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再有旁的心思,可畢竟是病人一番折騰後,也沒什麼精神了昏昏欲睡,佟析硯就和析秋,扶著吐的臉色發白的佟析玉出來,梅姨娘一下子迎了過來扶住佟析玉:「八小姐,你沒事吧!」
這話說的,彷彿大太太房裡是龍潭虎穴。
佟析硯聽著就垮了臉:「姨娘這是什麼話,是八妹妹自己挨不住,又要逞強才成了這樣,聽你這意思,彷彿有人欺負她似得!」
梅姨娘聽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佟慎之沒有說話,看了眼佟析玉,目光就在析秋面色如常的面容上轉了一眼,面無表情道:「今天天氣不好,許也沒有月亮,都散了吧!」
霜姨娘就帶著佟析佳回了二房,梅姨娘迫不及待的扶著佟析玉出了門,析秋就安排了丫鬟,將月餅分了送到各房去,也和眾人分了手。
她也暗暗納悶大太太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想通了,想要讓她們來跟前侍疾了?
她猜的果然沒錯,自這一天開始,大太太就每隔一日喊析秋去床邊侍疾,她彷彿是故意折騰析秋,只要她在,大太太不是尿了床,就是打翻了藥碗,否則就是吐了一身,一整日在正房裡服侍下來,析秋常常累的便是倒頭便睡。
而大太太彷彿自那一天開始,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佟慎之得知後,還特意謝過她,又親自送佟敏之去了潛山學院,夏姨娘捨不得佟敏之去吃苦,可一想到他小小年紀卻又宏圖大志,又不如忍心成了他累贅,只好拉著析秋訴苦,又隔三差五的派人去問情況。
轉眼到了冬天。
冬至這一天,析秋讓錢媽媽將九層糕端去外院,由佟慎之領著佟敏之祭了祖,又滿府裡煮了七八鍋的餃子,大家合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餃子,算是過了一個節。
下午錢媽媽就領了七丫還有兩個粗使媽媽來知秋院,為時半年的進府集訓結束了。
析秋正從大太太房裡回來,正在淨手,抬頭看到錢媽媽進來,就笑著道:「這半年辛苦媽媽了。」
錢媽媽笑著道:「六小姐讓奴婢帶她們,是六小姐看得起奴婢,哪敢說累!」說著一頓,就掀了簾子讓幾個人進門,七丫打頭三個人就跪在地上,給析秋磕頭認主子。
秋槐上個月就送到廚房,交給蔡媽媽**,所以並未在其列。
析秋目光落在七丫身上,幾個月不見原來瘦瘦黑黑的臉,如今白了許多也圓了不少,左臉頰上的酒窩越發的可愛,人也顯得機靈多了,她見析秋看她,就跪著道:「奴婢碧梧給六小姐請安。」
析秋眉梢微挑,笑著問道:「怎麼改了名?」
六小姐還記得她,碧梧臉上一喜:「回六小姐的話,錢媽媽說我的名字不好聽,就讓奴婢改個名字,奴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名字來,所以就求了碧槐姐姐幫奴婢取了名字!」
碧槐?又是誰?!
