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沐清和暗影終於趕到了昌平,遠遠看去之間昌平城城門大開,可見百姓來回走動,只是整座城氣氛萬分沉悶,髒水流的到處都是,還有不少被淹死的老鼠、禽畜屍體堆積在一起,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清理,有些屍體已經腐爛,散發著陣陣惡臭,整座城池猶如人間煉獄一般,讓人看一眼就望而卻步!本來暗影是想先進去打探了一下情況再帶沐清進去,卻被沐清拒絕了,時間越來越緊,她要盡快瞭解這裡的情況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兩人早早的將馬匹放在了城外,徒步走入了昌平城。城中的百姓看到兩個外來人倒是沒有多少排斥,畢竟他們雖然將縣衙砸了,但到底都是老實平和的性子,看沐清和暗影雖然穿的較為乾淨,但那樣子瘦瘦小小的,倒是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暗影依舊盡職盡責的護在沐清身邊,防止有人傷了她。
「小姐,我們下一步去哪?」
「先到處看看!」沐清掃了一眼周圍,有不少人直接睡在了大街上,身下鋪了一些茅草但看樣子卻是十分不舒服,眉頭緊緊地皺著,臉色帶著不正常的赤紅!
轉過街角的時候,沐清腳步頓了一下,角落中,一個老人抱著一個孩子正在失聲痛哭,旁邊有兩個中年人站在一旁,臉色同樣不好看,但眼神中卻透露著一股麻木,再看向那個孩子,卻是已經臉色青白,沒有了氣息!想到那兩個中年人眼中的麻木,沐清心中微痛,在這個時候,他們恐怕是見慣了這種生死的吧!怕她看了不舒服,暗影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小姐,這樣子稀疏平常!」
沐清點頭:「我知道!」她不是養在深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這樣的場景她也見過甚至在死人堆裡滾過,知道在大災過後這樣的場面實在是稀疏平常,但心中卻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壓下胸口的不適感,沐清道:「去昌平府衙!」
走了大概一刻多鐘,看到府衙外的情況,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百姓們裡三圈、外三圈的將府衙圍得水洩不通,怪不得在城裡都沒有多少人在走動,原來是都到這裡了!
這些百姓倒是有些頭腦,想來是聽說了兩個皇子到了,所以才有此行動的,只是他們這樣便是端木凌煜想要著手賑災也沒有機會吧!
「小哥哥!」
沐清正想著從哪裡能夠進入府衙,一道糯軟的聲音傳了過來!轉過頭,正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對著她招手,那孩子看到她看過來,咧嘴對她笑了笑:「小哥哥,過來,過來!」
那孩子很瘦,身子小小的,渾身上下更是髒兮兮的,但一雙眼睛卻是很大亮晶晶的煞是喜人。沐清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你叫我嗎?」
小男孩用力的點了點頭,咧嘴笑的更加燦爛,露出口中不算整齊的小白牙,將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放在眼前:「看!」
沐清微愣,低頭看向那只黑黑的小手,半隻微黃的窩頭正躺在他手中窩頭上面還有他黑黑的手指印,小手向前遞了遞:「給你!」
「給我?」沐清驚訝,這個孩子的臉色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吃飽東西,嚴重的營養不良的狀況,現在手中只有半個窩頭他卻要給自己,「你吃吧,小哥哥不餓!」
「小哥哥騙人,你都看著那高頭衙門好長時間了!那衙門一直沒人出來,你便是看著也不會有吃的,這個還是我昨天吃剩下的,給你半個!」小男孩將窩頭塞到她手中,眼中笑意滿滿,「小哥哥快吃!」
沐清眼眶微微泛酸,這可能是他一天的食物,是他僅有的一點財富:「這衙門會發吃的嗎?」
小男孩來回看了看,將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說道:「小哥哥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那邊有個洞,我可以爬進去,這個窩頭就是昨天我爬進去有個叔叔給我的!」
沐清眨眨眼:「你說你可以爬進去?到府衙裡面去?」
「嗯!那邊有個狗洞,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哦!」小傢伙挺了挺胸脯,一副很驕傲的樣子,大眼睛眨巴著看向沐清,十足的一副鬥勝的小公雞模樣!
輕輕的笑了一聲,沐清拍拍他的肩膀:「你真厲害!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爹給我取名七月!我爹也很厲害,他打壞人了,說是將那個壞蛋打死了就來找我,讓我隨著別人一起到這裡來!」被誇獎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男孩吞吞吐吐的說道!
