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見析秋不卑不吭,臉上並沒有掌權後的喜色,她目光閃了閃暗暗吃驚,手上已經將裝著府裡的對牌的黑漆匣子遞了過去:「這是府裡頭管事媽媽的對牌,府裡裡外共三十二司,這裡便是三十二塊對牌,夫人請過目!」
牌子和她們各房裡的對牌不一樣,上的是紅漆上面用黑墨寫了各處的名字,如回事房,庫房等等……春柳端了黑漆匣子仔細點了,抬頭對析秋點了點頭,析秋笑著道:「仔細收好了。」
春柳應是,拿著匣子進了次間。
李媽媽看著春柳進去,便笑著對析秋道:「夫人何時見一見各處的管事?眼見著二小姐納徵要到了,二夫人原是要擬了宴客的單子,可還未著人去辦,就查了出身孕,也沒有三兩天的功夫了,還要各處去送帖子,時間恐怕有些急!」
二十八納徵早就定了的,怎麼會還沒有擬宴客的名單?
析秋看了眼李媽媽,面上笑著道:「媽媽說的沒錯,不過因是納徵請些通家之好便可以了,倒也不耽誤事兒,回頭我讓人擬了,還得勞煩媽媽跑一趟外院,讓回事處將帖子送出去。」
李媽媽一怔,四夫人才嫁過來不過幾個月,府裡頭因為還在孝期便是三月三也沒有如往年一樣辦春宴,四夫人對府裡的通家之好想必也不會熟悉,這擬名單的事看著容易,可實際卻是不簡單的,請誰不請誰都有講究!
難道她是顧了面子才會誇了海口,還是會去請示太夫人?
李媽媽心裡冷笑一聲,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奴婢本就是派來任四夫人差遣的,哪裡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四夫人客氣了。」
析秋笑了笑便道:「至於各處的管事,今日這個時辰也來不及了,不如就明日吧,按平日二嫂的時間,卯正三刻來我這裡,媽媽覺得如何?」
「奴婢自是聽四夫人的。」說著一頓又道:「那奴婢就先去通知各處。」
析秋點了點頭,讓春柳送李媽媽出門。
「夫人。」碧槐看著一摞賬簿道:「這麼多賬簿,還要擬宴客的名單,我們對府裡的大小事包括來往府邸家眷一點不瞭解,一天來得及嗎?」
析秋也知道時間緊,可如今她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既然做了就不能有讓人詬病之處,她笑道:「名單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去外院找胡總管拿一份府裡頭來往的名單就是,至於請哪些人就要我們自己去判斷了,便是有錯處也無妨,不還要請了太夫人過目嘛。」
碧槐覺得有道理,遂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外院。」析秋喊住她,笑著道:「急什麼,這會兒功夫胡總管必定是忙的很,我還有事吩咐你去做。」
碧槐停下來看著析秋,析秋就指了指桌上的賬簿,笑著道:「這裡一共是六本,我們三人一人分去兩本,在今日之內必須看完,將關鍵的記下來,比如每月各房開支數目,廚房採買一項最是關鍵,還有就是內院每月的總開支,把數據統計出來,往後查錄起來也清楚,至於其它的看過就可以,若能記住最好,要是記不住,往後遇到再翻了賬冊去查!」
「是!」碧槐就低頭抱了兩本去年上半年的坐到一邊去看。
析秋就翻了上半年的賬簿,越看她越是咋舌,當初她在娘家掌家時,佟府闔府一年裡,各處細碎的零用以及府裡頭每季的主子下人的衣裳等等,一應開支加起來不過是三千兩,其中還包括各處府裡來往的應禮錢,有多有少,但大抵不超過三千兩。
可侯府光上半年四個月,廚房一項支出就有一千五百二十兩,其它就不計算在內。
她不由感歎,府裡頭每年要收支多少才能支撐這麼大的一筆開支……
碧槐也看著的直瞪眼,嘖嘖歎道:「夫人,從賬簿上看去年外院年頭年尾,共拿了五萬兩進內院,到年底賬簿結賬年餘,竟只剩下五千兩……」
析秋聽著到沒有驚奇,去年她和蕭四郎大婚,蕭延箏定了婚事的嫁妝也應該包括在內,光這兩筆就能花去一半,一年下來用去這麼多倒也不奇怪。
不過沒有往年的對比,她也不敢盲目下結論!
