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沒說什麼,笑了笑道:「奴婢送您出去,大都督在外面等著您呢。」析秋點了頭就隨著女官出了宮門,過了兩個抄手遊廊就看到蕭四郎遠遠的正在和蕭延亦說著話,見到析秋過來兩人停了聲,蕭四郎問道:「還好吧?」
析秋點了點頭,又朝蕭延亦行了禮:「侯爺!」
「回去說吧。」蕭延亦也是上下仔細看了析秋一眼,才轉了身走在前面。
析秋落後蕭四郎半步,三個人在內侍的引領下回了位於南牌樓的宣寧侯府。
蕭延亦的馬車在半道上分道了,蕭四郎和析秋到太夫人房裡,太夫人正戴著眼鏡和吳媽媽在看賬本,見到兩人進來就脫了眼鏡指了指前面的椅子道:「坐吧。」等蕭四郎和析秋坐下,太夫人便問道:「去宮裡都說了什麼?」
「提到沈世子,又問道我們前些日子說的漕運。」蕭四郎回道。
太夫人眼睛一瞇,她也才剛剛知道,太后那邊卻都已經知道了,她挑著眉頭問:「你怎麼說的?」
「自是如實相告,說到榮郡王也有意參份,太后便提出他與聖上談批復的事。」蕭四郎慢慢喝著茶,緩緩的說著,太夫人卻是聽著眼中露出一抹凜厲來:「這件事若是聖上問起來,你便當做不知道罷了,總歸中間還有榮郡王。」
蕭四郎心中有數,遂點了點頭。
太夫人又看著析秋道:「皇后娘娘那邊可好?」析秋就原原本本把皇后娘娘說的話轉述了一遍,又將她賞的那匣子熏香拿出來:「就說很清香,讓我回來試試。」
太夫人繃著的臉明顯放鬆不少,她歎了口氣道:「原怕你進宮會緊張,讓你二嫂陪著你去,可今兒她也有事……索性你也算機靈的。」
吳媽媽目光一轉,笑著道:「四夫人自是機靈的,昨兒兩道懿旨下來,她也是不慌不忙的,奴婢看是您多慮了。」
「就數你最機靈。」太夫人笑了起來,又道:「去傳飯吧!」
吳媽媽就出了房門,這邊門簾子掀開就跑進來兩個兩三歲的孩子,分不出哪個大些哪個小些,都穿著同樣大紅蜀錦的裌襖,只是一個瘦瘦的有些氣血不足的樣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嘴角有半邊酒窩虎頭虎腦很可愛機靈的樣子。
兩個孩子跑進來,隨身護著奶媽就一邊緊張的喊道:「鑫爺,敏爺慢點!」
原來就是鑫哥兒和敏哥兒!
析秋又仔細打量了兩個孩子,那個瘦瘦的眉眼間有些蕭延亦的影子,也長了一雙蕭家特有的丹鳳眼,而另外一個胖嘟嘟的,想必就是敏哥兒了。
沒想到長這麼大了!
