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就在河邊上,已經有很多的車子多樣而有序的停靠在同樣是漢白玉質地的欄杆旁,只不過那些欄杆的雕塑換成了這個城市獨有的象徵圖案。馮永自己進去找位子了,我從車裡下來,將自己的上半身交給欄杆。
欄杆的下面是用純木質鋪就的一條蜿蜒小道,順著河道曲折向遠方,旁邊的環境燈光不時的被稀稀落落的情侶們的身影所遮擋。
深秋的空氣已經有了些許涼意,我裹了裹自己單薄的外套。如果自己是一個人的話,也許我會順著這蜿蜒的小道走一段,雖然這有些像是祭奠什麼,但我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小洛。」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子寒從我背後閃了過來。「你的煙和火機忘在那個桌子上了!」
「哦。」我順手接過並從裡面掏出了一支。
剛要去點,驀然間發現子寒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異樣到我從沒見過,也無法形容。
「我知道我剛才的話有些過分了,我向你道歉。」
子寒的話讓我很意外,從開始認識她一直到剛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這種壓抑和內斂,因為無論是任何認識她的人對她的印象都是比較沉鬱的。
「沒事,我沒往心裡去!」定了定,我客氣的有些不知所措,藉著打火的間隙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你……!」子寒的嘴裡緊接著蹦出了這句沒有說完的話,儘管這只是一個字,但無形中已經感覺到似乎是自己哪個地方說錯了,看得出她是在強壓自己。「我的意思是為我自己的態度向你道歉。」
明白了,子寒剛才生氣是因為我後面的那句話,我沒往心裡去,是她誤會成我沒把她的話當話來聽了。
「哦,我知道,我說了沒事,其實你不用……。」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行麼?」子寒打斷了我的話,但語氣上已經擺明了她有些強壓自己的怒火了,畢竟後面的『行麼』這倆字兒根本不符合她原本的語言習慣,而且她沒有繞著彎兒多說廢話的習慣,上來就直奔主題。
對於這種正面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所以自己一邊磨磨蹭蹭的吞吐著口中的煙霧,一邊多餘的彈著煙灰。
「小洛,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下再決定,王總不容易,且不說你們如何經歷過來的,單憑她跟了你這好幾年的份兒上你忍心拋下她麼?!」見我不說話,子寒開始了感性的說教。「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們就這樣離婚了,你們以後該怎麼活啊?」終歸是女人,眼淚說來就來。
「子寒,其實……」我很想去勸她,但這會兒除了答應她之外,估計是沒有什麼能讓她破涕為笑的話了。
子寒看到,我和王華的感情早已到了不可收拾的邊緣了……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感情這件事情有時候真的是很難說清楚的……說到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明白了……總之……反正……」
自己一時心急想去勸她,可直到話已出口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邏輯和修辭,所以,說了還沒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小洛,算我求你好麼?王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兒,她都哭了好幾個晚上了,今晚吃飯說什麼也不來,現在還在辦公室裡面,我怕她想不開,我真怕她想不開你知道麼?她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堅強。」子寒可能是急了,肩膀上的包都滑落到了手腕上。
可以想像,現在的子寒正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等待著我。
「我知道,我會去接她,你們吃飯吧,不用等我了!」我掐滅還剩下的半支煙,疾步的走向車子。
鑰匙還在馮永的手裡,我忘記了,車門打不開。
我掏出電話給馮永撥了過去。
鈴聲就響起在我身後,馮永看來早就過來了,只不過聽到剛才我和子寒的對話沒有靠近而已。
「楊天,鑰匙在這兒,你等一下。」馮永緊趕了幾步過來。「子寒在來的路上跟我說了,所以我讓酒店做了幾個菜,馬上就好了,你帶回去吧,回去好好地勸勸王華,現在她沒心情工作,公司的事情更是一塌糊塗了……」
也許是他自己用詞有失偏頗,在嘴邊咀嚼了幾下他的話,我苦笑了一下,你勸我去勸她?目的如此?
