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宣不置一詞,眸光依然落在裴念凌一抽一抽的肩膀上。舒榒駑襻凌玲珊淡淡的一笑,說:「出去透透氣吧,一會兒再進來——」
聽了凌玲珊的話,裴承宣悶著頭離開了機艙。
望著裴承宣離開的方向,凌玲珊歎了口氣,而後闔眸。裴承宣剛剛之所以會突然發火,是因為那個失去的孩子吧?
今天原本就是孩子的忌日,他心情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可是裴念凌還負氣掀翻了他給孩子買的東西,將他送給孩子的心意全部撒在了地上……
他一直認為女兒的離開是他的錯,在今天這樣的背景下,裴念凌惹到了對女兒一直歉疚的他,他還能有多好的耐性呢嫗?
兒子在懷裡不停的啜泣,老公在外面透氣,而自己坐著的這個地方,是第一個孩子最後停留過的地方……
一時間,凌玲珊不知道該怎麼排解此時此刻的鬱結。
「好了,寶貝兒,不哭了——遏」
凌玲珊將裴念凌抱起來,然後溫柔的擦去他臉上的淚痕,說:「爸爸和媽媽沒有騙你,這些東西的確是拿去送給姐姐的。寶貝兒,等一會兒下飛機之後,媽媽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別難過了好不好?」
「媽媽,屁股痛……爸爸討厭!」裴念凌一邊說一邊哭,小小的肩依然一抽一抽的。凌玲珊歎了口氣,望了一眼機艙門邊上,本就沒有帶孩子的經驗的她,見寶貝兒子這麼討厭裴承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裴念凌低頭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零食,越發傷心的抽噎著,白白胖胖的小手不停地擦著眼睛。凌玲珊聽著耳邊的哭聲越來越大,趕忙使出渾身解數安慰這個小祖宗——
「別哭了,我的好兒子,爸爸不是故意打你的,別生爸爸的氣好不好?」
她有點急了,可是裴念凌不搭理她,仍然在哭。於是,她只有用美食來誘惑他,「下飛機了媽媽帶你去商店,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好不好?要不然媽媽帶你回家,咱們去坐過山車,去吃各種好吃的……」
「媽媽,我就要山楂糖,我就要它!」裴念凌負氣的瞪了一眼裴承宣離開的地方,跟較勁兒一樣,他今天一定要吃到那個山楂糖不可!
「唸唸……」
「媽媽,姐姐的東西為什麼我不可以吃?既然她是姐姐,弟弟想吃糖她為什麼不給我?」裴念凌嘟著小嘴問凌玲珊,「媽媽,姐姐是個好姐姐對不對?好姐姐會將糖果給弟弟的,我都會將糖果給對面院子裡的小朋友吃……姐姐為什麼不給我吃?」
裴念凌並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姐姐早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間。即使她想將東西給他吃,她也說不出來。凌玲珊低頭看著散落一地的零食,眸光微黯——
「好,吃吧……姐姐不會跟你爭這些零食的。看見你吃她的東西,她會很開心的。」凌玲珊說完,心中鈍痛,掩著唇就扭頭看向過道中,閉上眼睛任由悲傷襲來——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多好……
如果唸唸有一個疼他的姐姐該多好,如果那個孩子可以有疼弟弟的機會,多好……
「唸唸,乖乖在這兒,媽媽出去找爸爸。」
「嗯。」
裴念凌坐在乾淨的地上,一邊擦著臉上的淚痕,一邊剝開山楂糖的糖紙。酸酸甜甜的山楂糖放進嘴裡,那誘人的味道頓時驅散了剛剛的委屈。
「媽媽,你跟爸爸說,只要他以後不欺負我了,我就不討厭他——」
「乖,咱們家兒子真懂事。」
凌玲珊欣慰的笑了,然後離開貴賓區機艙,出去找裴承宣去了。
普通機艙裡,裴承宣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遠遠望去,說不出的優雅倨傲。他雙腿自然的交疊,左手搭在膝蓋上,支著下頜,目光落在窗外瞬息萬變的雲層上,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想什麼。
凌玲珊站在幾米外的地方望著他,一時百感交集。
從第一次見到他直到現在,已經五年了,孩子都已經四歲了……可是他對她的那種吸引和誘惑,自始至終都沒有減少過。哪怕就是當初她恨著他,走進監獄的時候,她的心底仍然是揣著對他滿滿的愛。
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不僅沒有被歲月蹉跎得失去了曾經的光彩,反而越發有魅力。更多的時候凌玲珊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一罈美酒,越是將他窖藏的時間長久,香味便越醉人——
「在想什麼?」
凌玲珊走到他身邊,柔若無骨的手指輕輕穿插進他的頭髮中。他的髮絲十分的柔韌,她喜歡摸他的頭髮,那種柔軟中帶著韌勁的感覺,像極了他這個人——
他一直對她極盡溫柔,但不管什麼狂風驟雨,他都一力承擔。這樣有擔當的男人,這樣疼愛老婆孩子的男人,世界上又有幾個呢?
