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銳利如鋒的視線狠狠地刺透了紫蘇的心,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冷酷的神情,粉唇上下翕動,卻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紫蘇想要將心底的聲音告訴他,然而,面對被她傷害了的千容淺,她似乎已沒有資格言及情愛。
他說得沒錯,愛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紫蘇自認為她是深愛千容淺的,但是,她的不慎,她的盲目聽信,卻差一點傷及他的性命。
鹹濕的淚水帶著苦澀的滋味潸然墜下,打濕了千容淺的手背。
幽深如潭的紫眸微微瞇起,千容淺捧起了紫蘇清麗絕塵的面龐,出神地勾出一抹淺笑,「紫蘇本王已經在通緝燕洵不捉到他,誓不罷休。」
道明此刻泛動在心底的複雜心緒到底是什麼,幾分哀傷,幾分憂愁,更有幾分無奈。
也許,她錯就錯在不該天真地因為憑著一己之力,可以讓勢同水火的九皇子與燕洵罷手言和。
紫蘇高估了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低估了他們對於權力的渴望與追逐。
哀憐而感傷的神情拂過那張素淨的面容,千容淺知道,縱使到了此時,紫蘇對燕洵仍是心存憐憫的。
一種難言的失落湧滿了心房,壓得他難以喘息。
多年來,千容淺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未嘗敗績,如今在情愛的戰場上,他卻輸了,輸得徹底。
如今看來,當他收到燕洵的信函,不顧一切地孤身闖入湯陰宮營救紫蘇,心心唸唸的都是她的安危,他果真癡傻地可笑啊。
陡然地鬆開了大掌,千容淺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與紫蘇的距離。
紫眸中儘是深沉的寒意,冷薄的唇瓣輕啟,吐出了冷沉的字音:「解紫遇蠱毒的藥引找到了」
驀然回神,紫蘇茫然無措地望著他,不明白自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掙扎到底代表著什麼,低聲地問:「是何物?」vhik。
「七竅玲瓏心」千容淺凝注著她宛如碧泓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來。
「什麼?」踉蹌地後退了幾步,纖柔的身子重重地跌坐在長塌上,顫抖的素指撫上了砰砰跳動著的心口,「七竅玲瓏心」
紫蘇天賦異稟,自小便於常人脈象不用,猶記得當初因此她還患過一場重病,幸得一位高人醫治,方能延緩病情。
但這些年來,這顆所謂珍貴非常的「七竅玲瓏心」並未給紫蘇帶來太過的好處,反而讓她的身子比旁人更為羸弱。
「對,本王一直派人在找尋這顆七竅玲瓏心,只不過」幽深的目光將紫蘇緊緊圈攏,千容淺試探性地低語:「紫遇的蠱毒拖不得,越快找到越好」
突然間,淒清的笑靨在唇畔揚起,紫蘇仰起頭,朦朧的淚眼早已看不清千容淺的神情,指尖攥握成拳用力地捶打著心窩,「我便是這裡便是那顆可以醫好姐姐的七竅玲瓏心殿下想要拿走嗎?」
「你」千容淺已是心亂如麻,他其實還未決斷究竟該怎麼做。
紫蘇如此痛快的承認自己乃是七竅玲瓏心,反倒有些出乎他的預料,聲線竟有些微微發顫:「你願意救她嗎?」
這句問語,宛如一柄利刃,刺入了紫蘇的心口,割破了她的血肉,她神色僵滯地回望著千容淺,一言不發。
原來,他竟忍心為了姐姐而剖開她的心?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如此不堪一擊。
縱然她有負於他,但她畢竟是無心的。
而千容淺呢?他則是**裸地要她交出生命,只為了另一個女人的生存。
如此寡情殘忍的他,又有何權力苛求她的愛情?
