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妹。」大夫人上去拍著哄晟哥兒:「孩子懂什麼,你太過份了!」
這個時候五夫人已經顧不得許多,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搬出去,至少不能就這樣簡簡單單被趕出去。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快給祖母磕頭,快啊!」她拍著晟哥兒的後背,拍的砰砰響,可晟哥兒這會兒除了哭,卻什麼也聽不進去。
不過才四歲而已,哪裡懂什麼。
析秋看著也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蕭延庭從外面衝了進來,一把推開五夫人,抱著哭鬧不止的晟哥兒,一揮手就扇了五夫人一巴掌:「你這個瘋子!」
五夫人被打懵了,捂著臉看著蕭延庭,半天沒了反應!
「鬧夠了沒有!」太夫人怒斥道。
蕭延庭抱著晟哥兒滿臉痛色,他朝太夫人磕了頭:「娘,是孩兒不對!孩兒給您陪罪!」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五夫人看看太夫人,又去看冷冷清清的大夫人,目光又落在眼觀鼻鼻觀心的析秋身上,眼中厲光一閃,提著裙子就去追五爺!
她如果真的被趕出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她不能連蕭延庭和晟哥兒也沒有!
三個人前後離開,太夫人的院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太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緊隨進來的蕭延亦和蕭四郎:「你們明兒去看看,若是沒有地兒住,就托人給他們找間宅子吧。」便是誰也不看,可晟哥兒卻是蕭家的長孫沒有錯!
蕭延亦點點頭,回道:「府裡在延齡巷那邊還有間兩進的宅子,雖不大,但他們住卻是足夠了。」
不過一間宅子,太夫人無力的點點頭:「你去安排吧,別委屈了晟哥兒!」
蕭延亦應是。
「都散了,鬧騰了一夜,也都回去歇著吧!」太夫人淡淡說著,滿臉的疲憊。
析秋就朝太夫人行了禮,隨著眾人一起出了門。
待所有人離開,吳媽媽上去給太夫人捏著肩膀,兩人久久沉默後,太夫人問吳媽媽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吳媽媽聽著神情一緊!
她笑著對太夫人道:「奴婢也瞧不出什麼,不過周道婆說的到不像假話。」太夫人擺著手打斷她的話:「不是問你這件事。」
吳媽媽就停了手,沉吟了片刻才回道:「這恐怕要等四爺查了才清楚了。」
那些流氓到底是什麼人,周道婆的兒子又被什麼人扣住了,那個吃藥吃死了的女子到底是真是假,周道婆是不是真的因為歉疚才這樣合盤道出。
畢竟,若那女子真的因為周道婆的藥而死,那麼那女子的家人為何不報官,反而bi著她做這樣的事情。
吳媽媽心裡也暗暗納悶不已。
「你啊!」太夫人指著吳媽媽歎了口氣:「這麼多年還是沒變,心最是慈了!」她又淡淡道:「你想的不錯,不用查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老五一家搬出去也好,府裡往後也安生些。」她說著閉著眼睛緩緩躺在了床上,腦中卻如連環畫一樣,往事一幕幕掠過她的腦海中。
吳媽媽也收了聲,靜靜坐在太夫人床邊的腳踏上沒有說話。
這邊析秋隨著蕭四郎出門,路上兩人並肩走著,析秋垂著頭看著腳底下的路,忽然身邊蕭四郎停了腳步看著她,她以為蕭四郎會問她這件事和她有沒有關,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如何回答,但過了許久他卻是問道:「聽說你中午,晚上都沒有用飯,餓不餓?」
析秋聽著一愣!
