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你和寶寶一定不要再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不要離開我……」裴承宣已經準備穿衣起床,忽的俯身將莫離染抱得緊緊的,不敢鬆手——
曾經以為自己不懼怕生離死別,可是容霖的死,讓他害怕了死亡和分離。舒骺豞曶容霖離開了,他剩下的便只有裴琳和莫離染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
裴琳的病……不久之後就會永遠的離開他,到時候,他唯一可以擁有的人就只有莫離染和孩子。如果就連莫離染和孩子都離開了他,他還有什麼可以握在掌心的?
「只要你要我,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莫離染溫順的回答,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些喘氣不勻。她被他抱得太緊,緊得已經喘不過氣來。可是她沒有想推開他的念頭,被他抱著,她覺得滿足,幸福辶。
「只要你和寶寶還在,就夠了。」
裴承宣安心的對她擠出一個微笑,然後起床離開了。
牒*
太平間。
裴承宣出現的時候,裴琳已經哭得昏天暗地,兩隻眼睛紅腫得跟水蜜桃一樣。除了莫離染之外,恐怕所有人都會相信她對容霖的愛情可謂是感天動地——
「媽,別再傷心了。爸已經去了,您再哭他也回不來了……」裴承宣不知道怎麼安慰母親,只好陪著母親站在容霖的屍體旁邊——
「珩兒回來了嗎?」
裴琳接過裴承宣遞來的紙巾,擦了一把眼淚,嗓音沙啞的問道。她哭得紅腫的雙眼看著裴承宣蒼白的臉色,心中的悲涼感更甚。
裴承宣搖頭,默默的看了一眼已經被修整了遺容的容霖,悲傷的說:「已經通知他了,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聽見他回國的消息……」
「媽,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就好了。」裴承宣攙扶著裴琳,準備送她離開太平間。
「承宣,你爸爸死得蹊蹺……我始終不覺得他是自殺,他沒有自殺的理由啊,孩子!!」裴琳搖頭不肯走,雙手緊緊的捉住裴承宣的胳膊,「承宣,你爸爸絕對不是自殺,不是……他不可能自殺的!」
裴承宣不知道該怎麼對裴琳說這件事。事實上,從知道容霖的死訊那一刻,他就懷疑是有人害容霖,因為容霖這麼多天都沒有想過自殺,現在什麼原因會讓他輕生呢?
一個人連最痛苦的時段都熬過來了,現在病情已經好轉了,還有什麼事能讓他做出輕生的決定?更何況他現在即將做爺爺了,他沒道理會自殺。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容霖中的毒是致命的老鼠藥。他一個臥床不起的人,從哪裡來的老鼠藥?除非有人將藥買來遞給他——
可是,那個買藥的人又是誰呢?
「對了承宣,剛剛醫院的人讓我去拿東西,我想守著你爸爸,你替我去拿吧!」裴琳含著眼淚望著病床上的容霖,嗓子已經沙啞得說不出話了。
「什麼東西?」裴承宣瞳孔微縮,看著悲傷過度的母親。
「你不要怪媽,是這樣的,」裴琳抱歉的看著裴承宣,說:「我一直懷疑莫兒的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前幾天帶她來醫院做了一個羊水親子鑒定……」
「媽!」裴承宣心裡升起一股火,憤怒的看著裴琳!
雖然這是在太平間,大聲說話會吵到安眠的魂靈;雖然容霖屍骨未寒,身為兒子的他本來不應該在這兒大聲喧嘩,可是裴琳做的事實在是太過分了!!
「媽,你沒權力這麼做!!」
裴承宣怒不可遏的盯著裴琳,莫離染是他的妻子,他相信她的清白。更何況,即使退一步說,她現在懷著的這個孩子不是他的,要做這種鑒定也應該是他自己親自帶著莫離染去,裴琳她有什麼資格帶他的妻子去做這種傷人的東西!!
「對不起,承宣,我是真的害怕你受到傷害……」裴琳慌亂的捉著裴承宣的胳膊,不按的說:「兒子,你別恨媽,媽錯了,媽以後再也不管你們的事了好不好?」
「媽,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此針對莫兒了!」
裴承宣憤怒的甩開裴琳的手,即使她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也不允許她這麼欺負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莫離染竟然受到了這麼大的委屈!
