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侯爺的妾室籐秋娘。
碧槐側開眼,與碧梧對視一眼,眼底升起戒備之色。
「籐姨娘。」析秋微微點頭,顯得生疏冷漠。
「四夫人。」籐秋娘滿臉的笑:「許久不見四夫人,一直想去拜訪夫人,不過見夫人一直忙著也不敢冒昧打擾,妾身在這裡見禮了。」
析秋聽著便擰了擰眉,覺得籐秋娘與兩年前大不相同,兩年前無論她是執拗也好,不顧一切也罷,但性子裡卻余留著少年人的天真和單純,可眼前的人……已完全一副深宅內院的婦人,看人時眼底所遮掩的皆是算計。
她不喜歡,所以笑容越發的淡:「不過小事,以後大家一個園子裡走動,總有機會的。」說著一頓,她道:「我還有事,告辭。」說著,側開身便繞過籐秋娘朝院門口去。
這邊籐秋娘卻在她身後喊道:「四夫人。」籐秋娘見析秋停了腳步,回頭看她,她便盈盈一笑朝析秋蹲身行了禮:「當初夫人送來的那對鴛鴦戲水的枕套繡工精巧,貴不可言,一直也不得機會好好謝謝您!」她說完抬著眉眼看析秋,滿臉的真誠。
當初那對枕套本來是要送佟析言做添箱用,只是在侯府時出了籐秋娘的事,她當時讓司杏拿了送到侯府算作賀禮,並沒有想過她感謝,只是略表了她當時的心境罷了。
「不用。」析秋笑著道:「自己做的東西,也談不上貴重。」淡淡的說完,轉了身便出了院子。
籐秋娘看著析秋的背影,就恨恨的捏住了手裡的帕子,她的貼身丫鬟秀紅就小聲問道:「姨娘,我們不是要去給夫人請安嗎。」
「知道了!」籐秋娘眉頭一橫,冷聲問道:「我姐姐那邊可有消息回來?」
「沒有。」秀紅說著一頓又道:「大爺訓斥了五夫人,五夫人被姑爺和大爺關在房裡,這都半個月奴婢去了幾次都見不到人。」
籐秋娘就滿臉的不甘,咬了咬牙,秀紅又壓著聲音道:「大爺讓奴婢告訴您,讓您在侯爺耳邊吹吹風……他約了侯爺幾次,侯爺都拒絕了,如今只有您留在府裡,您一定要想想辦法,讓大爺見侯爺一面。」說著一頓,秀紅又道:「大爺還說,讓您多去四夫人那邊走動走動,如今四爺最疼四夫人,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癥結就在佟家,若是四夫人原諒了五夫人,那這些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籐秋娘聽著,就恨恨的皺起了眉頭,回頭目光悠遠的看著已經走遠了的析秋,腦子裡想到,兩年前她們同為寄宿留在蕭府裡,比起身份她是籐府的嫡女,身份自是要比她高貴許多,卻沒有想到,造化弄人,轉眼功夫一個小庶女成了堂堂宣寧侯府的四夫人,成了炙手可熱大都督的夫人,而她呢……
永遠只能留在後宅裡見不得人。
和四房走的近?她想到剛剛析秋冷淡疏遠的態度,嘴角便勾起諷刺的笑容來。
進了房間,二夫人正和自己身邊貼身的媽媽在算賬,籐秋娘笑著朝二夫人行了禮,喊道:「夫人!」
二夫人看了她一樣,淡淡點了頭,指著面前的杌子道:「坐吧。」說著,又轉頭去看手裡的賬本。
籐秋娘側著身子半坐了,捏著帕子安安靜靜的看著二夫人,約莫等了兩盞茶的功夫,二夫人才和身邊的媽媽道:「你讓廚房按著這本賬去買,今年可以適當的放寬些,可也不能越過前幾年。」
媽媽領了命,點頭應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說著,那了賬本朝籐秋娘點了點頭,籐秋娘隨即站了起來朝媽媽行了禮,帶媽媽出去她才笑著重新坐了下來。
二夫人便端了茶喝了一口,問道:「這會兒來,可是有事?」
「也沒什麼事。」籐秋娘笑著道:「就是年關了,想來夫人這邊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二夫人就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一閃低頭去啜了一口茶,笑著道:「你身子也不好,就安心在房裡歇著,若是有事我再讓人去找你。」言下之意便是,你沒事就待在房裡,也不要常出來走動……