「你家原來在哪裡?」沐清心中一緊,這孩子該不會是從平南城逃出來的吧!
「平南縣董家莊!小哥哥,你怎麼不吃啊,這個可好吃了!」
沐清摸摸他的腦袋:「來我們一人一半,七月小弟,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看沐清留了一半窩頭,七月點了點頭,將剩下接過來,聞了聞嚥了嚥唾沫,他也是很餓的,不過是看小哥哥餓的厲害才分給她的,三兩口將窩頭塞入口中,小孩笑的很是滿足:「什麼忙,只要七月做得到,一定幫助小哥哥!」這個小哥哥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是好看,比他見過的齊家的那個什麼小姐長得還漂亮,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
沐清拉著小孩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小孩拿過沐清手中的簪子揣進懷中蹦蹦跳跳的跑遠了!
暗影有些擔憂:「小姐,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如果你想要送信進昌平府讓我進去不是更合適?」
沐清搖頭:「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昌平府內,端木凌煜看著手中的紙張,神色越來越凝重:「六皇兄,剛剛太醫們將藥方遞過來一張,只是這些藥材都太過貴重,用來救治這麼多人根本不現實!」
端木凌睿皺了皺眉:「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微微搖了搖頭,端木凌煜沒有說話,十幾年來,玉寒從來沒有發過瘟疫,更是沒有應對的經驗,那些太醫能夠研究出克制的辦法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日夜趕工……難道這次玉寒真的在劫難逃了嗎?
「主子,主子!」衛熙跑進來,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孩,臉上卻滿是喜悅,這麼長時間終於有好消息傳過來了!
端木凌煜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這個動作在這幾天差不多已經成了習慣:「這是誰家的孩子,你怎麼將他帶進來?」
「主子,這孩子手中有沐小姐的東西!」衛熙一句話讓端木凌煜愣在當場,回國神來之後連忙看向猶如一隻小老虎一般掙扎不休的孩子:「小孩,你手中有什麼東西?給哥哥看看,哥哥給你好吃的!」
衛熙連忙將小孩放了下來,七月瞪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看向端木凌煜:「你也是老七?」
「老七?」突然聽到這個稱呼,端木凌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錯,我的確排行老七!」
七月像模像樣的點了點頭,這才從懷中拿出那只白玉簪:「這是一個小哥哥讓我交給你的!」
看到海棠白玉簪,端木凌煜心中狂喜,清,果然是清的東西,她已經沒事了嗎?還是找了過來?心情雀躍起來,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府衙去見見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少女,幸好頭腦中的理智仍然存在一點,才強行壓制住自己的動作:「小兄弟,你說是一個小哥哥?」
「嗯,是個很好看的小哥哥,比你好看!」一旁的衛熙端來點心,小孩也不客氣,直接抓起來就往嘴裡送,還是端木凌睿送上了誰才沒有讓他噎到!
小哥哥,端木凌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想來清一個女子要到昌平這種地方來定然很不方便,換成男裝也情有可原,摩挲著手中的白玉簪,眼神暖意點點:「小兄弟,那個小哥哥還有沒有說什麼?」
「說什麼?」七月眨巴了下大眼,「哦,我想起來了,小哥哥說這簪子是她送你的,要你好好看!」
「好好看……」端木凌煜呢喃著這句話,清送來的簪子要好好看……這其中……驀地而眼神一亮,走到一旁細細的查看白玉簪,終於在簪子的尾端看到一絲端倪,輕輕的按下海棠花的一個葉片,然後轉動簪子尾端,將簪頭卸了下來,一張捲成長筒的紙條掉了出來,連忙拿起來打開查看,等看到上面的東西,端木凌煜瞬間感覺這個人猶如被一盆冷水潑到一般從頭冷到腳,好,真不愧是他的好皇兄!竟然是真的那麼想指他們於死地嗎?這樣的方法也想的出來,這成千上萬的災民在他們眼中就什麼都不是嗎?心中的怒火怎麼也遏制不住,端木凌煜被氣的渾身發抖!
端木凌睿察覺到他的異常,連忙上前扶住他:「七弟,你怎麼了?」難道是那個沐清出事了?
端木凌煜站直身體,瞳孔中染上一層嗜血的光芒:皇兄,你們這是逼我向你們動手,既然這樣皇弟我就讓你們嘗嘗痛苦的滋味!清說的對,只有痛了,才能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