「承宣……拜託你你不要這麼對媽媽……求你了好不好?媽已經失去你爸爸了……媽不可以再失去你……」裴琳哭得很絕望,很讓人動容,就差沒有給裴承宣跪下來了——
裴承宣是個孝順的人,看見裴琳哭得這麼悲傷絕望,他的心驀地軟了。父親屍骨未寒,難道自己這就要跟母親反目成仇嗎?
「算了,媽,以後不許再這樣對她了,她也是有心的,看到你這樣,她的心也是會痛的。」裴承宣將自己的憤怒強行壓下,溫柔的安撫著哭得悲慟的母親。
安撫著裴琳的同時,他腦海裡都是莫離染躺在冰冷的儀器上淚流滿面的模樣。當時她一定很害怕,很委屈,甚至對他這個丈夫很失望吧……
對不起,老婆,在你因為我的母親而受到那種侮辱的時候,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我竟然不在你和孩子身邊陪著你們,保護你們……
「媽答應你,以後再也不為難她了好不好?承宣,請你不要離開媽,媽不可以沒有你……」
「好了,媽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離開你?你和莫兒是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的兩個女人。」裴承宣努力讓自己的言語不再那麼傷裴琳的心,溫柔的說:「你是給了我生命的母親,我愛你。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孩子的母親,我也很愛她——你們兩個都是我最愛的人,媽,你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嗯,我知道,」裴琳點點頭,又看著裴承宣,為難的說:「不過那個親子鑒定已經做出來了,醫院讓咱們去拿,咱們還是去拿了吧!」
「好,這就去。」裴承宣溫柔一笑,正準備去拿親子鑒定的時候,又有些懷疑的看著裴琳,說:「媽,我這麼多天不在家,你是怎麼拿到我的dna做鑒定的?」
「你床上不是有頭髮麼?」
裴承宣這才放心的離開了太平間。看著裴承宣離開的背影,裴琳剛剛的悲傷漸漸散去。側眸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容霖,她露出鄙夷的神色,「容霖,既然你不肯將東西交出來,那就讓它成為一輩子的秘密,我得不到,凌玲珊和凌清蓉那母女倆也別想得到——」
哼,凌玲珊,你想跟傅璟琛合作,你想救回莫林風,讓你那下賤的母親和他白頭偕老?哼,你做夢,這輩子你都別想!!
「至於你肚子裡的孩子,就算是承宣的又如何?那麼多女人願意替他生兒育女,我從來就不稀罕你肚子裡這個!」
鑒定科——
「您好,這是您的鑒定,請收好。」溫柔的女醫生將一份牛皮袋子交給裴承宣,然後就轉身繼續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dna鑒定——
看著這幾個字眼,裴承宣的眼角一陣澀痛。他一路靜默著離開了鑒定科,然後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樓下的花壇邊上,緩緩的抽出一支煙點燃。
抬頭成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天空,湛藍的天空看不見一絲雲彩,周圍安靜得彷彿聽不見一絲蟲鳴。這樣的靜謐,讓他的心驀地亂了……
人沒有處在喧囂中,心卻一團亂麻。
側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一邊的親子鑒定,他矛盾的闔眸,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看上一眼……可是如果現在看了的話,是不是太對不起莫離染?
如果不看,如果孩子不是他的……
「裴承宣,你真他麼的混蛋!凌有沒有跟別的人在一起,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麼!你怎麼可以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別人的!」
裴承宣一邊憤怒的罵著自己,一邊用力捶打著自己的額頭。他此時此刻的痛苦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描繪,他矛盾得恨不得將自己切成兩個人,一個瀟灑的將親子鑒定扔進垃圾箱,和莫離染快樂的生活。
而另一個撿起親子鑒定,看看裡面的結果——
「凌,對不起,我就看一眼……如果孩子真的是我的,你也不會在乎我看這個的,對麼?」裴承宣狠狠地掐滅煙頭,勸著自己——
終於,他緩緩將親子鑒定拿起——
雖然他不想懷疑自己的妻子,他相信那個孩子是自己的,可是看一眼……總歸沒有什麼大礙吧?