「不用了吧,你們吃吧,我和王華自己吃就是了。」我的話裡一半是無奈,還有一半是生氣,這個時候自己和魔女都不可能吃得下的。
「你還是帶著吧,馬上就好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然後……帶去給……華兒。」馮永邊離開邊大聲的跟我說著,生怕我走掉。
關上已經敞開的車門,我轉身靠在車上又掏出了煙。
「小洛,我知道你的脾氣很執拗,我這麼說你別不高興,你們結婚這好幾年了,王總脾氣雖然爆,可是,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你說了算的多,她很聽你話,你沒發現王總跟你結婚後變了很多麼?」子寒轉到我的一旁也靠在車身上,把原本抗在肩膀上那大大的挎包改在胸前抱著。「你們剛認識的那會兒,她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那麼多人追她她都不屑一顧的,那個時候她都是用白眼球看人的,這個你知道,可她自從跟了你她的變化有多大你自己應該知道,她從來也不缺錢花,那個時候你剛到單位上班,每個月薪水少的可憐,她幫了你多少,我想你能夠理解。要是沒有她,有你今天麼?可現在呢?」子寒一邊自顧自的說著,一邊用懷裡抱著挎包的手輕輕的抹著眼淚。
「她變了,可變的比以前好了。誰都看得出來,你的東西、衣服什麼的她都是給你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這在原來結婚前,她那人,有為別人收拾東西的習慣呢?現在說話也不一樣,原來大呼小叫的高嗓門,現在也是柔聲細語的,她也比以前能忍了!」
「哦……」我盡量的在大腦中搜索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我很糾結,頭很疼,我甚至聽得見我腦殼裂開的聲音。
拿了打包的食物,發動車子,說不出的心情。
等紅燈的間隙,我打開了閱讀燈,扶手上掛著的菜的味道早就已經穿過塑料袋瀰漫到了整個車內,接著閱讀燈的光線,我仔細的看了看裡面的內容物。
酸菜魚,紅燒茄子,還有焗南瓜條和鹹鴨蛋。
雖然魔女愛吃什麼自己並不是知道的特別詳細,但眼前的這些則絕對是她愛吃的一部分,或許是最愛吃的吧。馮永想讓魔女重新振作起來管理公司,可在修補我們的關係?可王霸天似乎不在乎啊,王霸天覺得他一手遮天了。又何必在乎魔女管不管公司呢?唉,想不懂,也不喜歡去想他們的事情……
當我再次推門走進那個辦公室的時候,王華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女孩兒坐在那裡獨自看著工作件。
女孩兒抬起頭,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我幾個來回。
「你是楊天大哥吧?」
「我是,王總呢?」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戴眼鏡女孩兒,我認為是秘書吧。
「這是她留給你的,她走了。」小女孩兒人就柔柔弱弱的聲音,大概是剛來實習的吧,我這麼以為。
「走了?走了多久了?」我有些意外,一邊接過一個牛皮紙的袋子,一邊狐疑的問著。
「走了有二十分鐘了吧,她就說讓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你,其他的沒說。」女孩將東西遞到我手上後又回了她自己的座位,不再理我。
「哦,謝謝。」
是一個類似於以用檔案袋之類的牛皮紙包裝袋,但是那種已經用過的,有些破舊。
可能是因為裡面會包含什麼秘密吧,還用醫用的白膠布將封口貼著,但從貼的痕跡來看,沒有拆封過。
在一旁的桌子上,我拆開了這件牛皮紙的包裝。裡面並沒有多少東西,兩張大號的處方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什麼,一張信用卡,還有一把鑰匙。
我拿起了那兩張薄薄的處方紙,那是王華寫給我的話。
『小洛,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這麼叫你,儘管已經叫了這好幾年,現在叫起來仍舊感到有些親切。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去爭執什麼了,我想擺在我面前的都很清楚了,也談不上誰逼誰吧,只不過我千想到萬想到都沒想到會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能怪誰呢?算我自己看走眼了吧。』
雖然從這地方另起了一行,但此處的字跡有些模糊,或許是醫用的蘸水筆不像傳統的鋼筆那麼好用,也或許是魔女用手擦的眼淚順著指尖流到了這裡。
『我不逼你,你也別逼我。有些事情不能像電視裡的故事那樣去發展,實在不想去考慮這個後果,既然你這麼做,你有你的理由,說得通說不通誰說了也不算,知道你強,反正我們鬧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你自己考慮清楚吧。鑰匙,是平江別墅某一套別墅的鑰匙,我心疼你累,我買了,可沒想到,我們卻沒有一起住進去的機會了。卡地亞鑽戒,也在這裡了,留著送給別的女人……』
在這個空當裡,還有一部分寫好了又被塗抹掉的痕跡,仔細辨認了好久也沒看出是什麼。
『我回家了,都冷靜幾天吧。有事我會給你電話,你不用找我。』
沒有落款。
反覆看了好幾遍,除了這些,基本就沒有一個沒見到的字了。
那個實習生不時的看看我,似乎對我的事情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老拿眼睛看我,所以她總是不時的抬頭。
「謝謝!」悶坐了一會,我站起身收拾好魔女留下的東西,重新裝回牛皮紙袋裡,對那個小姑娘說了聲。
「不用。」小姑娘的回答很急促,似乎有些緊張,或許是怕我看出什麼吧,我自己也搞不懂。
走出這座建築,我坐進了車裡。
牛皮紙袋就躺在副駕駛座上,我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去把魔女追回來,這麼晚了,她沒吃飯,而且是一個人打車回家,世道也不是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