「是。」籐秋娘目光一動,笑著道:「妾身就是擔心您的身體,妾身在娘家時也曾幫著母親管理過賬目,看賬和算盤也會一些……」
二夫人眼睛瞇了瞇,端了手裡的茶盅沒有說話,顯然沒有領籐秋娘的人情。
籐秋娘面露一絲尷尬,垂著頭便站了起來:「既然夫人這裡無事,妾身便告退了。」說著朝二夫人福了福,轉身朝外走。
正在這時,門外有丫鬟隔著簾子道:「侯爺回來了。」
籐秋娘聽著眼睛一亮,就迅速的上前兩步去打簾子,二夫人聽著也站了起來,目光冷冷的看了眼籐秋娘,這時蕭延亦已大步進了門,二夫人迎過去朝蕭延亦行禮:「侯爺回來了。」
籐秋娘也斂衽行禮,喊道:「侯爺!」
蕭延亦朝二夫人點點頭,轉目看到籐秋娘也在這裡,微微點了點頭,就由著二夫人服侍著進了裡間換衣裳,等兩人從淨室出來,籐秋娘還立在門口沒有走。
二夫人看了籐秋娘一樣,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笑盈盈的樣子,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奉給蕭延亦:「侯爺今兒倒是很早。」
「嗯。」蕭延亦淡淡的回了,便去問二夫人道:「府裡的事情是不是很多,若是忙不過來就把胡總管掉進來幫著你吧。」
有蕭延亦的關心,二夫人顯得的很高興,她笑著和蕭延亦道:「眼前也不忙,許多事妾身一個月前就安排好了,這會兒也不過是日日聽著各處的管事來回話,最繁瑣的便是賬了,不過有胡媽媽在,倒也還好。」她說著一頓,又道:「況且,我也有四弟妹幫著,也省了一樁大事操心。」
蕭延亦聽著眉梢便是一挑,問道:「四弟妹,你讓她做什麼?」
二夫人沒有多想,便笑著回道:「妾身去年在郡王府裡不是瞧見過銀樹麼,瞧著覺得既熱鬧又不張揚,今年就托了榮總管給我置了一些回來,可那些樹的擺設和顏色搭配頗有講究,妾身又分不開身,也不放心讓婆子們去胡亂糟踐了,就拜託四弟妹了。」
她說著在蕭延亦的對面坐了下來。
蕭延庭端著茶的手一頓,想到去年郡王府中滿府裡的星星點點確實很美,可是若是擺弄起來,恐怕很是費事,他想到析秋的腿,便擰了擰眉頭,轉頭想說什麼,又看到二夫人眉眼含笑的看著他,出口的話他便吞了下去。
淡淡點頭道:「那你便多派些婆子去吧,這些事恐怕也不輕鬆。」
「還是侯爺想的周到。」二夫人笑著道:「四弟那麼寶貝四弟妹,若是把她累著了,四弟定是要對我生出怨念了。」說著掩面笑了起來。
蕭延亦聽著,就垂了臉去喝茶。
「侯爺。」二夫人想了想又道:「妾身聽說好些人家都在城外設了粥鋪,妾身想著大家都在做,我們若是不做也難免顯得與眾不同了,您說呢。」話題轉了,蕭延亦便抬了臉,點頭道:「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我剛剛已經吩咐過胡總管,在城外設粥鋪的事,就按照往年的例子去辦吧,米面的事讓胡總管去安排,不過那些婆子媽媽們,恐怕要你從內院調些人去才行。」
「行。」二夫人笑著道:「我稍後就去安排。」
蕭延亦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這邊籐秋娘已經站了小半個時辰,蕭延亦和二夫人說著話,彷彿沒有看到她一樣,直到蕭延亦起身要去太夫人房裡,二夫人拿了牆角掛著披風,道:「外面冷,爺路上擔心些腳下。」
蕭延亦由二夫人繫了帶子,淡淡點頭道:「你也在房裡歇歇吧。」說著就要出去,忽然發現籐秋娘還站在門口,便挑著眉頭問道:「你可是有什麼事?」
「沒有。」籐秋娘笑著道:「妾身送侯爺。」蕭延亦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就轉身出門。