裴承宣緩緩回過神來,抬頭對凌玲珊微微一笑。
「沒什麼。」
「別想太多了,也許咱們的女兒就在你身邊看著你,你這麼難過,女兒也會不開心。」凌玲珊在他身邊坐下,拿過他的手,將他的大手握在自己兩隻手中,「也別擔心咱們家唸唸會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咱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為唸唸生弟弟妹妹。」
裴承宣低頭看著被她握住的手,心中一暖,歎道:「可是失去的,始終是失去了。不在了的,就算用再多相似的物體來彌補,也填補不了心中的遺憾。凌,我真……」
「噓——」凌玲珊抬手摀住他的嘴,阻止他說出那些責怪自己的話。
可是他卻拿開了她的手,側眸看著她,認真的說:「自從你在懸崖上出事以後,很多人勸我,人死如燈滅,與其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還不如走出陰影,重新找一個合適的女人。可是對我而言,你不在了,即使將再多的女人放在我身邊,也沒有一個可以溫暖我的心。」
「……」凌玲珊咬著下唇,心中有感動,有心疼,也有幸福。
「對於咱們這個不幸的女兒,我也是這樣的念頭。即使以後生了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兒,但她是無可比擬的。凌,生再多的孩子,也無法減消我對這個孩子的歉疚和心疼。你知道麼,對女兒的歉疚,從她離開的那一霎我就知道,這將會持續一輩子……」裴承宣的話讓凌玲珊心底好疼。
有時候一個看似冷漠無情的男人,對於感情這種事,往往最是放不開。誰會相信,一個在外人眼中冷漠倨傲的男人,會如此的思念一個尚未成形的孩子?
從五年前到現在,那個夭折的孩子一直在他心裡,佔據了一個和唸唸不分上下的位置。越是無情之人,越容易陷入感情中,一輩子無法抽身。
「再沒有遇見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有這麼害怕失去的時候。你和唸唸我害怕失去,已經失去了的女兒,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從那種悲傷中走出來。」裴承宣閉上眼睛淡淡的一笑,「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凌玲珊站起來,將他抱住。他的臉輕輕抵著她的小腹,她溫柔的將他抱著,給這個在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大男人最溫柔的撫慰。
她知道,即使是一個在人前多風光、多堅強的男人,在人後,他們也需要一個懂自己的人,給自己無聲的安慰和依靠。他們的心也會累,也有需要療傷的時候——
「今天咱們不跳傘了,將東西撒下去就可以了,女兒會收到的。」凌玲珊輕撫著他的頭髮,說:「老公,你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知道麼?」
裴承宣搖搖頭,「不,我答應了你要帶你一起跳傘,一會兒咱……」
「我說不跳了就不跳了,聽話。以前你總讓我聽你的話,今天,你聽聽我的話,別鬧——」凌玲珊學著裴承宣一向的霸道,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說道。
抬頭看著這個變了好多的女人,裴承宣將自己一個人苦苦撐了好幾年的脆弱,一起釋放出來。即使他的肩頭只是在輕微的顫了一下,凌玲珊也知道,這個男人落淚了……
