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也笑著道:「沈夫人這可是在說我呢。」
三個人皆是笑了起來。
正說著,門外有年輕的媳婦子抱著一個約莫十來個月的孩子過來,穿著湖藍的短卦,戴著寶藍色的氈帽,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睫毛也是非常的長,很是可愛,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沈夫人身上,依依呀呀的伸出手來,沈夫人立刻道:「聞兒,快喊伯母好。」
原來是沈夫人的長子,當初在皇后宮中見過,那時不過是在襁褓中的嬰兒,這會兒已經長這麼大了。
孩子不認識析秋也不會說話,自是不會喊她,只朝她看了看又傾著身子要去沈夫人身邊,沈太夫人滿臉笑容的和析秋道:「這麼點大,脾氣卻大的很!」
「小孩子都是這樣。」析秋站起來,從袖中拿了一快羊脂白玉的玉牌,上頭用紅線打著五個金魚樣子的絡子,胖鼓鼓的金魚非常可愛,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來緊緊抓在手裡,接著就要朝嘴裡去送,析秋就拉著他的小手,笑著道:「這可不能吃,拿在手裡玩倒是可以的。」她歪著頭朝他挑了挑眼角,孩子看著她大大的眼睛很有童趣的樣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沈太夫人笑道:「平日他瞧見生人,就一直鬧個不停,今兒見了四夫人,卻是歡喜的很。」又指了指抱著孩子的媳婦子道:「四夫人破費了,還不快謝謝四夫人。」
媳婦子就抱著孩子朝析秋蹲了蹲身,代替他道:「謝謝四夫人。」沈太夫人就示意她將孩子抱下去。
沈夫人道:「鬧騰的很,我也不能抱,可每次見了我便哭著鬧著要抱,真是沒有辦法。」
「都是這樣的。他在鬧弟弟呢。」析秋笑著回道:「……等弟弟出生了,他就不鬧騰了。」沈夫人聽著一愣,又朝沈太夫人看了眼,驚訝道:「還有這樣的說法?」
析秋掩面而笑,回道:「聽府裡的老媽媽說的。」
沈太夫人聽著也是滿臉的喜色,點頭道:「我也像是聽說過,到也不知真假,今兒也托四夫人吉言了!」
幾個人說著笑了起來,看得出來沈家還是想要再生一胎公子。
若真是公子,沈夫人在沈家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
「說起來,聞兒還是沈季去遼東前便懷了的。」說著看向析秋:「遼東的事如今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沈季也多虧了大都督,否則這會兒命可就丟在遼東了。」
析秋笑看著沈太夫人,笑著道:「怎麼會,沈世子英勇善謀,倒是我們家四爺做事有些衝動了!」
沈太夫人擺著手,笑著道:「對著外面的人,我自要抬著沈季的,我們之間說話也就不遮遮掩著了,他有幾分膽色我心裡清楚的很。」說著笑了起來又道:「就是有些小聰明罷了。」
她說自己的兒子,析秋可不敢真的附和,只得在一旁陪著說話。
又喝了會茶,說起宮裡頭的皇長子長的很可愛,聖上每日下朝必要去看上一眼才安心,有一天他去了要走,也不知怎麼回事皇長子就大哭起來,聖上竟是急的團團轉,抱在手裡要親自去找太醫。
言下之意,聖上非常疼愛皇長子,既然疼愛將來的榮寵地位,自是無人能及的!
析秋微微笑著,認真傾聽的樣子。
沈太夫人卻忽然道:「聽說你娘家的大哥在翰林院任編修?」析秋聽了點頭應是,沈太夫人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說了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孩子長的快,皇長子不必別的孩子,啟蒙早!」
析秋就怔住,目光微微一動,沈太夫人什麼意思?是在暗示她將來皇長子啟蒙,可任佟慎之為侍講?
給皇長子侍講,就好比送了一棵搖錢樹給你家,如若沒有天災**或是皇長子不是癡傻呆蒙,按大周律例將來的皇長子必定是太子人選,到時候太子的啟蒙老師會有怎樣的待遇?