緩緩打開牛皮袋子,裡面的白紙張和黑色的字體落入眼底。而清晰落入他眼底,烙印在他腦海裡的,是末尾的那一行字——
經鑒定,雙方並非父子(女)關係……
並非父子(女)關係!!
所以說,這個還不知道性別的胎兒,並不是他的親生骨肉!
裴承宣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捏住親子鑒定,眸子裡滿滿都是陰翳!!他頭一回感到如此的痛心疾首,頭一回如此的憤怒!
他是如此的寵愛那個女人!他甚至將她當成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來疼愛!他將她捧在手心裡,生怕她不高興了,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可是結果呢?
他傾盡了自己一生的愛,全部都給了這個女人,最後得到的是她明目張膽的背叛!!他的腦子在看見鑒定結果的一霎那瞬間亂了,沒辦法再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騙了我……你騙了我好久……」裴承宣憤怒的一拳重重砸在花壇上,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他滿心歡喜的等著孩子出世,結果天天盼著的居然是別人的孩子!!
他到底哪兒做得不夠好,為什麼嫁給了他之後,她還要跟別的男人藕斷絲連!!
「凌玲珊,你給我一個解釋!!」
裴承宣看了一眼自己傷痕纍纍的手,絕望的輕笑,眼中劃過一抹脆弱和無助……最終,他怒不可遏的捏緊親子鑒定,大步衝出了醫院。
裴承宣剛剛走進容家莊園,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僕人躊躇不決的在門口來來回回的徘徊。只不過他一心只有孩子的事,完全沒有理會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僕人!
沒想到自己剛剛往前邊走了幾步,徘徊著的僕人就叫住了他——
「大少爺,您等等!」
聽到僕人叫自己,裴承宣冷漠的停下了腳步。雖然一心只有孩子的事兒,可是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家的僕人,沒有別人叫他他還不理會的道理——
「大少爺……」僕人欲言又止的站在裴承宣面前,侷促不安的低頭搓著自己的手指,很多話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起。
「有事兒麼?沒事兒就閃開!」裴承宣淡漠的瞥了一眼僕人,心底對莫離染的憤怒,已經快要將他最後一點僅存的理智燃燒殆盡——
「有事有事!」
僕人狠狠地咬了咬牙,抬頭看著裴承宣,說:「是這樣的大少爺……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瞞著你……那天晚上,我看見了少夫人和二少爺……」
說到這裡,僕人驀地停住了,一張臉通紅,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畢竟那種污穢的事,不是一般人能夠開口說的出來的——
而僕人欲言又止的一番話讓裴承宣的心底咯登一聲,猶如一聲炸雷轟得一下炸開!
莫離染和容玉珩——
「說!」
裴承宣當時不知道哪來的怒火,一把揪住僕人的衣領,陰鷙的盯著她!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凶狠過!
僕人被他這嗜血的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哆哆嗦嗦的說:「那天晚上……我和夫人一起出來散步,結果走到草叢不遠處的時候看見草叢裡有動靜……我和夫人小心翼翼的過去,撥開草叢一看,竟然是二少爺和少夫人在……在……」
看見裴承宣已經快要燃燒的烈焰,僕人被唬住了,趕緊省略了這個過程,跳入下一個地方,「夫人罵了二少爺,可是二少爺還一點都不覺得羞恥,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少夫人倒是有點害怕……後來夫人氣得差點暈倒,一氣之下就走了,再也沒管他們兩個……」
聽到這裡,裴承宣饒是再怎麼缺乏想像力也能將那天晚上的一切全部勾畫出來了。他鬆開僕人的衣領,心痛欲絕的看著夕陽中美不勝收的別墅。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就在少夫人從首都回來的第二天晚上。」
這個回答,讓裴承宣的心碎成了粉末。
凌,你騙得我好苦——
難怪那天吃飯的時候,提到容玉珩和你,媽會那麼的憤怒——
難怪媽一直不相信你的孩子是我的親生骨肉——
難怪你前幾天曾經發短信問過我,這個孩子可不可以不要……
這麼多天的事聯繫在一起,種種的不正常,加在一起就什麼都正常了。凌,我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我才是最後知道真相的那一個……
呵呵呵,我才是最傻最天真的那一個!!