二夫人沒有說話,便笑著和籐秋娘一起把蕭延亦送到門口,不待蕭延亦離開院子,籐秋娘便轉身朝二夫人道別:「妾身告退了。」
「去吧!」二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回了房裡。
待籐秋娘離開,二夫人回到房裡,便對自己身邊的丫鬟打了個眼色,丫鬟隨即出了門,不一會兒便跑著回來了:「……追侯爺了,又哭又跪的,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她在說什麼。」
二夫人就冷笑一聲,端了茶不屑道:「能說什麼,不過是哭訴自己的身世處境罷了。」籐家如今的日子可不好過,五夫人出了侯府,籐家大爺能用的也只有籐秋娘了。
「隨她去吧,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二夫人毫不在意的說著,與其說不在意,但更多的卻是不屑。
自二夫人這裡領了差事,析秋又回了太夫人房裡,太夫人正在和蕭延箏說話,見她進來蕭延箏笑著迎過來,問道:「二嫂讓你幫忙做什麼?」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禮,笑著回道:「二嫂採買了許多銀樹,說明年是娘的正生辰,這個年節雖不能鋪張可也不能如往年那樣冷清了……打算裝點了園子,看上去也能熱鬧些。」
太夫人歎道:「她有心了!」
「這個有趣!」蕭延箏笑了起來,去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往年這類的事情,都有五哥負責,今年五哥不在府裡,二嫂定是尋不著人,可依她力求完美的個性,又不放心旁的人去動手,所以才尋摸著指派四嫂了。」蕭延箏笑容滿面的說著,想著蕭四郎的樣子,二夫人怎麼敢去指派他做這些事,想了想她道:「娘,您讓我和四嫂一起吧,佈置園子我有經驗。」
太夫人笑容自眼底溢出來,笑著點頭道:「去吧,去吧,不過可不能給你四嫂搗亂。」又抬頭看著析秋道:「這事兒做起來也不輕鬆,多找些婆子幫襯著你,一些體力活就去外院找胡總管,讓他找些人來幫幫你。」
析秋笑著點頭:「娘,我知道了!」
中午,析秋留在太夫人房裡吃了午飯,回了自己房裡,吩咐春柳道:「你下午帶著岑媽媽去二夫人那邊領了東西回來,記得清點了數量,仔細核對清楚了,可知道?!」
春柳點頭,想了想又道:「這院子裡這麼大,二夫人這差事可不輕鬆。」說著,又回身去將門關了,對門口守著的碧槐使了眼色,便回房對析秋道:「夫人,您讓奴婢查的事,奴婢查到了……」說完,挨著析秋的耳邊細細說了一遍:「她這些日子除了在太夫人房裡,就常常去二夫人那邊,和一個秀雲的丫鬟走的很近。」
析秋聽著眉頭略挑,春柳又道:「奴婢打聽了,秀雲是籐姨娘身邊的貼身的丫頭,從籐家過來的,一直跟著籐姨娘。」
析秋靜靜聽著,沒有說話,端了茶盅站在蕭四郎的書桌前,偌大的書桌有半邊炕那麼大,桌面上整整齊齊擺著幾本書,和一些大小不一的信件和折子,她的嘴角就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春柳不放心的提醒道:「夫人,奴婢瞧著這丫頭心不正,又和二房那邊走的這樣近,我們不能再放任她了。」還有上次春雁的事情,若不是她耽擱了,春雁也不會出了那件事情。
「一個丫頭而已。」析秋笑著道:「她雖是太夫人那邊送來的,可若是想把她送回去,說簡單也簡單的很。」
春柳聽著眼見一亮:「夫人的意思是……」
析秋淡淡點了頭,她原也沒有非將她送走不可的意思,畢竟偌大的院子裡,十幾個丫頭婆子進進出出,總有一兩個不齊心的,這絲毫不奇怪,只要她們能按守本分也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