彷彿知道析秋的疑問,碧梧笑著道:「碧槐姐姐就是秋槐,她說她的名字和六小姐的字犯了沖,就想改個名字,正巧奴婢尋到她,她說我們兩姐妹有緣,不如就取個相似的名字,又好記又像姐妹!」
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她沖了,立刻就改了個名字,還拉著七丫和她叫了類似的名字,這個秋槐果然很聰明。
析秋滿意的點點頭,道:「碧梧這名字不錯,以後你就跟著春柳吧,先學著做外院的事,若是不懂就去問她。」碧梧滿臉的高興,又咚咚給析秋磕頭:「奴婢一定聽春柳姐姐的話!」大眼很靈動,一眨一眨的顯得很可愛。
「起來吧!」析秋讓碧梧起來,又轉頭去看她身後的兩個婆子,問了情況,兩個婆子一個胖胖高高的塊頭很大姓楊,一個個子不高但頭髮梳的一絲不苟,顯得很板正嚴肅,很規矩的樣子姓許,析秋讓兩人在院子裡做些灑掃的事,偶爾得空就跟著錢媽媽跑跑腿。
這些人她出嫁時都要帶出去的,趁著還有時間,多錘煉錘煉,以免到了陌生的地方縮手縮腳,非但不能幫到她反而成了拖累。
等人出去,析秋喊春柳來,囑咐道:「你得空就去廚房瞧瞧,也親眼瞧瞧碧槐做的如何!」春柳明白她的意思,就點頭道:「奴婢記住了。」
兩人正說著,春雁手裡幫著一副長長的畫軸走了進來,她來不及放手裡的畫軸放下來,就拿了封給析秋:「小姐,剛剛大少爺身邊的一山來,說大少爺找您,奴婢見您忙著就跑了一趟,大少爺給了我們一副九九消寒圖,又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析秋一愣,不知道是誰給她的信,接在手裡拆開一看,隨即愣住,是蕭四郎寄來的,可是為什麼會寄到佟慎之的手上,而不是直接讓人交給她呢?!
「大哥哥可說了什麼別的話?!」
春雁就點頭道:「說是一起來了三封信,這一封是您的,就讓奴婢拿來給你!」
析秋挑了挑眉,他寫信還一起寄了三封?
「去打聽看看,這三封信分別是給誰的。」析秋將信收起來,囑咐了春雁,春雁點了頭就指著桌上的畫軸道:「是大少爺讓我拿給您,讓您掛在正廳裡。」
析秋點點頭,便讓春柳打開圖來,上面畫的是一枝素梅,枝上畫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九個花瓣,共八十一瓣,代表「數九天」的八十一天,每朵花代表一個「九」,每瓣代表一天……
有一年大老爺在府裡過冬至,也曾在智薈苑裡掛了這種類似的圖,每過一天他就用淺粉的顏料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過了一個「九」,九朵染完,就出了「九」,九盡春深,代表著最寒冷的冬天已盡。
「掛起來吧。」
春雁和春柳,碧槐,喜兒,四個人合力將原來牆上掛著的山水春居圖拿下來,換上九九消寒圖,析秋則拿著信回了房間,她緩緩打開信,信中筆鋒渾厚的小楷就落在她眼中,這是析秋第一次見到他的字,都說自若其人,蕭四郎的字筆筆圓潤卻又鋒芒暗藏,與她印象中的蕭四郎倒有些不同。
信的內容很簡單,說他七月底就到了遼東,又馬不停蹄的趕到衛所,正巧蒙古兵滿載而歸,撤回了草原,他就算著時間遼東過了九月就會進入冬季,蒙古人今年得了甜頭,不會就此罷休,況且,他們搶去的財物也支撐不了過整個冬天!
他按兵不動,和黃達兩人兵分兩路為各城修戰時毀掉的城牆,加固兵防!
這些只大致提了一提,至於他後面如何行軍卻是隻字未提。
但卻著重提了一件,就是她送去的衣物非常合身,只是裌襖太薄,皮毛大氅穿著雖暖和,但不方便,言辭一點也不見外的告訴她,若是她有空,就再做些送來,當地的衣裳穿著不合身,所以即便裌襖薄了點他還是日日穿在身上!
又叮囑,年前武昌伯的沈世子要趕去遼東,他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來佟府拿,讓她交給來人由沈世子一併帶去給他!
析秋失笑,敢情他寧願挨凍,也不願去外面買?!他就篤定了自己會給他做?!
蕭四郎這麼幾年一直在外面奔波,什麼樣的衣裳沒有穿過,他哪裡就有這樣的講究,析秋明白,他不過是沒事找事讓她做罷了!
想了想,她搖搖頭,又找出前些日子就裁好的襖子出來,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一小會兒,春雁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回來告訴析秋道:「大都督的三封信,是下午才寄來的,一封是大少爺的,一封是您的……」春雁說著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還有一封是……給大太太的。」
析秋錯愕,他竟然給大太太也寫了信?
