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臉色一凜,點頭應是:「奴婢清楚!」
二夫人就緩緩在椅子上靠了下來,手自然的放在腹部,輕輕柔柔的撫摸著。
入夜時分,李媽媽帶著人悄無聲息的回了府裡,二夫人正在吃飯,見李媽媽回來她立刻捂了口鼻,擰了眉頭的吩咐道:「先去梳洗梳洗,一身的味兒。」
李媽媽面色一怔,立刻點頭應是轉身便下去梳洗。
等二夫人吃完飯喝了茶,李媽媽恰好梳洗乾淨身上還有著淡淡的蘭草香味,二夫人滿意的點點頭,端著茶問道:「事情辦的如何?」
李媽媽就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頓了頓面露遲疑,想了想道:「她連死前,說讓奴婢給您帶句話。」
二夫人一怔,挑了眉頭,死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便朝李媽媽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道:「說吧。」
「她說……」這樣的話李媽媽確實不敢說,可若是不說將來二夫人知道了,她更不會有好下場,想了想她硬著頭皮道:「她說……侯爺心裡的人不是她,不是佟析華,也不是沈氏……」
這話等於沒說,毫無價值,二夫人隨意的點了點頭,可李媽媽卻是一轉又道:「……也不是夫人您。」
二夫人喝茶的手一頓,目光犀利的看向李媽媽,李媽媽便是身子一抖,聲音忍不住的低了下去,接著道:「說侯爺心裡真正愛的人……是……是四夫人!」
房間裡驟然安靜下來。
二夫人的臉色一瞬間變的慘白,但只是眨眼功夫,她便恢復如常看向李媽媽,問道:「她如此說,可有證據?」
沒有懷疑,只是想要證實!
沒有人比她瞭解蕭延亦,她一早就懷疑蕭延亦心裡藏著一個人,可她查不出是誰,就只能將懷疑放在心裡。
李媽媽搖了搖頭,回道:「籐秋娘說讓您去問侯爺,侯爺從來不說慌……」
真是沒腦子,果然還是死了的好。
她平穩的將茶盅放在桌面,甚至連一絲碟瓷的碰撞聲都沒發出,她閉著眼睛靠在椅面,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我一個靜一靜。」
李媽媽微有遲疑,怕二夫人有個閃失影響了胎氣,紫檀卻是對她搖了搖頭,兩人正要退出去,二夫人卻是出聲道:「等等!」
兩人停下來,二夫人就朝李媽媽問道:「你是說府裡頭的客人名單,是四夫人親筆所寫?」
李媽媽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就點了點頭道:「是!奴婢當時以為是春柳姑娘寫的,還誇字寫的好看,春柳就告訴奴婢說是她不會寫字,是四夫人親筆所寫。」
二夫人微微點頭,目光一凝吩咐道:「你拿著那份名單回一趟王府,找府裡頭的川師爺,他擅長臨摹!」
李媽媽身體一怔,隨即低頭應是,出了門!
第二天一早,鐵杵庵裡的師傅上門來送信,太夫人就讓胡總管帶著人去了鐵杵庵裡。
析秋聽到的消息時,正在和李媽媽商量廚房裡的菜單,李媽媽剛剛走便已經有婆子來報信,她一怔脫口問道「自縊死的,可請了仵作?」
婆子一愣,被析秋的問題問的有些懵,籐姨娘不是受不了庵裡的規矩,就是受不了籐家。
大爺的死訊才自縊,四夫人的意思說是請了仵作,請仵作做什麼……
婆子想也不想,便回道:「因為是在外面去世的,太夫人讓胡總管買了棺材,就近買了地就葬在那附近,這會兒應該也入殮了吧。」
就是說沒有請仵作!
