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的瞪了眼睛,江氏一見又怕大太太糊塗說出別的難聽的話來,六姑奶奶可不是以前在府裡的六小姐,現在是大都督夫人,大太太以為還能如以前一樣指東她不敢往西麼。
「既然下毒的人伏了法,那就不用擔心了,這次真是辛苦六姑奶奶了。」她在提醒大太太,這一次鑫哥兒能化險為夷可都虧了六姑奶奶,若是六姑奶奶真的記仇也不去管鑫哥兒,往後鑫哥兒在侯府裡,可就真的沒有人依靠了。
大太太目光一愣,看了眼江氏,房媽媽也適時的上去擋住了析秋的視線給大太太擦了擦嘴角,等房媽媽讓開,大太太已經恢復了常色。
一瞬氣氛又鬆懈了下來,大太太看向房媽媽,房媽媽便道:「六姑奶奶是自家人,所以說了也不怕六姑奶奶見外,秋萍的事確實是大太太授意的,可是沒有想到卻讓鑫爺中了毒,可是……別的不敢說,秋萍辦事一向牢靠,她就是再怎麼蠢也不可能去害鑫爺,所以這其中一定是被人算計了,還請六姑奶奶回去仔細查查。」
房媽媽說著看著析秋的反應,一頓又道:「若是下毒之人另有其人,那麼鑫哥兒這會兒就必定還有危險,六姑奶奶留在府裡,又是鑫哥兒的姨母,還多勞六姑奶奶多費費心。」
看來大太太知道秋萍並非是下毒之人,但卻不知道昨晚二夫人的事……大太太的態度也算前後顛覆了,房媽媽的說話的語氣也多了一份謙恭。
正好有丫頭沏茶端了進來,析秋接了茶,面色淡淡的道:「我是鑫哥兒的四嬸嬸,自是不會不管她的,還請母親放心,我一定盡力。」
說是四嬸嬸卻沒有提六姨母,又說盡力可臉上卻是淡淡的。
大太太和房媽媽自是不會相信,房媽媽更是著急起來,鑫爺在侯府裡,大太太就是手再長也沒有辦法,以前還有個秋萍護著,好歹有些用,如今連秋萍也沒有了,即便不願意能靠的也只有六姑奶奶了。
若是她也不管鑫爺……
房媽媽語氣軟了下來:「六姑奶奶,您是佟家出去的小姐,自小心最善,鑫爺無論是你的姨侄兒還是侄兒,都和您的孩子一樣,現在一家人也不怕將話挑明了說,如今侯府裡二夫人懷了身孕,鑫爺又因禍得福封了世子,二夫人定然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鑫爺是安全度過了,可是誰能保證明天呢,後天呢……太夫人年紀大了也不可能時時護著,眼下只有六姑奶奶和六姑爺有能力保護她!」
析秋低頭喝茶,想著要不要把二夫人的事告訴大太太,省的她一直這樣胡思亂想。
可是她這樣的面色,看著大太太和房媽媽的眼裡卻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大太太使勁想握住拳頭,可又使不上勁只得慢慢鬆了下來,房媽媽卻是面色顯的灰敗,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析秋,咬牙……
便是一低頭,在析秋面前跪了下來!
析秋心裡一愣。
房媽媽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頭,又沒有嫁人梳了頭留在大太太身邊伺候,是府裡頭一等有頭有臉的僕婦,上至大老爺下至她們這些小姐少爺,她鮮少見房媽媽跪過誰,以前她比她們這樣半個主子的主子都還要有臉面,下人們寧願和她走動也不會願意接觸她們。
可如今她卻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
析秋忍不住便挑了挑眉頭。
江氏也是一驚,房媽媽代替的是大太太,她跪下來不就等同於大太太跪下來了?
她拿眼去看大太太,就見她使力瞪著眼睛,滿眼裡的不甘和憤悶。
大太太在佟府裡叱吒風雲幾十年,如今卻讓她來跪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庶女,即便是六姑奶奶嫁去侯府做了四夫人,大太太也一直未放在眼裡,如今轉過頭來,卻發現她能求的就只有六姑奶奶。
江氏側開視線!