她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漸漸的,她感覺到自己小腹處傳來溫熱的感覺。低頭一看,他的臉埋在她小腹處,他的肩頭在微微的顫動……也許,是他的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裳……
這個男人在人前是那麼的剛毅頑強,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因為那個尚且不足一月的孩子落了淚。他哭得無聲無息,可是她的心,卻因為他的悄無聲息而更痛了一分。
一個為了孩子,就連哭都不能哭出聲來的男人,好讓人心疼。
「你的身體累了,我在一旁陪著你休息。你的心累了,我該怎麼做,裴承宣?」凌玲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低頭望著這個從來不輕易展現脆弱的男人。
「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只要唸唸還在,我即使有再多的傷口都不會疼——」裴承宣低低的說。自從她回來,他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向她說明自己不可以失去她……
一次次的重複說著這件事,可是心裡還是慌,還是不安。
因為失去過,所以得到之後,便終日害怕再次失去……這是每一個人貪婪的本性。
十分鐘之後。
裴念凌的小手被凌玲珊牽著,母子倆站在距離機門幾米遠的地方,望著在那兒將零食和洋娃娃灑向外面的裴承宣——
「媽媽,那些好吃的為什麼要扔掉啊?你和爸爸不是說,這個是給姐姐的嗎?」裴念凌睜著好奇的眼睛望著凌玲珊,那麼多好吃的,說扔就扔了,多可惜啊!
凌玲珊低頭看著孩子,一對眼睛哭得紅通通的,足以見得他剛剛哭得有多傷心。她摸了摸他的眼皮,說:「嗯,姐姐就在下面——」
「媽媽,零食掉下去之後就到處散落了,姐姐怎麼會撿得到呢?」裴念凌還是很不理解,那麼多好吃的給他吃多好,可是爸爸卻要將它們扔了,好浪費!
凌玲珊低頭一笑,沒有回答裴念凌的問題。
見媽媽不回答自己,裴念凌又抬頭說:「媽媽,姐姐為什麼不跟我們住在一起?姐姐在哪裡?」
「她啊,在一個沒有眼淚的地方,那裡到處都是香噴噴的鮮花,和金燦燦的果實,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凌玲珊的目光落在藍天外面,憧憬著那個叫做天堂的地方。
裴念凌黑曜石一般的眼珠飛快的轉動了兩下,然後驚喜的望著凌玲珊,手舞足蹈的說:「媽媽媽媽,我知道姐姐在哪兒了!!」
凌玲珊低頭看著裴念凌,「哪兒?」
「二叔家!」裴念凌激動的說,「二叔家到處都是香噴噴的鮮花,到處都是金燦燦的果實!媽媽,我們下飛機之後立刻回家,咱們去二叔那兒找姐姐好不好?」
二叔?
容玉珩?
正在將小梳子扔向外面的裴承宣背脊一僵,緩緩回頭看著裴念凌。上一次這孩子在電影院不是恨死了容玉珩麼?還說他最討厭搶媽媽的壞二叔了,怎麼現在又忽然這麼想去看二叔,連一向最喜歡的部隊都不想待了?
凌玲珊看向裴承宣,四目相對,她溫柔的一笑。
「姐姐不在二叔家,寶貝兒,咱們說好了要在這兒陪爸爸幾天再回去的,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唔,好吧,可是我好想好想二叔了!」
裴念凌嘟著小嘴,想起二叔對自己的好,他心裡就癢癢的,好想二叔抱抱。看著裴念凌這心不甘情不願的小模樣,凌玲珊微微一笑。這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黏容玉珩的?