析秋忽然週身有些冷,她蹙了眉頭讓春柳打賞了婆子,送她出門。
她便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二夫人懷孕卻故意隱瞞,太后娘娘突然幫籐家,籐秋娘害了沈氏滑胎……
她原來還存了僥倖,覺得不過是巧合而已。
如今籐秋娘的死卻很好的證明了,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受人指使,或者說她根本就是和別人進行了一場交易……籐秋娘一生不可能有子嗣,所以沈氏懷孕與否與她並無利害衝突,她沒有理由這樣大張旗鼓的去害她,但沈氏懷孕卻對別人有利害影響,如若沈氏生的是兒子,那麼二房不單有個髮妻所生的嫡子,還有庶次子,那麼她所生的這個孩子,對於蕭延亦或是太夫人來說,就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二夫人,她真是高看她了!
胡總管從鐵杵庵回來,直接到太夫人的院子裡覆命,五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哭的肝腸寸斷,見到胡總管進來,就立刻橫了眉頭問道:「你把她怎麼樣了?她不可能無緣無故自縊的,可請了大夫,到底怎麼死的?」
胡總管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眉頭直擰,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太夫人已看著五夫人喝道:「閉嘴!你給我安穩坐著,聽胡總管如何說。」
五夫人瑟縮了一下,臉上有些不甘,卻沒有再說話。
胡胡總管略有遲疑,看了眼五夫人,目光閃了閃回道:「確實自縊,並未查出別的線索,小人瞧著覺得沒有問題,就在山下買了口棺材,請了廟中的師傅入殮了……小人回來請示太夫人,是在廟裡停留幾日,葬在何處?」
太夫人深看了眼胡總管,想了想道:「這天氣越來越熱,便停靈三日,就近讓廟裡的師傅做了法師,也別四處尋地方,後山風景也好也僻靜就葬那裡吧!」
妾室是沒有資格入祖嗣的。
「娘!」五夫人聽著就在太夫人面前跪了下來道:「娘,秋娘一生可憐,這麼走了連子嗣都沒有留下,您就讓兒媳去辦身後事吧,兒媳要把她帶過通州……娘,求您了。」
太夫人眉頭一擰,叱道:「你怎麼不用用腦子,你家大哥剛剛去了,府裡頭天都快塌了,你如今將她帶回去你大嫂能讓她如祖墳?」
五夫人一怔,太夫人已經對吳媽媽道:「派人送她回去,沒事不要放她進來!」說著對五夫人道:「你若是要回去奔喪便隨便你,籐秋娘的事不准你再插手!」
「娘。我要見二哥,我不相信二哥會這麼狠心。」
不提蕭延亦還好,提了蕭延亦太夫人便沉了臉,吳媽媽一見如此便半拖半扶將五夫人拖出去。
等五夫人出了門,太夫人便看向胡總管,道:「查的實情如何,說吧!」
胡總管面露遲疑的將手裡的一張便條交給了太夫人。
「在房間裡的桌子下面找到的,小人確認過,不是籐姨娘的字跡!」
一張字條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但上面的內容卻讓人背脊生寒,這分明就是去行兇之人無意遺落的。
速決,不留活口!
胡總管想著也不由生出一生冷汗,弓著的腰彎的更低。
太夫人接過便條,上面蠅頭小楷俊秀飄逸,短短一行字卻讓太夫人面色徒的一凜。
胡總管又道:「小人請了仵作,脖子上有兩條紫痕,一深一淺……」
就是說,籐秋娘是被人勒死的。
她一個妾室,於外界並無往來,卻突然被人害死……
太夫人捏了手中的便條,揮了揮手道:「不用留了,明日便葬了!」說著一頓又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屍體留不得,不管是誰做的,都與府裡的人脫不了干係。
不能給別人留下話柄!