「房媽媽。」析秋站了起來去扶房媽媽:「您這是做什麼,這真是折我的壽了。剛才您也說是都是一家人,您在府裡德高望重,這兩年母親也得虧有您在,您的功勞是誰也不可替代的,哪能讓您跪我!」
「六姑奶奶。」房媽媽沒有起來,推開析秋攙扶的手,目露堅毅的道:「您說的對,奴婢自從跟著大太太嫁到佟府裡來,除了老爺和太太外還沒有跪過任何人,但今兒奴婢跪六姑奶奶是心甘情願的,沒有半點別的意思。」她頓了頓,又道:「奴婢也和六姑奶奶說實話,六姑奶奶剛嫁去侯府時,奴婢心裡確實擔心過,怕六姑奶奶因為對當年山東洪家的婚事,對大太太心存怨念,所以不會善待鑫爺……可是這半年奴婢在府裡也聽說侯府的事,鑫爺和六姑奶奶相處的很好,六姑奶奶對鑫爺也視如己出,奴婢在這裡向六姑奶奶認錯,是奴婢小人之心。」說著,朝析秋長長一叩:「請六姑奶奶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奴婢!」
「房媽媽說的哪裡的話,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您快起來吧。」析秋歎了口氣,去扶房媽媽:「再說,母親給女兒無論定的什麼婚事,女兒也應該順從才是,我若是心存了怨豈不是不孝!」
房媽媽搖了搖頭:「奴婢沒有這個意思,還請六姑奶奶不要誤會。」她想了想:「奴婢是因為太過擔心鑫爺,才會亂說錯了話。」
「您起來說話吧。」析秋擰了眉頭道:「現在鑫哥兒也沒事,再說,府裡頭不還有太夫人和侯爺護著麼,他不會有事的。」
房媽媽歎了口氣,仰視著析秋道:「太夫人年紀大了,總有不周全的時候,侯爺事務繁忙更是顧不上,再說他們是鑫爺的祖母和父親,可也是二夫人的婆母和相公,只有六姑奶奶,只有您才是鑫爺一個人的六姨母,只要您答應照拂鑫爺,比太夫人或是侯爺來說更能讓大太太放心。」
析秋見她不肯起來,不由朝大太太看去。
大太太沉痛的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她一輩子要強,卻沒有想到如今卻要……
她睜開眼睛,面色僵硬的朝析秋點了點頭。
這算是向析秋低頭了,向她從來瞧不起的庶出女兒低頭了。
江氏驚怔。
析秋也是一驚,耳邊又聽房媽媽道:「這一次鑫爺中毒的事,不管侯府裡最後能查出什麼,但我們心裡都清楚,除了二夫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可是她的身份在這裡,想必不管是太夫人還是侯爺,都不會懲罰她,甚至可能還會包庇,何況她如今也懷了子嗣,我們鑫爺自小體弱,與其留著一個身體虛弱的嫡長子,不如多要幾個身體健康的次子,畢竟,侯府的子嗣繁衍才是最重要的。」
「六姑奶奶,大太太這兩日夜夜噩夢不斷,每每醒來總是睜著眼睛到天明,一日一日一夜一夜的,奴婢看著心裡也難受,六姑奶奶不看別的,就看在大太太養育您一場的份上,答應奴婢吧!」房媽媽說完,就不停的朝析秋磕著頭:「奴婢求求您了。」
房媽媽說的很清楚,思路也清晰,是啊,比起一個不知能活多久的嫡長子,後面的子嗣或許更重要。
可是她們怎麼沒有去想,二夫人腹中的孩兒是男是女都不知,太夫人和侯爺為何又要冒著風險丟掉鑫哥兒這個嫡長子呢。
析秋歎了口氣,看著大太太問道:「母親……讓我怎麼做?」
大太太表情微動,房媽媽卻是臉上六姑奶奶終於鬆口了,她和大太太對視一眼,隨即回轉了頭看著析秋。
「二夫人……不能留!」
她說的鄭重,幾乎是一字一句。
析秋卻是要笑了起來,看來她也沒有必要將昨晚的事告訴大太太,昨晚的結果即便是她們現在知道了,也不會滿意的,畢竟二夫人雖是落胎了,但只要人在一天鑫哥兒就會有一天的危險。
恐怕大太太的打算比房媽媽說的還要精細吧,若是她真的聽了大太太的話去害二夫人,恐怕將來蕭府裡所有的危險就真的蕭清了。
侯爺也好,蕭四郎也罷,即便將來再娶……那時候鑫哥兒也已經平安長大了。
這才叫真的解除了危險。
至此,大太太也不忘捎上她一段。
江氏聽著臉色也是一變,剛剛的一點同情和不忍,瞬間消散了去,讓六姑奶奶去除了二夫人……這樣的想法大太太也能想得到!
