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股市收盤後,我馬上一個人離開。留下了房間裡面大眼瞪小眼的伯恩和皮埃爾。我知道他們有一肚子的疑問,事實上,從我到外面發了一通火之後再回到房間裡的時候,他們倆看我的眼神一直是躲躲閃閃的。
從頭到尾,唯一沒有說話的就是阿曼達。在我和伯恩以及皮埃爾爭論的整個過程,以及之後的整個下午,她都沒說一句話,安靜地做著自己的工作。我當然不會傻到認為她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更不會認為她跟我站在一邊。
我一個人離開了房間,我想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一下了。現在會有一個大難題擺在我面前。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嗯,不對,有可能不止一雙,可能是兩雙甚至更多雙--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窺探著我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對我下手……我腦子裡馬上閃過一個念頭:找林嵐商量。
這個念頭的出現,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我突然發現,我內心伸出對林嵐的已經生出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敬畏,在我的內心深處,我認為林嵐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任何的難題放到她的面前,都可以馬上解決。
我心裡一動,忽然想到這件事情會不會是林嵐做的?
我馬上否定了自己這個念頭。林嵐沒有這麼大的財力,這種事可不是幾十幾百萬就能辦得到的,這至少需要上億的資金。且不說林嵐目前沒有這麼大一筆資金,而且這麼做對林嵐一點好處也沒有,她搞垮了李正堂就等於完成了這個收購計劃,成全了管博--這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她的目標是整垮管博,然後自己當mak的董事會主席。
我拿起電話想打給林嵐,但不知道為什麼,號碼按了一半,我又把電話收了起來。
難道沒有林嵐我自己就無法處理了?我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能太依賴這個女人,本質上說,我和她並不能算同路人,我只不過是被她脅迫而已。我覺得,我要對這個女人留一手,要多加提防。
我站在馬路邊上發著呆,肺裡吸進了一陣陣清冷的空地,讓我渾身一震感到無比的清爽。一整天都悶在房間裡,真是把我鬱悶壞了。我的鼻子被凍得發紅,但是頭腦卻漸漸的清晰起來。
我想了想,用我的衛星電話打給李正堂。
電話一接通,李正堂狂怒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楊洛!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為什麼一下子砸進來那麼多資金打壓我!你為什麼不按照計劃來!你知道今天我損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經打破了我的資金運轉!你知道不知道就因為你今天的這一輪打壓,我已經把明天的錢都提前用掉了!你知不知道……」
我冷靜地打斷了他:「老頭子,今天這事不是我幹的!」
李正堂那頭立刻停止了怒吼。
過了很久,他顫抖的聲音才再次傳來:「你,你說什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我說,今天下午的打壓,不是我做的。」我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想我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有其他人介入了!」
李正堂的聲音立刻變得異常凝重:「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讓別人盯上了?」
我笑了笑說:「確切地說,是你被別人盯上了。這股來歷不明的勢力,很明顯是在幫助mak打壓你。」
「廢話!」李正堂沒好氣的說:「我要是就這麼完了,你也就一起跟著完了!」
我淡淡一笑。李正堂的這句話算是比較正確的,的確是這樣,他要是完了,我也就完了。
我歎了口氣說:「這件事情現在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控制範圍。先是我被追殺,現在股市上又有人要狙擊你。我現在腦子已經有點暈了。為什麼那麼嚴密的計劃,到現在卻變成這樣子?」
李正堂想了一下,道:「你覺得,要殺你的人和股市上狙擊我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夥的?」
我苦笑:「我怎麼會知道!」我突然提高了嗓門對著電話大聲吼道:「老頭子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知道!我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
積聚了這麼多天的怒氣忽然一下完全爆發了出來,我對著電話大吼著:「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你會把我拉進來搞這個什麼該死的計劃!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那些什麼狗屁培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成為一個連每天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被登上報紙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一個職業殺手追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變成你們的傀儡!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他媽的不知道……」