「祖母,祖母!」兩個孩子撲倒太夫人腿邊:「五叔不陪我們玩,五叔不陪我們玩!」太夫人一改方才淡淡的表情,笑呵呵的接住兩個孩子:「好了,好了,快都坐好,瞧這一身髒的……」又看著敏哥兒:「你父親,母親在這裡,快和他們行禮!」
敏哥兒回轉過頭,彷彿現在才看蕭四郎和析秋坐在這裡,可當目光接觸到蕭四郎的目光時,剛剛神氣活現的表情一瞬間恢復了端凝,規矩的從太夫人腿上滑了下來,抱著小小的拳頭道:「父親!」
蕭四郎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旁邊奶娘就拉著敏哥兒看著析秋道:「快喊娘!」
敏哥兒轉過頭,瞇著大大的眼睛打量著析秋,有些不樂意的停在那邊……蕭四郎看著眉頭微蹙,輕咳一聲,敏哥兒神情一凜咬了唇目光一轉作揖道:「母親!」
沒有喊娘,有些排斥的樣子。
析秋露出笑容,笑瞇瞇的看著敏哥兒道:「敏哥兒真乖。」敏哥兒就轉了頭又走到太夫人身邊偎著,挨著鑫哥兒耳邊小聲說了什麼,鑫哥兒就眨著長長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析秋。
太夫人就親了鑫哥兒頭頂:「快喊四叔,四嬸。」鑫哥兒就乖巧的喊道:「四叔,四嬸。」
蕭四郎微微點頭,析秋對鑫哥兒笑著,鑫哥兒就歪著頭看著析秋,彷彿很疑惑。
「都去哪裡玩了?怎麼又說到五叔了?」太夫人笑著接過奶娘送來的熱帕子,親自給兩個人擦了小手,邊問道。
敏哥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就看到他用小腳踢了踢鑫哥兒,鑫哥兒隨即抬頭看著太夫人回道:「五叔在園子裡幫大伯母量房子大小……不讓我們量……」
口齒有些不清,意思也有些不清晰,太夫人卻是聽明白了,笑著道:「你是說五叔在給大伯母量花房的尺寸是不是?你們在那邊搗亂,五叔就把你們趕回來了?」
鑫哥兒就點頭不迭,敏哥兒卻是一本正經的糾正道:「祖母不是這樣的,是我和鑫哥兒自己回來的。」
太夫人聽著笑了起來,捏了敏哥兒的鼻子。
析秋也暗暗好笑,敏哥兒看著到是很機靈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去看蕭四郎,就見到正垂著眼簾慢慢的喝著茶,對面前發生的事情彷彿毫無所覺。
這個樣子,難怪敏哥兒見了他就怕成這樣!
「太夫人,飯擺好了,是現在用還是稍等等?」正好吳媽媽進來掀了簾子站在門口問道。
太夫人就把兩個孩子交給各自的奶娘,擺手道:「現在吃吧,這天氣稍等等就涼了。」析秋聽著就乖巧的站了起來:「我去擺碗筷。」
她站在桌前和太夫人房裡的大丫頭紫薇,連翹一起擺了碗筷,太夫人和蕭四郎隨後走了出來,鑫哥兒和敏哥兒則由奶娘抱著在暖閣裡吃。
食不言寢不語,三個人由各自丫鬟服侍著吃了飯,吳媽媽就安排重新上了茶。
太夫人喝了茶對蕭四郎道:「你大嫂的事辛苦你了,她一個人孀居也不容易,難得想做件事,就替她辦的周全些,也讓她高興高興。」
老侯爺喜歡花花草草,想必太夫人也願意看著家裡人弄些花草吧?!析秋暗暗想著就聽蕭四郎道:「去年武進伯府後院新蓋了八間房,就是劉執事他們經手的,我去瞧過雖比不上內務府,可在京中也是難尋一二。」
太夫人就放心的點點頭:「你們也回去歇會兒,下午申正來就行。」
蕭四郎就和析秋一起,回了自己房裡。
析秋昨晚就只睡了一個時辰,一上午早起又精神繃著奔波到現在,自是累的很也沒了別的心思,和蕭四郎說一聲:「我睡會兒。」就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
蕭四郎負手去了書房,書房裡天益正在桌邊整理書桌,蕭四郎就在桌邊寫了封信交道天益手中:「下午你去一趟武昌伯府,把這封信交沈世子手中。」
天益面色一凜,垂首接了書信就小心翼翼塞進懷裡,回道:「五爺在後花園裡量尺寸,小的去瞧了一眼……」
蕭四郎就瞇著眼睛看著他,天益頭垂的更低,急忙把沒說完的話補充了:「那地兒在離景軒不遠,可是卻對著後山的梅林……」
「嗯。知道了!」蕭四郎仿似並不在意,天益便欲言又止,蕭四郎擰了眉頭道:「你看著點,若是還有別的事就來通知我。」他並不相信牛鬼蛇神的東西,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析秋在房裡瞇了一刻鐘就醒了,喊來春雁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春雁就回道:「鑫爺和敏爺如今還是養在太夫人膝下,二夫人剛進門時曾提過一句,太夫人就說鑫爺身子不好她那邊煎藥問醫也做熟了,不如就暫時住在那邊,後面等身子好些再送回去,後來二夫人就再沒提過……敏哥兒就一直在太夫人那邊,和鑫哥兒左右房間住著!」
二夫人雖是郡主可畢竟是繼室不如佟析華尊貴,鑫哥兒也是嫡子將來若是世子之位傳繼,按嫡長自是鑫哥兒的……這樣對身份尊貴的二夫人,未免就有些不公平……她微微擰了眉頭又問道:「那五夫人和籐秋娘現下如何?」
「五夫人這兩年再沒有過身子,籐秋娘也沒懷,每逢月末就會請了太醫來府裡,聽說小日子來的時候,就會血崩不止……」析秋聽著心中一凜,她一直記著佟析華連死前的動作,她不相信佟析華會什麼也不做,就任由五夫人和籐秋娘得逞。
難道她們現下的狀態就是佟析華最後埋下的禍根?
