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寺我只去過兩次,聽說寺後面有座蓮花池,常人把銅錢扔進去都會沉到水底,若是有緣人就會飄在水面上三日不沉。」她說的也覺得有趣,朝析秋這邊擠了擠:「待會我稟了母親去看看怎麼樣?」
析秋笑著點頭:「好,多備些銅錢,一個不成四姐姐可以多扔幾個。」
一邊心竹並著司杏捂嘴直笑。
佟析硯拍了拍析秋的手臂:「取笑我,我看你都快和大哥哥一樣了。」
「那也不錯!」析秋想到那天佟慎之穿新衣的模樣,笑出了聲:「大哥哥書讀的好,前途又好,我巴不得也變成男子和他一樣呢。」
佟析硯洩了氣,她書讀的也好,連大老爺都誇她聰明,可她是女子,書讀多了反而成了負雷,還不如六妹妹這樣單純些好。
析秋見她不說話,想著法子逗了逗她,佟析硯這才又展了笑顏,兩人說說笑笑不過小半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小姐,到普濟寺了。」司杏掀開簾子看向外面:「大太太那輛馬車停了,好像碰到熟人了。」
析秋皺了皺眉,不一會兒馬車又重新動了起來,再次停下時已經在普濟寺的正庭了。
司杏和心竹跳下車,又在車邊放了角凳,扶著佟析硯下了車,又攙析秋。
這時析秋才發現,這裡是普濟寺專門為女客建的「停車場」,已經並排停了十幾輛馬車,七八個趕車的婆子正湊在一起打牌,見她們下車朝她們很有禮貌的行了禮,轉身又繼續打牌。
佟析硯就湊了過來:「一些是尚書府的馬車,一些不認識面生的很。」
析秋目光就落在不認識的車上,裝修並不豪華,非常普通黑漆車篷,趕車的婆子穿的也很普通,縮在車上顯得畏手畏腳很沒見過世面,馬車的壁角上,貼了一塊鎏金的銘牌,上面草書寫了個類似「胡」的字。
她不記得京城裡有什麼胡姓的大官,當然,她知道的官家也不過那麼幾家罷了!
佟析言和佟析玉也以前一後下車,佟析言瘦了許多,裡頭穿著一件淺綠的小襖,外套一件芙蓉色的撒花褙子,梳著墜馬髻左右並cha兩隻步搖,塗了粉又著了胭脂,卻掩不了面色上的蠟黃,和眼底的淤青,想必她縱是找人代寫,也不敢太過分引起大太太懷疑,而日夜不輟。
四個人站在一起,互相的欠了欠身,佟析言看向析秋道:「月餘不見,六妹妹氣色到是越發的好了。」
「彼此彼此!」析秋並不像以前那般,任佟析言說什麼她都笑面以對。
第一次見她這樣,佟析言怔了一怔,說的話泛著酸氣:「不敢和六妹妹相比。」她目光睃了一眼佟析硯:「如今在母親跟前,你可是比四妹妹還得力呢。」
就見佟析硯撇撇嘴,譏諷道:「三姐姐這話說的可不該,都是一樣的女兒,還能疼了誰疏了誰不成。」她目光一轉懶得去看佟析言,拉著析秋退開一步:「不過是自己不正,卻瞧不得別人好罷了!」一副不願與她多說的模樣。
析秋也不願在外面和她呈口舌之快,轉了身與佟析硯低低聊了起來。
佟析言碰了個軟釘子,冷著臉道:「你們太過份了……」話未說完,袖口卻被人扯了扯,佟析玉垂著頭小聲道:「三姐姐這件衣服可真好看,是不是府裡的陳繡娘縫的?」有意打斷佟析言的話,不讓她繼續說。
佟析玉的舉動,讓析秋挑了挑眉,隨即又無奈的笑笑。
佟析玉的站隊示好,卻沒有換來佟析言的熱情歡迎,她甩開手冷哼一聲:「不過是粗布舊衣,那比得上你們新裁的。」大太太給她們三位小姐每人做了新衣裳,獨獨缺了她的。
佟析玉頓時鬧了個紅臉,垂著頭不再說話。
這時,大太太跟前的紫鵑迎了過來,一身秋香色褙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笑起來牙齒整潔亮白,討人喜愛,她笑著朝幾位小姐福了福:「大太太和尚書夫人去了廂房,讓我在這裡等小姐們。」
佟析言一改方才冷漠笑著道:「有勞紫鵑姐姐。」說著迎了上去:「大哥哥七弟他們也過去了?」
析秋和佟析硯低聲說著話,耳朵卻在等著紫鵑的回答。
能在大太太跟前服侍,又是一等的丫頭自然是伶俐的:「大少爺,七少爺和表少爺去了後山。」她頓了頓又笑道:「三小姐不用擔心,聽說那裡也有廂房,幾位少爺身邊也安排了人伺候。」
佟析言彷彿真的很關心大少爺和七少爺,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
析秋也放了心,和佟慎之在一起,又有心思細緻入微的徐天青,佟敏之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四個小姐由紫鵑領著,一一穿過幾個正殿參拜敬香,去了後院的廂房。
房間裡大太太正和一個婦人相攜坐在炕上,兩人正說著什麼,見幾個姑娘進來,大太太止了聲笑道:「路上可順利?」
從「停車場」到這裡不過半盞茶的路程,前後又有小尼和丫頭婆子護著,哪會出什麼事,大太太這麼說不過是向旁邊那位婦人展示佟府的家規。
幾個小姐動作整齊的福了福身子,年齡最長的佟析言道:「回母親的話,一路都很順利。」
大太太笑容和藹,滿意的點點頭,又親暱的握了握那婦人的手:「這位是陳夫人。」
四個小姐又行了禮。
陳夫人身穿大紅牡丹褙子,裡頭一件碧藍色雙金小襖,容長臉看上去比大太太年輕幾歲,她含笑的目光在四個姑娘臉上各自停留了片刻,這樣的感覺讓析秋很不舒服,彷彿她是待價而沽的商品,此刻正被人暗暗品著優劣,而身邊的三位小姐卻彷彿毫無所覺,似乎這樣的打量不是種侮辱,而是種榮耀。
是啊,陳夫人是三品誥命,在毫無品級的大太太這裡,身份自然又尊貴了一層,在這樣的社會裡,女人嫁得好,老公官途順利兒子爭氣妾室安分就是所謂的幸福人生,若再得個誥命,那簡直是所有女子的夢想了。
所以陳夫人在她們眼中,那就是站在高台的明星,崇拜,敬仰,更多的是嚮往和羨慕。
「平日瞧蕭二夫人,就覺得端莊貌美,可不曾想到家裡竟還藏了這麼幾個水靈的姑娘。」陳夫人笑看著大太太:「您是個有福的。」
蕭延亦在宣寧侯府排行老二,所以外人稱佟家大小姐為二夫人。
「什麼福不福的!」出了門大家就是一家人,綁在一起,這一點大太太做的向來很好,只見她眼睛掃了遍四個女兒:「只求這幾個猴兒別上不了檯面,給我添亂就好!」滿眼裡卻是寵溺。
「這要求可不低。」陳夫人笑著打趣,又從懷裡拿出四塊一摸一樣的蝶形玉珮,朝四位小姐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去戴著玩。」
「謝夫人!」四個人又行了禮,接過見面禮規規矩矩坐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