她想不到,蕭四郎能和大太太說什麼,而且他來的信中,半字沒提給大太太來信的事,析秋好奇不已。
不過第二天就知道答案了,大太太的臉色,房媽媽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析秋暗暗納悶,這段日子她日日來,房媽媽和大太太臉色雖不好,處處有意刁難,但卻沒有今天這般,彷彿每一個眼神都帶著殺意。
「六小姐,您還是回去吧!大太太這裡有奴婢在,您也不用日日都來!」房媽媽說著,目光如刀落在析秋身上。
析秋驚詫:「母親病還未好,媽媽一個人如何忙的了!」怎麼好好的不讓她來了?!
房媽媽嘴角一撇,似笑非笑道:「四小姐這樣的,大太太可使喚不起,四小姐還是省省吧!」說著掀了簾子,請析秋出去!
析秋心裡彷彿明白了點,轉頭去看大太太,大太太果然滿面怒容的瞪著她,雖說不出話但垂在被子外面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顯然氣的不輕!
析秋自是不高興再來,就屈膝給大太太行了禮退了出來,心裡越發的對蕭四郎信裡的內容生出好奇,直到快過年的時候,析秋才聽佟析硯提到,說蕭四爺寫給大太太的信中,言辭懇切,用詞委婉,感謝大太太替她照顧析秋,待他日自遼東回京後,定會登門好好答謝。
又提到聖上對佟慎之極為看重,又問大太太,佟慎之是想留在翰林院,還是外放歷練又或是入六部!
析秋聽著笑了好幾日,這樣給未來岳母寫信,看似言辭懇切卻處處威脅的事,只怕也只有蕭四郎能做的出來,難怪大太太一聲不吭讓她不用再去服侍!
等到蕭四郎的常隨來佟府取衣裳時,析秋就多了做了兩雙棉靴!
「小姐,這些東西是不是給大都督送去的?」春雁拿著這一包的東西,兩眼裡滿是笑意:「上次您捎去侯府的衣裳,也是給大都督的嗎?」
析秋淺笑不語,春雁就更加確定了,六小姐能和姑爺感情好,那以後嫁去侯府,只要有姑爺護著,小姐的日子定不會過的太難,只要小姐過的好,她們就什麼都不求了!
「小姐,大都督什麼時候回來啊?」遼東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回來,只有年底聖上又讓武昌伯的沈世子趕去了……現在大家可都期待著,蕭大都督能把蒙古兵趕回草原,最好能活捉了什麼可汗……
到時候大都督風光回京,再十里紅妝迎娶小姐,不知要羨煞多少嫡出的小姐一品夫人!
析秋看著她目光明亮,滿臉都是笑容的樣子,就猜到她在想什麼,就點著她的額頭道:「你不是說要和來媽媽一起上街採買年貨的麼,還不快去準備!」春雁一愣,果然注意力就被析秋轉移了,她笑著道:「奴婢這就收拾收拾。」
見她出去,析秋卻緊緊擰了眉頭,皇上派沈世子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不相信蕭四郎的能力,還是讓沈世子去撿軍功?
武昌伯府行事一向低調,以往三皇子在時,在朝中也一直保持中立之姿,至少明面如此,那麼這次沈世子如此高調的單獨去了遼東,是為什麼?!
她想不明白!
當九九消寒圖,填滿了三支梅枝時,佟府迎來了新年,由於依舊是國喪期間,今年的新年過的格外冷清,大家圍在正房裡吃了年夜飯,析秋和佟析硯在大太太房裡打了一會兒葉子牌,就各自散了!
等過了佟析硯的生辰,大老爺來信說四月中旬回來,到了三月佟府到普濟寺給佟析華做了水陸道場後,國喪也盡了,彷彿大家憋了太久一下子釋放出來,城中幾乎家家酒樓日日爆滿,各府也開始忙著嫁女娶媳,鞭炮聲不斷!
江家的嫁妝也陸陸續續流水般搬進了佟府,數量之多也讓析秋開了一次眼界,原以為江氏落魄女兒的嫁妝必是不多,所以大太太當初去的聘禮也不過四十八台,總共不過四五千兩而已,如今瞧著這些東西,還加上沒有來的,只怕不止這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