蕭四郎卻是勾起嘴角牽了她的手,便往院子裡去便道:「讓婆子做些宵夜送來吧,我也餓了!」
析秋走路的腳步一頓,也隨著他笑了起來,聲音裡透著淡淡的愉悅:「現在太晚了,婆子這會兒也該歇了,四爺若是餓了,妾身給您下碗麵條可好?」
蕭四郎眼睛一亮,滿臉的笑意:「那有勞了!」
析秋微微笑著,眼裡彷彿點了一盞燈,明亮而溫暖。
兩人一路進了院子,廚房裡值夜的兩個婆子正守在灶下面聊天,見到四爺和四夫人進來,兩人一驚站了起來,有些無措道:「四爺,四夫人可是要吃宵夜,奴婢這就開了爐子,馬上就好。」
析秋回頭看了眼蕭四郎,擺著手道:「不用你們忙,都去歇著吧,我自己做!」
兩個婆子就滿臉遲疑的退了出去。
「四爺,您幫我看看火。」
析秋揉著麵團,轉頭去吩咐蕭四郎:「鍋裡的水也瞧瞧。」
蕭四郎聽著一愣,目光看了眼析秋,又落在冒著熱氣的灶台,在他的觀念中,吃飯便是現成哪裡有他親自下廚的事,蕭四郎眉頭擰了擰站了起來要去開門,析秋看著一愣,挑眉道:「您做什麼?」
蕭四郎停在門口,回道:「我去喊婆子進來幫你。」
「不用。」析秋搖頭道:「等水開了麵條就能下鍋了,四爺幫我看一眼就行。」她說完,又很自然的低頭去揉麵團。
蕭四郎眉頭挑了挑,終究沒有開門出去,轉了身他走到灶台前,彎腰看了看灶膛裡,又起身揭了鍋看了看,然後默不作聲的回到原來的位子坐下。
「四爺。」析秋抬頭看他。
「嗯?」蕭四郎挑眉看她。
「火大不大,水開了沒有?」析秋問他。
蕭四郎眉頭擰了擰,略遲疑之後才點頭道:「有火,未開!」
析秋又重新低下頭去揉面,不經意的角落,她的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來。
蕭四郎端著茶盅,目光落在她揉著麵團的手上,即便廚房暖和,可析秋的手還是凍的紅紅的,他眉頭皺了皺,放了茶盅又道:「房裡可有糕點?」
析秋以為他很餓,需要東西墊一墊,就點頭道:「嗯,爐子上溫著芙蓉糕,四爺要是吃,我讓春柳拿來!」
「不用。」蕭四郎卻站起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果然觸手冰涼,他眉頭一皺眼底有股懊惱:「我們回房吧。」
析秋看看手下快好的面,鍋裡的水也好了,只差最後一步而已,她抽出手問道:「四爺不是餓了嗎?再等一等就好了。」
蕭四郎卻是固執的拉著她,抓了手邊的毛巾,三兩下擦乾淨了她的手,又握住手裡大步出了門……
析秋滿臉疑惑的跟在他後面,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又變了臉色。
灶上的婆子未敢離開,依舊是守在門口,見兩人出來,立刻俯身行禮,蕭四郎腳步不停,吩咐道:「把麵條下了送進來。」
兩人在後面一愣,隨即應道:「是!」難道是四夫人不會做?
兩人狐疑的進了門,卻見桌上的麵團揉的好好的,鍋裡的水也是騰騰冒著熱氣……
「四爺。」析秋進了門,心裡暗暗皺眉,臉上卻是笑著道:「您是嫌妾身做的不好?」
蕭四郎將她讓進房裡,又讓春柳給她泡了杯熱茶,吩咐:「把夫人的手爐拿來。」春柳應是而去。
析秋默坐在炕上沒有說話。
稍後,春柳抱著手爐進來,蕭四郎接過就放在析秋手裡,擰著眉頭問道:「還冷不冷?」
析秋聽著一愣,難道他不讓她做麵條,就是因為怕她冷?
淡淡的,析秋微微笑了起來,搖頭道:「謝謝,不冷!」蕭四郎感覺到她指尖一點一點回暖,眉頭才微微鬆開。
婆子將麵條端進來,蕭四郎看著析秋吃了大半碗,兩人才各自梳洗歇下……
析秋躺在床上,想著今晚的事,這會兒周道婆的兒子應該已經回去了,至於綁架五爺的幾人,自然是佟全之安排的,她笑了起來……佟全之確實很機靈。
第二日一早送走蕭四郎,析秋正在吃早飯,敏哥兒來了。
「母親。」敏哥兒抱著小小的拳頭,站在析秋的面前,臉上依舊是緊繃著沒有多餘的表情。
析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碗裡的粥喝完,才抬頭看著敏哥兒,問道:「吃早飯了嗎?」敏哥兒目光微閃,迅速的點點頭回道:「吃了!」
析秋聽著,便拿眼去看敏哥兒身後的奶娘,奶娘正滿臉為難的站在門口,見析秋看過來,她有些猶豫的看了眼敏哥兒,隨後又垂下頭去。
這麼說,也就是沒吃了?!