她去看六姑奶奶,就見六姑奶奶臉色也是僵了僵了,她想了想立刻笑著道:「娘,您也知道六姑奶奶如今在侯府裡,現在什麼情況也就她最清楚,我們不如聽聽六姑奶奶怎麼說,再想想接下來怎麼做吧。」
前面認錯也好,放低姿態也好,不過都是假象。
析秋看著大太太和房媽媽,回道:「母親,別的事情或許女兒能盡一份綿薄之力,可若是這件事,恕女兒不能答應!」她沒有說自己的想法,卻是直接拒絕了大太太。
「嗚嗚!」大太太瞪著析秋,彷彿不認識她一樣,以前析秋在人前不管心裡怎麼想的,對她虛與委蛇也好,敷衍也罷,但面子上的事卻是做的很足,如今卻是連這些也不願意做了,她氣的喘著氣,弓著身子,眼睛如銅鈴一般,滿眼裡的憤恨,彷彿她就是二夫人,彷彿要撲起來將她撕了。
房媽媽一看這樣,立刻膝行著爬到床前給大太太順著氣:「太太,太太您事吧!」回頭看著江氏道:「**奶,您快請大夫來啊!」
江氏看了眼析秋,就立刻點頭應了,拉著析秋道:「娘身體不好,不能人多,六姑奶奶也到外面去吧。」她拉著析秋出來,回頭看了眼門簾子:「六姑奶奶別介意,一會兒想必四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就要回來,您在這裡稍坐會兒吧。」
析秋淡淡的點了點頭:「嗯。大嫂快派人去請大夫吧。」
「那我去了。」江氏托著肚子出了門,吩咐人去請大夫。
析秋看了眼房間,帶著碧槐和碧梧就去了夏姨娘房裡,夏姨娘正在院子門口張望,一見析秋過來,立刻迎了過來,滿臉緊張的問道:「大太太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析秋挽了她的胳膊,笑著道:「這段時間您過的好不好?在府裡還好吧。」
兩個人說完,不由相視笑了起來,夏姨娘伸手摸了摸析秋的臉,心疼的道:「這次可比上次回來要瘦了一些。」
析秋聽她這麼一說,也抬手摸著自己的臉:「瘦了嗎,我怎麼覺著好像胖了點。」
夏姨娘紅了眼睛,嗔道:「下巴都尖了,哪裡胖了。」說著拉著析秋進門:「今兒中午姨娘給你做好吃的,給你補一補。」
說的好像她平日裡都被人剋扣了口糧一樣,析秋不由笑了起來道:「許久沒有嘗姨娘的手藝,還真的很想念。」
夏姨娘也抿唇笑著,兩人進了房裡,秀芝端了茶進來奉給析秋,笑著道:「六姑奶奶可算回來了,您不知道,姨娘聽說侯府這段時間風波不斷的,日日提心吊膽的,就怕您受了委屈,您今兒回來可算寬了她的心了。」
「就你會說話。」夏姨娘假意瞪了秀芝一眼:「還不快陪著碧槐碧梧去吃些點心,坐著歇一會兒。」
秀芝就朝析秋擠擠眼,笑著拉著碧槐和碧梧出了門。
「鑫爺現在可好些了?前幾天聽到也是嚇了我一跳,怎麼好好的就中了毒了呢。」夏姨娘拿了桌上的葡萄,剝了皮放在析秋面前的碟子裡,示意她吃。
析秋捻了一顆放在嘴裡,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夏姨娘說了一遍:「得虧有靜柳姐,否則真是凶多吉少。」也很感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