不言而喻。
這是在向析秋拋橄欖枝,析秋卻是一臉淡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啊,孩子長的極快,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大人了。」彷彿沒有聽懂的樣子。
沈太夫人也愣了一愣,暗暗去觀察析秋到底聽沒聽懂,面上卻是笑著點頭道:「是啊。」說著又道:「喝茶,聽說你喜歡喝龍井,這是今年的新茶。」
析秋端了喝了一口,讚道:「果然好茶。」這樣的口感只怕也只有貢茶才有,沈家卻拿來待客……沈太夫人處處在傳達她的意思……
「大都督最近在忙什麼,前些日子還常府中喝酒,這些日子卻鮮少見她。」沈太夫人道。
析秋笑著回道:「我也不知,朝中的事我也很少問,便是問了我也不懂,索性就不問了。」沈太夫人看著析秋點了點頭,沈夫人笑著接了話:「我與四夫人一樣,也鮮少過問他的事。」
析秋笑著點頭,幾個人便又聊了旁的事情,說起衛輝府滑縣李固渡洪災的事,沈夫人說著抹了眼淚:「……聽說死了許多人,有的孩子父母雙雙罹難,我讓家裡頭的人撿了許多不用的東西,又捐了些錢,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心裡總算好受些,也當為我兩個孩兒積些恩德了。」
「天災**也是始料不及。」析秋歎了口氣:「夫人也是心善的,見不得旁人受苦。」
氣氛沉默了下去,沈太夫人看著析秋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又坐了一會兒,析秋站起來要告辭:「一早上出來,家裡還有許多事。」沈太夫人也不強留,讓沈夫人送析秋:「以後常來。」沈夫人也道:「下個月就該生了,到時候洗三禮您可一定要來。」
析秋應是:「到時一定來!」
便辭了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一起去了方才來時的如意門,兩人站在門口說了會兒話:「還是你好,如今雖管著中饋,可卻沒有旁的事,累雖累些可也舒心。」
析秋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沈夫人一連兩胎連著懷了,沈季這一年多兩年的時間,後院裡頭可是添了三個妾室,沈夫人也是有苦難言,畢竟她懷孕在身若是阻止丈夫納妾,外面還不知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她沒明說,析秋便不好勸,說了幾句旁的話便告辭上了馬車,依舊由來時的十幾個婆子護著出了沈府的院子。
析秋閉目靠在車壁上,仔細去想沈太夫人說的話。
碧槐和春柳以及碧梧就各自坐了一邊,春柳幫析秋倒了茶,茶水清香四溢,她歎道:「這茶可真是香。」說完端茶給析秋,道:「我們剛剛在下人房中喝的也是上好的大紅袍……」
析秋微微笑著看著幾人道:「嗯,說說看,對沈家的印象如何?」
春柳想也不想,笑著回道:「雖府邸不大,但卻處處彰顯了身份和地位,都說沈太夫人低調,奴婢倒覺得很高調。」若不然,怎麼會用大紅袍來招待下人。
「我倒不這麼認為。」碧槐想了想道:「這正是沈太夫人聰明之處,我們是侯府的出來的,什麼樣的好東西沒有見過,她若不用極致的鎮主我們,又怎麼顯得出沈府與侯府的不同呢。」
析秋略挑了挑眉看向碧梧,碧梧就一臉不在乎的道:「你們說的我聽不懂,我只知道桌上的那幾盤點心不錯,我還沒有吃過。」說著從袖子裡掏了一塊糕點出來放在手裡擺了擺:「帶回去給牛管事瞧瞧,回去看看我們能不能做出來。」
析秋伸出手來:「拿來我瞧瞧!」碧梧就遞過去給她看,析秋拿在手裡端詳,紅紅的顏色,做成四方的糕點,上頭用模子刻了牡丹花的樣子,她笑著道:「確實很精緻。」
她又送過去要還給碧梧。
正在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這一下動靜很大,析秋煩不勝防的撞在了車壁上,春柳離的近忙忙扶住了她:「夫人您沒事吧。」
析秋搖了搖頭,春柳一怒就要掀了簾子去問話,析秋攔住她道:「不是侯府的車,態度溫和些。」
「奴婢省的。」說著,掀了車簾就朝外面看去,話還沒出口就愣在了那裡,就見車的兩邊上沈府隨車的婆子倒了一地,一個個面色猙獰的躺在地上,有的胸口cha了一支箭,有的則是脖子上被人橫割了一刀,而剛剛馬車突然顛簸的那一下,卻是因為趕車的婆子從車上倒下去,車輪自她身上壓過所致。
她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就這樣瞪著眼睛看著,連呼吸都忘記了。
析秋看著春柳沒了反應也不說話,不由驚詫的問道:「怎麼了!?」碧槐也是一臉疑惑,推開春柳道:「春柳姐怎麼回事。」掀了半邊的簾子探頭去看,隨即摀住嘴驚叫起來!