莫離染正要出門去醫院,剛剛下樓就聽見了洗手間裡的動靜——
隱隱約約,是一個人的哭聲。
她皺著眉頭,一步一步朝洗手間走過去。輕輕的推開門,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她才發現是容玉珩雙手撐在盥洗台上小聲的啜泣。
「你……回來了。」莫離染不知道怎麼安慰容玉珩,看著他的背影低聲說道。
他才幾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如今連唯一的父親也失去了,他的心情她能體會。這種情況下,如果還不哭泣,那真是堅強得不是人!
「剛回來。」
容玉珩聽見身後的聲音,睜開眼睛看著鏡子裡的莫離染。悲痛中的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伸手拿過潔淨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淚痕——
「你哭吧……我不看,我馬上出去!」莫離染見他不哭了,心知是自己的出現打擾了他。一個好強的男人,是不會在自己在乎的女人面前流淚的——
雖然她不愛他,但是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有自己在這兒,他即使再難受也會強裝堅強。可是,失去了從小依靠的父親,哪有不哭泣的道理呢?
「不用了……」
容玉珩搖搖頭,溫柔的一笑。莫離染回頭心疼的看著他,「容玉珩你別假裝堅強,哭出來會好受些。你放心,沒有人知道你脆弱的一面的——」
靜靜望著她的容顏,容玉珩悲慟的心似乎得到了一絲慰藉。他向她靠近了一步,將自己的脆弱和悲傷全部展現在她眼前,聲音輕得像是呢喃一樣,「珊珊,你知道麼,以後我就只有雲卿一個親人了……」
莫離染被他悲傷的眸子感染,呼吸都帶著疼,「你還有裴承宣……」
「在他和你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我的親人了。」容玉珩彷彿是累極了一樣,無力的將下巴搭在她肩上,悲傷的搖頭輕笑,「他搶走我愛了五年的女人,我怎麼還能將他當作大哥……」
他剛剛得知了父親的死訊,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在這種情形下推開他。他要的只是一個肩膀。莫離染咬唇望著這個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樣,驀地心好疼——
也許是因為懷了寶寶,母愛氾濫的緣故,她見不得誰悲傷難過,就連昨晚看見付媽說兒子住院,她都心疼了,何況是這個曾經喜歡的黑魅?
而另一邊,從僕人口中知道了一個月前的事的裴承宣憤怒的進了客廳,隱約聽見洗手間的動靜,一步步朝這邊走來,靜靜的站在門外,一聲不吭。
「珊珊,如果五年前我不離開你,多好……」容玉珩悲傷的笑,母親在自己幾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自己愛了五年的女人嫁給了自己的大哥,如今,唯一愛自己的父親也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充滿了悲劇。
「如果五年前我留下來了,珊珊,你會愛我嗎?」容玉珩抬頭看著莫離染的臉頰,他累極了,他只想要她一個答案,溫暖自己傷痕纍纍的心。
莫離染對他露出微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心底的實話,「你忘了麼,五年前你是我喜歡的人。如果你不走,如果你留下,我一定不會愛上別人——」可是,你走了,我也最終愛上了別人——
「砰」的一聲,洗手間的門被人用力的踹開,莫離染後半句關於自己愛上裴承宣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正站在門後邊的莫離染被猛然推開的門的慣性一推,背脊發疼的同時,差一點被推倒!如果不是容玉珩眼疾手快將她攬住,恐怕今天是摔定了!
「沒事吧!」容玉珩緊張的看著懷中的女人,目光落在她小腹處,「有沒有傷到孩子?」第一次因為自己的疏忽害得她流產,如果這一次她再次流產,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自己的孩子,果然是不一樣!」裴承宣冷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ps:嗯,所以我是又開始虐了麼……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