「前幾天不是剛剛見過二叔嗎?怎麼又這麼想他了?」
「二叔對唸唸好好好好,以前奶奶罵我了,都是二叔幫我撐腰的!還有,二叔會給唸唸買可多可多的雞腿了!」
「我的傻兒子,二叔再好還能有爸爸好嗎?」
凌玲珊微笑著蹲下身,刮了一下裴念凌的小鼻子,卻聽裴念凌說:「爸爸雖然很好,二叔也不壞啊!要不是爸爸是我爸爸,我都想二叔做我爸爸了——」
這句話一出,裴承宣的臉頓時陰沉下來了。他一聲不吭的將剩下的幾個蝴蝶結全部扔下去,然後一個人吃力的關上機門,轉身看著口無遮攔的裴念凌——凌玲珊知道裴念凌這句話惹到裴承宣了,趕緊抱著裴念凌,陪著一臉的笑意看著裴承宣,「老公,童言無忌,你別放在心上!他還什麼都不懂,你……」
「嘖嘖,你二叔都比爸爸還好了,嗯?」裴承宣睨了一眼凌玲珊,然後看著裴念凌,沒好氣的說:「小白眼狼,你吃的是誰的?穿的是誰的?竟然想讓二叔給你做爸爸,你是不是我兒子?」
「……」凌玲珊一怔,他還真跟兒子置氣了?
裴念凌嘴角一歪,無辜的望向另一邊,嘟噥道:「唔,爸爸又生氣了,可是二叔不會跟我生氣……爸爸會打我屁股,可是二叔不打我屁股……爸爸不准我吃零食,二叔給我買好多好多雞腿吃——」
「這點好處就把你收買了?」裴承宣走過來,然後將裴念凌從凌玲珊懷中抱過來。凌玲珊以為裴承宣又要動手打孩子,忙跟著站起來,哪知道他什麼粗暴的動作都沒有,一把抱著裴念凌就走向貴賓區機艙。
凌玲珊失笑,她就知道這男人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裴承宣一邊走一邊低頭瞧著懷中的兒子,搖頭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喃喃道:「裴念凌,你將我的臉丟乾淨了。買點雞腿就把你這麼大個人給收買了?唉,我裴承宣的兒子,怎麼就這點出息?」
「你兒子就必須生下來就得明辨是非是不是?」凌玲珊走在父子倆後邊兒,說:「咱兒子才四歲,四歲的孩子,小嘴貪吃又不是什麼壞毛病!」
「容雲卿也寵他愛他,你問問,他怎麼不喜歡小叔?」裴承宣回頭看了一眼凌玲珊,說:「這小子,鬼著呢!」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裴承宣,你兒子鬼點子多那也是你遺傳的——」凌玲珊眉梢輕佻,「你整我的時候還少了麼?現在啊,是我兒子替我出氣的時候了!」
裴承宣瞥了一眼揚眉吐氣的凌玲珊,然後淡淡的一笑,說:「你和兒子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還替你出氣?」
「……」
凌玲珊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裴承宣勾唇輕笑,然後對裴念凌說:「裴念凌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不許提起你二叔。而且,不准再去見你二叔,聽見了沒有?」
裴念凌嘟著嘴,「為什麼?爸爸你很討厭二叔嗎?」
「爸爸不討厭二叔,可是二叔是個壞人,壞人會受到上帝爺爺的懲罰的。難道你不知道麼,你要是跟壞人在一起,以後也會變成壞人,知不知道?」
裴念凌不解的望了眼凌玲珊,然後盯著裴承宣,不滿的說:「二叔是個好人!」
「好,二叔是個好人,」裴承宣一半認真一半玩笑的問道,「那爸爸問你,如果有一天,在爸爸和二叔之間只有一個人可以陪著你一起成長下去,你要爸爸還是要二叔?」
兩個只能選一個?
裴念凌眨巴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二叔再好,可爸爸才是最親的人。於是,他抱著裴承宣的脖子慢吞吞的說:「當然要爸爸……」
「這不就對了?」兒子說了讓自己滿意的話,裴承宣這才氣定神閒的坐下。可是走在他後面的凌玲珊卻驀地背脊生寒——
裴承宣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問這個問題,像他那麼沉重冷靜的人,是不會拿自己的弟弟來開這種玩笑的。所以他現在說了,就意味著這件事不久之後就會發生……
凌玲珊瞳孔緊縮——
莫非,裴承宣接到了任務,要刺殺容玉珩?