一大半日,析秋便耗在厚厚的賬本上,細細將各處的數據記錄下來……
太夫人這邊沉了臉問吳媽媽道:「他果真這麼說?」
吳媽媽也是臉色沉沉的點頭道:「郎中確實這麼說,說藥性很輕通過脈象根本查不出來,若非他在苗疆待過數年,知道一旦吃了這種藥,女子的腹部出便會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線,是因為血脈受阻所制,直至一個月後女子小日子再來,才會慢慢消除!」
太夫人砰的一聲拍在茶几上,她瞇了眼睛道:「你帶著柳媽媽先將她扣起來,細細的去她房裡查!」
吳媽媽知道,自佟析華的事情之後,太夫人對苗藥的事格外的敏感,就連存在庫房裡的幾貼苗藥也悉數毀了,如今又再出現那種害人的東西,她如何能不生氣!
「苗疆,苗疆!」太夫人氣的語音都有些顫抖:「去查,但凡有干係的一個不留!」
「是!」吳媽媽應是,掀了簾子帶著柳媽媽和粗使婆子就直奔去了籐秋娘的院子。
紫檀遠遠的瞧見,飛快的轉身回到房裡,二夫人正躺在貴妃榻上吃著太后娘娘剛剛送來的新鮮李子,酸酸的格外爽口,李媽媽坐在一邊細細的將四夫人的反應說給她,瞧見紫檀沉了臉進來,二夫人挑眉問道:「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夫人!」紫檀看了眼李媽媽,李媽媽知道紫檀有話說便起身要避出去,二夫人便擺著手道:「說吧,什麼事!」
紫檀就壓了聲音指了指外頭,回道:「奴婢瞧見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粗使婆子去後院了。」
二夫人一愣,坐直了身體,李媽媽趕緊按著她:「您慢著點,慢著點!」
「沒事。」二夫人擰了眉頭擺手,問紫檀道:「你確定是去了後院?」紫檀確定的點了點頭,擔憂道:「夫人……籐姨娘她……會不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二夫人眼睛瞇了瞇,冷笑道:「晾她也不敢。」籐家的事可還沒有完!
「奴婢再去看看。」紫檀說著要出門,二夫人卻是搖了搖頭,扶著李媽媽的手站了起來,道:「幫我更衣,我們去太夫人那邊。」
二房裡的姨娘出事,二夫人身為主母若不出現就說不過去了,李媽媽和紫檀沒再說什麼,幫著二夫人換了衣裳扶著她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錦繡看著二夫人出門,飛快的回了房裡,氣喘吁吁的對沈姨娘道:「姨娘,二夫人去太夫人那邊了,她會不會替籐秋娘求情啊?」
「呵……」沈姨娘瞇了眼睛,眼底滿是恨意冷笑道:「她若是求情,她就不是二夫人了。」說著一頓又道:「我孩兒的命,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滿滿的恨意,讓錦繡也不由縮了一縮,可一想道姨娘受的苦,她心裡也是一酸,咬著牙道:「幸好還有太夫人做主,若不然小少爺就白白被她們害了去。」
沈姨娘目光漸漸變的悠遠,想到在娘家時,家裡日子很窮,她和娘親常常三餐不繼,雖是掛著武昌伯的旁枝的身份,可到底日子難過,後來沈太夫人在族裡找一位品貌兼備的女子,叔伯推薦她時她什麼也沒有說,她知道若想讓娘過的好,只有撇了自己這一生的清白才行。
原以為去的人家必定妻妾成群,她做了許多的心裡準備,卻沒有想到到了宣寧侯府,做了侯爺的妾室。
想到那樣如風一般的男子,沈姨娘便是心口一暖。
萬般皆是命,可是她的孩兒卻是無辜的!