析秋擰了眉頭,問道:「怎麼回事?」
碧槐臉色蒼白,指著車外面,結結巴巴的道:「死……死人!」
析秋眼眸一冷,也顧不得許多掀了簾子便去看,隨即也是震住,十幾個婆子無聲無息的死了,便是她們在車裡又沒有武功,可也總該能聽到一點動靜,可是剛剛卻半點動靜也沒有,若不是馬車顛簸的那一下,她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瞇著眼睛去看周圍的環境,就發現馬車這一刻正在一處巷子裡,巷子不大恰好剛夠兩輛車經過,此刻巷子裡前後都站著穿著黑色勁裝蒙著面的人,有人手持弓箭有人手拿大刀個個煞氣騰騰,除此之外便只有車邊死去的婆子。
周圍一片死寂,就連巷子外的人流聲都似乎遠離了她們。
血腥味自下瀰漫開來,析秋冷聲道:「我們可能遭遇了劫匪了,你們都不要慌,待會兒若是有人來,你們就四散往外逃,回府去找人,若是逃不出去就不要勉強,保命為重。」
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們不過是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對方若是想殺她們真的是輕而易舉的事,析秋坐在車裡,靜靜的去想辦法。
只是讓她奇怪的是,京城治安一向很好,怎麼會有劫匪?
況且,車上也有沈府的標記,就是劫匪也該掂量掂量才是。她越想臉色越沉。
春柳和碧槐以及碧梧也是滿臉泛白,便是丫鬟也都是生活在內宅中,誰也沒有見到這樣的場面。
析秋正要說話。
就在這時,馬車又再次動了起來……
太夫人在房裡和鑫哥兒以及敏哥兒晟哥兒說話,轉頭問吳媽媽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析秋怎麼還沒有回來,沈府那邊可派了人傳話?」
「申時三刻。」吳媽媽回道:「奴婢派人去外院問問。」
太夫人凝眉點了點頭,析秋平時出門一般過了午時便會回府,若是不回也會派人回來說一聲,難道是有什麼事耽誤了?
敏哥兒問道:「祖母,母親去哪裡了?」
太夫人轉頭看著敏哥兒笑道:「母親出去拜訪朋友了,一會兒就回來。」敏哥兒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吳媽媽從外面進來,回道:「外院說四夫人沒有派人回來傳話,也沒見到沈府的馬車。」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再等等吧!」
可直到過了酉時,析秋依舊還沒有回來,太夫人越發覺得不安,喊來吳媽媽吩咐道:「你派婆子去沈府看一看,去庫房裡提些禮去,若是析秋有事耽誤了,就說去接她的,若是析秋走了卻沒碰上,就將禮給沈太夫人。」
吳媽媽應是,便轉身出了門。
大夫人來了,太夫人說起析秋還沒有回來,大夫人也是愣了一愣,問道:「可會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