「凌,你站那兒做什麼?過來坐下,咱們一家三口說說話。」裴承宣見凌玲珊怔怔的站在原地,於是問道。他從她臉上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現在有些不正常……
剛剛還好好的,提到容玉珩之後,她就變成了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為什麼?
是因為她聽出他要和容玉珩決裂了麼?
可是,作為美隅聯盟的特工,她自己不也要跟容玉珩成為死對頭麼?
「坐久了不舒服,我站一會兒。」凌玲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然後走到窗邊,背對著父子倆人。
她不知道自己腦海中怎麼會忽然浮現出「刺殺」這兩個字眼。
夏凝若的父親,那個曾經威風一時的男人因為犯了罪,而警方苦無證據,最後死於裴承宣之手……
他和容玉珩犯下的罪不是雷同麼?
想起夏凝若的父親,她就有種恐懼,擔心裴承宣會將容玉珩親手殺害……
自從軍事總理讓她勸降容玉珩之後,她的意志就動搖了。曾經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讓容玉珩死,現在,她卻害怕他死去……
她的朋友親人本來就不多了,為什麼非得有人離開?
港口的一個小漁村,幾個老人穿著短背心,拿著小凳子坐在一塊兒嘮嗑。正在他們搖著蒲扇、端著紫砂壺喝茶的時候,不知誰抬頭一看,見天上飄落下來幾個不知名物體……
等東西慢慢的落下來之後,一個小女孩兒跑到邊上去看——
原來是漂亮的洋娃娃——
「爺爺,是洋娃娃!」小女孩兒高興的撿起地上嶄新的洋娃娃,如珍似寶的捧著左看右看。這麼好看的娃娃,為什麼會有人扔下來呢?
望著藍天,小女孩兒一雙好看的眸子裡寫滿了對那個廣袤的星空的疑惑與探索。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那上面到底住著誰?為什麼會有這麼漂亮的洋娃娃從那個距離她很遠很遠的地方落下來?
「爺爺,長大了我也要去天上,我要去那兒看那些給我送禮物的小朋友們!」小女孩兒走到爺爺身邊乖乖的坐下,低頭玩耍洋娃娃。
幾個老人從小女孩兒手中拿過另一個洋娃娃看了一眼,同樣狐疑的說:「人家都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今兒怎麼掉洋娃娃下來了?」
「你瞧,天上的雲有一道白色的,這不是剛剛過飛機的麼?應該是飛機上哪個乘客的東西掉下來了吧!」另一個老人抬頭望著天空,若有所思的說。「嗯,但這架飛機應該不是航空公司的——」另一個老人接過話說道。他曾經在空軍部隊當了幾年兵,因此在老一輩人中算是德高望重的那一類,「你們瞧,這個洋娃娃掉下來絲毫無損,如果是飛得很高的客機,估計這洋娃娃掉下來都成了好幾塊碎片了。再說了,人家飛機上是不允許扔東西下來的。那麼高的地方扔東西下來,會砸傷人的——」
老人說完,幾個老人一同點頭贊成,「沒錯,這個飛機不會是客機,要麼是私人飛機,要麼是對面小島上的特種兵在做什麼軍事演習——」
幾個人各自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然後又議論了一陣,不知道誰忽然低估了一句,「今兒是什麼日子?」
「公歷十月七日,陰曆……好像才不到九月吧!」
「十月七日……」
一個老人喃喃念著這四個字,忽然猛一拍後腦勺,驚詫的望著幾個老同伴,說:「你們還記不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天上也有東西掉下來?」
幾個老人面面相覷,仔細一回想,都想起了這茬事兒!