她靜靜想著,卻只是猜測不能肯定!
春雁看著析秋的臉色,又小心翼翼道:「大姑奶奶原先的陪嫁的婆子丫鬟,還留在原來的院子裡守著嫁妝,奴婢還在院子外面見到了林媽媽,不過……宋媽媽卻沒有瞧見!」
析秋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她並是關心佟析華的事,只是她既然嫁進來了在別人眼中,她就是佟析華妹妹,這是無法抹去的事實,她不能去害旁的人但卻不得不留了心思。
況且,太夫人如今是這樣的態度,她不把宣寧侯府這兩年發生的變化和各自關係理清楚,她就什麼也不能做。
沒有太夫人的首肯,即便有聖上的手諭讓他們搬到都督府去,他們也搬的名不正言不順。
既然嫁進了侯府,她不能為他做什麼,可也不能去給他拖後腿。
「你再去打聽大夫人這兩年如何,現如今住在哪裡,和二夫人五夫人的關係如何!」析秋擰著眉頭淡淡說著,說完又擺著手道:「算了,你是我房裡的大丫頭,常跑來跑去未免引起旁的人猜測,還是讓碧梧去吧,她年紀小又和生人合得來,讓她去要方便些。」
春雁想了想,覺得析秋說的有道理,就點點頭去把碧梧喊了進來。
等析秋這邊和春雁說完話,蕭四郎負手走了進去,析秋放了茶盅迎了過去:「四爺要不要睡會兒?」春雁和碧梧行了禮退了出去。
蕭四郎在圓桌前坐了下來,目光幽幽的看著析秋道:「你若是住的不高興,我們就搬去都督!」
他看出來太夫人對她的排斥了吧?!
析秋笑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提了茶壺給他倒了杯茶:「這裡是你的家,我們自是要住在這裡,況且我才來大家不熟悉,自是說不上話的,日子久了就會好些……況且,四爺該信我有這樣的能力才是。」
析秋相信,以蕭四郎的個性,能搬出去該早就搬走了才是,他一開始願意留在府中,就必定有他的原因。
蕭四郎凝視著她,目光含著一絲讚賞,突然朝她伸手過來:「坐我這邊來。」
析秋臉頰一紅,嗔瞪了他一眼:「現在是白天!」
蕭四郎顯得很愉悅,哈哈笑了起來,伸手刮了析秋的鼻子:「小丫頭,想什麼呢!」說完,手臂一帶,析秋還是落在他的腿上坐著。
析秋看著他笑意盎然的眼睛,想到他和太夫人的冷漠疏離,又想到敏哥兒怕他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怎麼就人前人後兩副樣子?!
「早上去宮裡可累著了?!」
析秋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就歪著頭去問他:「皇后娘娘好像很熱情的樣子,可我卻覺得……」覺得很刻意。畢竟是皇后她不好非議。
蕭四郎就讚賞的看著她,點頭道:「你也不用顧忌什麼,若是她有事宣你進宮,你能避則避,不能避就讓人去告訴我,我陪著你去!」
析秋就若有所思試探著問他:「敏哥兒他……」
蕭四郎聽著便是眼角一瞇,放在析秋腰間的手便緊了緊,復又摸著析秋的臉,迴避了這個問題:「真是鬼精的丫頭!」說完,在她臉上啄了一下:「下午要認親,松江那邊的幾位嫂子你昨晚也見過,見到後客氣應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