「是!」
胡總管意識道,太夫人並不想再深究下去,便什麼也沒有問,也不敢問,便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
待他出去,太夫人緩緩鋪平那張小小的白紙,目光如利劍一般去看上面的字跡,眼底露出滿滿的失望之色。
略沉吟後,她就起身進了碧紗櫥裡,裡面的桌子上有幾張鑫哥兒寫的大字,旁邊還有幾個糾正示範的小楷,她將便條落在一處去比對……
吳媽媽正好進來,看到太夫人面色沉冷的坐在椅子上,她一驚上去撫著太夫人的背問道:「太夫人,您沒事吧?」
太夫人緊緊攥著椅子上的扶手,彷彿一瞬間老了好幾歲,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透著鄭重:「取燈來。」
吳媽媽應是而去,端了燈來。
太夫人便顫抖著手,要將手裡的便條著了火,吳媽媽看著太夫人的樣子擔憂道:「奴婢幫您吧!」
太夫人沒有說話,那張便條彷彿有千金重,點了幾次都沒有點著。
她忽然閉上眼睛,將便條攥進了手心中,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平復了情緒她對吳媽媽道:「將我那快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取來。」
吳媽媽一愣,太夫人的貼身的私物一直都是她保管的,但唯獨那個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那個匣子一直放在太夫人的臥室裡,鑰匙由太夫人收著的,連她都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
吳媽媽應是,進了臥室將匣子抱出來。
「你出去吧。」太夫人緩緩的說完,吳媽媽便退了出去,放了簾子她親自守在了門口。
太夫人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鑰匙,打開匣子,將手中的那張便條放了進去……
「太夫人。」吳媽媽隔著門簾道:「侯爺回來了。」
太夫人便收了匣子放在了多寶格上,收住了情緒,出聲道:「進來吧。」話落蕭延亦已經掀了簾子進來:「娘。」他行了禮在太夫人對面坐了下來,道:「胡總管說明日就下葬?」
「嗯」太夫人點了點頭,母子兩人之間默契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太夫人看了眼蕭延亦,問道:「老四呢,已經兩日沒有見到他人了。」
「一直在軍營操練,西山和五軍營要在城外五十里坡紮營。」蕭延亦答道。
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道:「老五可找過你?」
「昨兒見了,說是下午陪著五弟妹去通州。」說著一頓又道:「我讓胡總管派了幾個得力的管事陪著去了。」
籐家的事雖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府裡和他們畢竟是姻親,老五又是女婿,若是不去反而讓人奇怪,太夫人也歎著氣點頭:「去一趟也好,也堵了許多人的嘴,不管旁人怎麼說,我們便正常去做便罷了。」
蕭延亦贊同的點了點頭,太夫人又道:「你房裡的事你回去和承寧處理乾淨,眼看延箏的婚事將近,不要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影響了她。」
「嗯。」蕭延亦目光一閃垂了眼睛,正說著二夫人挑了簾子進門來:「娘。」又看到蕭延亦:「侯爺也在!」
太夫人見到她,立刻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擰了眉頭道:「不是讓你在床上歇著嗎,怎麼又來了,我也沒什麼事你往後不用日日過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家裡這麼多事,我怎麼能讓娘一個人操心。」二夫人說著看了眼蕭延亦,又擰了眉頭對太夫人露出歉意的表情,道:「娘,是兒媳管教無方,讓房裡頭惹出這麼多事來。」
「不是你錯的,籐氏有今日也是她自己走的,當初錯了一步便到如今這樣步步皆錯,終是落了這樣的下場!」說著一頓又道:「命有天定,這也是她的命!」
沒有提胡總管回的實情,也沒有字條的事。
二夫人垂了臉沒有說話,餘光看了眼蕭延亦,蕭延亦淡淡的坐著並無多餘的情緒。
太夫人頓了一頓,又道:「她房裡的人,回頭你找幾個得力的人,悉數送到揚州的莊子裡去!」是要把這一頁翻過去。
二夫人目光一閃,臉上劃過詫異之色,太夫人竟是不打算再查,那那張字條……想到這裡她忽然又瞭然,這樣的事不管字跡是真是假,都說明和佟析秋脫不了干係,府裡頭這些日子出了這麼事,太夫人必然不會再牽著籐帶出瓜惹出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