析秋笑著又讓春雁盛了粥,卻並沒有動筷子,而是笑著問敏哥兒:「敏哥兒學了百家姓,千字,有沒有學詩?」
敏哥兒眼底露出一絲倔強,卻是搖了搖頭:「還沒有,祖母說等把百家姓和千字學了,再撿些朗朗上口的詩句教孩兒。」析秋聽著就微笑著點頭,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又露出愁容來……
敏哥兒暗暗納悶,卻錯開眼沒有去問。
析秋卻是一臉為難的抬起頭來,看著敏哥兒道:「敏哥兒可聽說過『粒粒皆辛苦』的詩句?」敏哥兒一愣,點頭道:「五叔教大哥時,我在一邊聽過。」
他所說的大哥,是指晟哥兒。
析秋又問:「知道意思嗎,喜歡嗎?」敏哥兒點頭。
析秋就看著一桌子沒有吃完的飯菜,愁容滿面:「敏哥兒能幫母親一個忙嗎?」
「什麼?」敏哥兒本能的問著,露出戒備的樣子來。
析秋彷彿沒有注意,她指著桌子上三四種粥和小菜還有點心:「敏哥兒能和母親一起,把這些都吃光嗎?」
敏哥兒怔住,小小圓圓的臉上,第一次在析秋面前露出其餘的表情來,她錯愕的看著析秋,又看看桌上的東西……
這才忽然明白,她剛剛為什麼要突然說起詩句來!
他面露遲疑,站在那裡不動,析秋就笑看著他:「謝謝敏哥兒。」
敏哥兒覺得有點奇虎難下,癟了癟嘴還是依言讓奶娘把他抱到桌邊坐下來,春柳笑瞇瞇的立即給他盛了半碗粥放在他面前,敏哥兒拿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勺子,就低頭悶悶的去喝粥。
彷彿真的只是為了幫析秋把浪費的糧食解決掉。
析秋沒有說完,夾了包子放在他的碗裡,又挑開肉餡涼一涼放在旁邊,她自己則低了頭接著去吃自己碗裡的。
敏哥兒看著骨碟裡被刻意挑開散熱的包子,滿腹的狐疑和不解。
待兩人默默吃過,各自漱口,析秋回頭對春雁吩咐道:「昨兒太夫人那邊送來的千層餅,你回頭讓岑媽媽送一些回去,就說太夫人送於大少奶奶的。」
春雁點著就點頭應是。
析秋又去看敏哥兒,由碧槐和春柳扶著在門口等敏哥兒。
敏哥兒又擰著眉頭喝了一杯什麼也沒有放的白水,勉強的跟著析秋出了門,到太夫人院子裡請安。
太夫人剛讓人收拾了碗筷,鑫哥兒手裡正拿著一隻素菜包子迎了出來,笑瞇瞇的對析秋行禮:「四嬸嬸早!」析秋笑著點頭:「鑫哥兒早。」又朝太夫人行了禮喊道:「娘。」
太夫人指著面前的杌子讓她坐下。
這邊鑫哥兒獻寶一樣拉著脫了石藍色斗篷的剛剛進門的敏哥兒,笑嘻嘻的揮著手裡的熱包子:「我給你留的包子,還熱著呢。」
太夫人也緊著問:「快去吃早飯,別餓著了。」
敏哥兒站著沒動,遲疑的看了眼析秋,太夫人看在眼裡,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又問敏哥兒:「怎麼了?」
敏哥兒低著頭回道:「回祖母的話,剛剛在母親房裡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