我對著電話一中氣狂吼了十多分鐘,感覺渾身熱血沸騰,情緒激昂。
李正堂那頭靜靜的聽著我吼完,似乎一點發怒的意思也沒有。
「說完了?」李正堂的語氣異常的冷漠。
我長長呼出了口氣,搖著頭苦笑道:「說完了。」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點衝動了。」
李正堂的聲音非常嚴肅:「沒關係,你應該發洩一下,適當地發洩一下對你是有好處的,承擔著那麼大壓力是很累人的,這點我可以理解。但是雖然你可以發洩但卻絕對不能腦袋暈!如果你暈了,那麼你就要完蛋了!」
「……知道了。」我低聲答應道。
「很好。」李正堂似乎很滿意我的態度,之後又問道:「還是剛剛那個問題,你認為今天在股市上出手的人,和暗殺你的人,可能是同一夥人麼?」
這次我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冷靜的回答道:「我感覺不太像。想要暗殺我的人,很明顯,那是在幫你。或者說,是在幫助正堂。換句話說,不管是誰要殺我,至少這個人應該是和正堂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可是今天股市上出現的這個人,卻是在幫助mak,是在攻擊正堂。你覺得會有人可以同時做這兩件事情並且在這兩個方面都能得到好處嗎?所以我認為不應該是同一夥人。」說完這些話,我想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這只不過是我自己的看法。」
「嗯。」李正堂沉聲道:「不錯,我覺得很高興,你終於學會怎麼動腦子去分析事情了。知道怎麼分析事情的人,才有可能把事情看得更清楚。我的想法和你的基本一致。」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是,如果我的分析是正確的,那可就太可怕了!」
李正堂沒有說話,他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假如我的分析正確的話,那麼也就是說:有一個人,或者一股勢力,在暗中幫助李正堂。同時,另外還有一個人,或一股勢力,在暗種幫助我。
我們各自的戰線上,都各站著一個邊自己看不到的戰友--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李正堂來說,這種情況都太可怕了!
那個暗中幫助李正堂的人很可能隨時捅我一刀,而這個暗中幫助我的人則可能忽然的擺李正堂一道--事實上,這兩種情況都已經真實地發生過了。我遇到了暗殺,而李正堂在股市上遇到了狙擊。
但問題是僅僅這樣就完了嗎?
到現在為止我們都知道,這兩伙暗中幫助我們的勢力,真的是出於對我們好嗎?真的是我們的「戰友」麼?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利益,誰會去做?
李正堂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說道:「好了,現在我們也沒有辦法了,只能靜觀其變。他們既然出手了,那自然有他們的目的,等時機成熟了,他自然就會跳出來了。」
我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不過我現在有點為你擔心。今天如果不是我在最後時刻出手幫助你護盤,把錢砸進去幫你拉高股票,今天你就危險了。可是明天該怎麼辦?後天呢?」
李正堂忽然冷冷一笑:「我這裡你就不要擔心了。我自然有解決的辦法,你還是先解決一下你自己的事吧。你今天居然出手幫我護盤,那麼我想管博很快就會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應付管博吧。」
我也冷冷笑道:「這點也不需要你擔心,我既然這麼做,就有我自己的解決辦法。」
李正堂笑了笑,過了幾秒鐘,突然冷不丁地問了我一句:「楊洛,你最近,有蘇夏的消息麼?」
我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李正堂不知道蘇夏在林嵐那裡。
「要不要告訴李正堂?」我心裡有點猶豫。
蘇夏肯定不願意現在被哥哥帶回去,而且現在蘇夏又在林嵐那裡,如果讓李正堂知道了蘇夏被林嵐「控制」了,那麼後果會怎麼樣?我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李正堂對於我的沉默似乎有所誤會,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我不應該問你這個的。我這個當哥哥的都找不到她。現在這個時候不應該讓你分心。」
他說完立馬掛斷了電話,而我卻仍然拿著電話貼在耳朵邊。
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的忙音,我對著電話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剛把電話放進口袋,馬上就聽見另外一部手機響了起來。我掏出來看了一眼電話號碼,苦笑了兩下後按下了接聽鍵。
管博狠狠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楊洛,你今天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面對管博的責問,我大腦裡瞬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然後我用異常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