「對對對,去年我記得也是在國慶那幾天,我撿了好幾袋沒拆過的奶糖回去給我孫子了!老徐,就我隔壁那個老徐,他在海邊還撿到了幾套小女孩兒的衣服給他孫女兒了,那款式都是人家電視裡的新款,我們這兒根本沒有賣的——」
「這事兒我記得你說過,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那天還撿到了一個小梳子,給我老伴兒了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然後紛紛揣測今天是個什麼特別的節日,為什麼每年的這一天都有禮物從天而降——
小女孩兒聽不懂爺爺們的聊天內容,她望著藍色天空,心裡想著,也許送禮物的人是爸爸媽媽……
她是被爺爺收養的,不知道爸爸媽媽是誰,也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在哪兒。每一年都撿到了這些東西,也許,真的是上帝爺爺讓爸爸媽媽送的……
「喲,怎麼哭了?我的寶貝孫女兒,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老人低頭看著孩子,只見她漂亮的眼睛已經紅了,眼角還有晶瑩的淚珠。
「爺爺,我要爸爸媽媽……」小女孩兒撲進老人懷中,止不住抽噎起來。
老人一怔,然後心疼的抱著孫女兒,跟幾個老夥伴說了一句「抱歉」之後就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老夏對這孫女兒真是好啊,不是親生的,比人家親生的都親!」
「誰讓他們老兩口沒兒沒女呢!撿來一個孫女兒,當然要跟親生的一樣帶——」
「對了,這孩子多大了?」
「應該快五歲了吧,剛撿回來的時候去醫院檢查了一下,醫生說這孩子可能是早產,加上在母體有些損傷,所以智力有點問題。老夏還擔心孩子是個白癡呢,瞅瞅,現在不是沒問題麼,只是比人家孩子稍微遲鈍了一些……」
幾個人議論著,而藍天上的飛機雲,也在漸漸的消散了。
小商店。
下了飛機之後,凌玲珊履行自己對裴念凌的諾言,帶著他去商店買零食。他在裡面盡情的挑選,凌玲珊和裴承宣夫妻倆站在一旁等著付賬。
裴承宣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了,正好是午餐時間。
「要不然你陪孩子在這兒買,我先回去做飯——」
「不用那麼麻煩!」凌玲珊拉住裴承宣,眨眨眼睛,壞笑著說:「哎,你和春天小姐在一起這麼久,還沒嘗過人家親手做的飯是什麼味道吧?」
「……什麼在一起?我從來沒和她在一起——」裴承宣嘴角一抽,這女人動動眼珠子他就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了。不就是今天是陳媛珂第一天做飯麼,她想去「捧個場兒」!
她已經讓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親自下廚了,這會兒還想去鬧什麼?這可是部隊,她是首長夫人,到時候隨隨便便一點事兒都能被人家傳得沸沸揚揚——
故意跟人家陳大小姐過不去,到時候傳了出去人家只會說她這個首長夫人沒度量。作為她的男人,他可不想她傳出這樣的名聲。
「好好好,你沒和她在一起,是我口誤!」凌玲珊捉著他的胳膊,笑瞇瞇的說:「一直吃你燒的飯菜,不如咱們今天換換口味,去食堂吃現成的,嗯?」
「不去,我下午還要訓練新兵,不吃飯會沒力氣。」
「沒人讓你不吃,不是說了去食堂吃麼?」
「你認為她做的飯能下嚥?」裴承宣抽了抽眼角,說:「讓我去食堂吃飯,你是等著讓我餓肚子呢?」
凌玲珊撒嬌的望著他,小聲的說:「那你總不能讓我和孩子兩個人去食堂吧?我們又不是部隊的人,你要是不去,我和孩子也不好意思去了……」
「那就不去啊,咱們回家吃我燒的好飯好菜不好麼?為什麼要去食堂受那份罪?」裴承宣笑著說完就準備轉身往回走,這會兒還不去燒飯,一會兒想吃都沒有了——
「哎哎哎,裴承宣!」
凌玲珊擋住他的路,然後拽著他的胳膊扮作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停的撒嬌,「人家就只有大學的時候和五年前在部隊那一段時間吃過食堂的飯菜,現在忽然好懷念這種感覺,你就不可以讓我完成心願,讓我去吃一點嗎?」
「下個禮拜去。」裴承宣微微一笑,撫著她的臉頰說:「你忘了麼,你答應了我,要好好的養身體,咱們明年還要生寶寶呢……」
「……」
「陳媛珂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誰知道她有沒有把洗衣粉當成鹽巴放?誰知道她有沒有將有毒物質一同倒進飯菜裡?你吃了之後身體要是不好,影響的可是咱們家寶寶——」
裴承宣的借口一直這麼多,凌玲珊望著他,徹底的服了。不就是想去食堂吃一口飯嗎?至於連懷孕這樣的事都搬出來了?
