕭延亦,只怕侯府此刻已然不存在了,如今蕭四郎又領兵出征討伐苗疆,也是變相的證明了侯府的清白,若不然光是御史的口水都能將侯府淹沒了。
哪裡還有他們姑嫂坐在這裡安靜說話的份兒。
蕭延箏哭了一會兒,許是哭的累了便擦著紅腫的眼睛坐了起來,哽咽著道:「那四哥可有信回來?娘和二哥還是沒有消息嗎。」
析秋點了點頭,又遞了乾淨的帕子給她,將茶水送給她:「你身子不好,別哭了!」
蕭延箏失魂落魄的端了茶盅去喝,又放在唇邊頓住緊緊蹙了眉頭,她沉吟了半晌才轉頭過來問道:「四嫂,您說三哥不會是將娘和二哥……要不然四哥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呢。」
「不會的。」析秋生怕說出什麼話來,蕭延箏又會犯了舊病,立刻寬她的心:「三爺再渾,可母親總歸對他有養育之恩,是親生的骨肉,他怎麼也不可能傷了娘才是,還有二哥,二哥對他那樣好,他總不會下得了手吧!」
蕭延箏聽著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對!您說的對,三哥不可能渾成這樣,連娘和二哥也下得了手。」
析秋不想和她一直說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鋒問她:「怎麼你一個人來了,龐姑爺呢。」
「他去朝中了,這兩日忙的很。」說著面上露出黯然的樣子,析秋看著一驚問道:「怎麼了?」
蕭延箏就放了手中的茶盅,擰了眉頭道:「還是公爹的事兒……」蕭延箏滿臉的委屈,又要哭出來的樣子:「公爹看中了我身邊的一個丫頭……這樣的事我哪裡能應,婆婆怎麼勸都不聽,便是連相公也勸了,公爹彷彿著了魔一樣,整天在我院子外轉悠。」說著朝析秋看了過來:「您說,他是公爹……便是相公也不會對我身邊的丫頭多看一眼……這讓我的臉往哪裡放,我一氣之下就將哪個丫頭發賣了出去,也省的留在房裡看著心煩。」
析秋驚詫不已,想到龐家大老爺的樣子,不苟言笑滿臉嚴肅負著手跺著步,比佟慎之還要嚴謹幾分,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看中兒媳身邊的丫頭……傳出去還不知旁的人如何說道,蕭延箏自是受不了。
「公爹就對我生了氣,又攤上這兩天的事兒,我臥病在床,今兒好不容易身子好些起來給婆婆請安,公爹就將我家裡的事兒說給我聽,我知道他的意思,還不是覺得我雖貴為宣寧侯府的嫡女,身份高貴,可如今宣寧侯府出了這樣的大事,他想借此羞辱我一番罷了!」
析秋剛剛還奇怪,按理說龐姑爺既然想瞞著她,就該將府裡頭裡外都交代安排好了才是,怎麼蕭延箏就突然知道了呢,原來中間還有這出。
「他若是真的這樣心思,你也不要在面子上和他過不去,總歸是長輩。」析秋的意思是,這件事她不好處理,不如告訴龐姑爺,他們是父子說起話來總比兒媳強多了。
「嗯。」蕭延箏應是點了點頭道:「我也沒空和他說,我瞧見婆婆臉上的傷就不想和他說話,轉了身就回了侯府……等相公找來再說吧,反正這個家我的不想待了。」說著又想到太夫人:「如今娘和二哥又下落不明,我就更加沒心思和他周旋,瞧見他我就渾身難受,心裡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