她緊緊揪住身下的錦被,恨恨的道:「籐秋娘,你不得好死!」說著一頓又對錦繡道:「太夫人主持公道?她不過是怕籐秋娘拿了同樣的法子去害二夫人罷了。」
嫡庶比起來,太夫人自然更緊張嫡孫。
下午析秋覺得困頓,碧梧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古怪,析秋挑了眉頭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籐姨娘被太夫人關起來了,院子裡外都守著婆子,任何人不得進出!」碧梧說著,想到二夫人院子裡的情景依舊是心有餘悸:「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人搜了籐姨娘的房間,裡裡外外仔細搜了一遍,好像沒有找到什麼,但籐姨娘還是被關了起來。」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問道:「那二夫人呢,二夫人那邊什麼反應?」
沈姨娘流產的事實在太過蹊蹺,若是早前她便確信太夫人定會去查,那麼如今她自是更加確信。
無論如何,沈姨娘懷的都是蕭氏的骨血,府裡的子嗣又這樣艱難,太夫人怎麼能允許有人去暗中加害,況且,如今二夫人又懷了子嗣,若是那歹毒之人再對二夫人動手……
「二夫人正在太夫人房裡。」碧梧回道。
碧槐便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問道:「可知道太夫人為什麼要關籐姨娘?」碧梧點了點頭,壓了聲音回道:「說是沈姨娘肚子的孩兒,是籐姨娘害的,偷偷在沈姨娘的茶裡下了藥!」
碧槐面色一變:「太夫人查出了證據,所以將籐姨娘關了起來?」
「有沒有證據不知道。」碧梧頓了頓又道:「不過,籐姨娘已經招認了。」柳媽媽可是蕭府裡專門管教處置那些犯了規矩的人,她的手段多的令人咋舌,碧梧想到聽說的那些忍不住打了個顫。
碧槐暗暗心驚,不由朝析秋看去:「夫人,籐姨娘一旦招了,按照府裡的規矩恐怕是留不得了吧?」
析秋已經重新翻了賬簿去看,聽了碧槐問頭也不抬的道:「就看二夫人的態度了!」
關二夫人什麼事?
幾個丫頭聽的雲裡霧裡不明所以,析秋只笑笑沒有再說話,對碧梧道:「你若是得空,不用再去前面打聽,仔細和問玉留意著秋萍的動靜。」
比起籐秋娘的死活,她更關心的二夫人的態度,和鑫哥兒的平安。
「哦。」碧梧應是,想問為什麼要留意秋萍,可又不敢再問,只喃喃的出了門。
下午碧槐去胡總管那邊,要了一份府裡頭來往頻繁的府邸名單,析秋打開一看頓時愣了一愣,名單列的很細緻,共有三頁紙,按照和府裡頭遠近親疏走動的頻繁程度而立,如東昌伯府,誠意伯,壽寧伯就在第一張紙上,屬於通家之好來往頻繁的。
而入錦元伯,武威侯以及武昌伯等府邸則是年節互相往來,彼此也有走動但大多都是面子上的事,私底下府裡頭各處卻並無多少往來,另一張上面寫的是泛泛之交,如懷寧侯,楊閣老府就屬於禮節到了即可的。
析秋沒料到這麼細緻,看來擬賓客名單要容易一些了。
「等晚上春雁回來,讓她拓一份我們另外收著!」析秋交代了春柳,幾個丫頭裡面春柳識字但寫字卻不行,碧槐和碧梧兩個也是如此,唯獨春雁字後來在她房裡她帶著她仔細練過,平日裡書信倒是不成問題。
「夫人。」春柳拿著那張與府裡頭來往密切的名單道:「這張上面自是都要請的,那另外兩張怎麼辦,請還是不請?」
析秋拿了有武昌伯的那張名單,指了指錦元伯府道:「將黃夫人加進去。」又指著武威侯府:「一併寫進去。」
錦元伯府和大夫人娘家有姻親關係,唐**奶就是錦元伯府的,而武威侯林夫人和錦鄉侯的阮夫人的沾著親,林夫人的外甥女嫁的就是阮夫人的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