哼,裴承宣,你想跟我扯是不是?我能比你還扯—「如果你不讓我去,我心裡就會不舒服,到時候一個不舒服,我就會心情特壞,然後吃不下睡不著,然後影響身體質量,然後不容易受孕,然後咱們就會沒有寶寶,然後……」
「閉嘴!」
裴承宣沒好氣的白了凌玲珊一眼,這女人怎麼可以這樣!為了去食堂折騰陳媛珂,什麼借口什麼理由都搬出來了!懷寶寶是多麼神聖的事情啊,怎麼可以隨便說沒有!
「那你讓不讓去?」凌玲珊拉著他的袖子「委屈」的問,實際上,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他讓她閉嘴,就已經意味著他敗了,他同意了——
「讓!」裴承宣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白了一眼她。懷不上寶寶這種事都拿出來說了,他要是再不答應,她豈不是要說她心情不好,不想跟他生寶寶了?
「那你去不去?」凌玲珊繼續問道。
「去!」裴承宣的回答簡單明瞭。
「……老公,你生氣了?」凌玲珊學著兒子嘟嘴的模樣,故意扁著小嘴楚楚可憐的望著裴承宣。
「自從你回家之後,我的地位直線下降,現在家裡你是老大,我敢生氣麼?」裴承宣被她扮可愛的模樣逗得笑了,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你的命令,我敢不服從麼?要是不服從還得了,你會煽動咱們家小皇帝將我凌遲——」
「老公真好!」凌玲珊踮起腳尖在他薄唇上「啵」了一個,然後興高采烈的去陪裴念凌選東西去了。
裴承宣站在原地驚訝的望著凌玲珊剛剛站過的地方,緩緩抬手撫摸著自己的嘴唇,受寵若驚的笑了。有人看著呢,凌玲珊竟然主動親他,要不是真的好愛好愛他,她是絕對不會幹這樣的事的——
他幸福的想著,回味著,然後將目光落在商店售貨阿姨那兒——
售貨阿姨正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他,見他望過去了,才趕緊看向別的地方,但她臉上的驚訝依然沒有減去分毫。
售貨阿姨心裡彷彿被人投入了一顆石子兒,久久不能平靜!
像裴首長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有在公共場合和老婆耳鬢廝磨的時候?尤其剛剛首長夫人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之後,他那種受寵若驚的表情,簡直是萌得人家一臉血啊!
裴承宣一家三口走到食堂的時候,只見人頭攢動,說不出的壯觀和鬧騰。以往有很多特種兵中午不吃飯,隨便吃點牛肉乾或者其他的零食就午睡了。可是今天,大家都不約而同的來了食堂,坐等品嚐大小姐的手藝!
「老大,坐這兒!」丁雲輝慇勤的拉開一張椅子,然後將同桌的幾個新兵蛋子都攆走了,然後跟古時候的太監一樣笑容可掬的將裴承宣一家三口迎到自己面前來——
「嫂子,您坐!」
「小寶貝兒,來,你坐媽媽身邊!」
丁雲輝伺候著三個人坐下了,然後自己也搬了一小凳子坐在裴承宣旁邊,笑瞇瞇的說:「老大,您可很久不來食堂吃飯了,今兒是哪陣風將您老人家吹到這兒來了?」
裴承宣還沒有答話,凌玲珊就溫柔的笑著打趣兒道:「小丁你瞧,就他這體積,除非龍捲風,不然什麼風都吹不來——」
裴念凌聽了媽媽的話之後趕緊扭頭看外面,風和日麗的,哪兒有龍捲風?
「兒子你別看了,沒有龍捲風,你媽媽欺負爸爸呢!」裴承宣瞅了一眼兒子這萌萌的模樣,然後無奈的白了一眼凌玲珊,但眼中的寵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