雪白的貝齒用力地咬破了下唇,血絲滲滿了檀口,清澈的眸底是瘋狂的哀傷,紫蘇擲地有聲地拒絕:「我不願意!不願意!」
她無法用自己的犧牲來成全千容淺對另一個女人的珍愛。
千容淺面色凝重地攥緊了大掌,合上眼簾,旋然回身,奔出了殿閣。
看著他決然遠去的身影,紫蘇無力地從長塌上跌落在地,絕望而哀戚地放聲哭泣
楚宮
薛之謙興奮不已地率領著一眾禁衛前來疾步行進在幽長的甬道上,走在中間的那名禁衛手中拖著一個方正的梨木匣子,匣子上蓋著一塊紅布。
他們不敢耽擱片刻,匆忙地趕往伏羲殿,要將這個喜訊盡快稟告千容淺。
伏羲殿
他坐在楚皇平日裡批閱奏疏的書案之後,大掌輕撫過落滿了浮塵的竹簡,感慨萬千地逸出一縷輕歎。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數月,這外間便換了天下,這書案也換了主人。
湯陰宮的動盪,在朝野中引起了不少震動。
大祭司燕洵下落不明,潛逃在外,楚皇被他軟禁捉拿,原本忠於楚皇的虎賁衛精銳也被消滅殆盡。
一時間,原本那些舉棋不定,觀望搖擺的朝臣們也不復囂張,紛紛沉寂了下來,已然接受了他成為楚國王者的事實。
現如今,能夠左右朝局,惑亂人心的唯有一人。
千容淺日夜期盼著能夠得到有關他的消息
「啟稟殿下,薛統領求見!」小安子佇立在殿外,高聲通稟。
「讓他們進來!」姿態慵懶地斜倚在座椅中,千容淺半合眼簾,朗聲應允。
「吱呀」殿門被內侍敞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薛之謙帶著數名禁衛奔入殿中,恭敬地跪立在千容淺面前,「啟稟殿下,叛逃太子已在凌陽郡被校尉統領韓遂擊殺!」
聞言,千容淺猛地掀開眼簾,銳利的紫眸中躍動著喜悅的光芒,「真的?屍首在何處?」
接過那方蓋著紅布的那方木匣,薛之謙親自將之端至書案上,「殿下,這便是太子的首級,請殿下過目!」
千容淺亟不可待地敞開了木匣,赫然地看清了千容湛滿是血污的面容,癲狂的笑意自胸臆間激盪而出:「哈哈哈哈」
修長的指尖夾住了千容湛頭頂的髮髻,將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高高舉起,屬於勝利者的笑靨拂過那張俊美的臉龐,「太子本王終是贏了這一局縱使你機關算計,處處陷害本王又如何?到頭來你得到的不過是身首異處,此生都要蜷縮這一方狹小的木匣中靈魂終日遊蕩,竟無處安身」
「臣等恭賀殿下剷除心腹之患!」薛之謙與禁衛們異口同聲地向千容淺道賀。
「傳本王的令,韓遂誅殺叛臣有功,即日起擢升為驃騎將軍,賞金三千,瀛都外良田二百畝。」千容淺將太子的頭顱放回了木匣中,氣勢威凜地下令。
「是,奴才即刻去傳旨。」小安子領命退出了大殿。
「你隨本王來。」將木匣自抱在懷中,千容淺起身走到薛之謙身旁,大掌拍了拍他的肩頭。
「是。」薛之謙起身緊跟著他的步履,奔入幽長的甬道深處
死牢
獄卒為千容淺打開了一道道鎖鏈,恭順地敞開牢門。
腐朽惡臭的氣味熏天而來,指尖掩住鼻尖,千容淺彎著腰身,掠過一個又一個拐角。
耳邊不時地聽到角落處老鼠的叫聲,蟑螂在腳邊放肆地游竄。謙到來道。
趟過一片黑臭的污水,他終於達到了關押著楚皇的牢房。
銳利的紫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抹縮在牆角處瑟瑟發抖的人影,千容淺的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和同情,「父皇」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呼喚他了,這個讓他怨恨了多年的父親。
他們之間早已沒了父子情義,楚皇曾聽信讒言在宣陽門設伏要暗殺他,這一次又賊心不死要置他於死地。
千容淺本想留他一條性命,奪了他的權位,將他軟禁起來,如今看來,他的婦人之仁差點害慘了自己。
一夜間,千容傲風早已蒼白了黑髮,銀色的髮絲嘈雜凌亂地擋在臉上,聽到那宛如鬼魅的嗓音,他渾身狂顫不止,「不不」
千容淺扯下了厚重的鎖鏈,打開柵門,長臂一甩,將盛有千容湛首級的木匣扔到了楚皇的腳邊,以森冷的口吻提醒道:「父皇,兒臣今日帶了個人來見你是你最想見的人。」
驚恐地回眸,渾濁灰蒙的眼眸瞥見了那滾落腳邊的匣子,千容傲風駭然地張開了嘴巴,「不不會的」
只見,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徐徐滾出。
「太子是太子」千容傲風猛地撲上前,抱住了千容湛的首級,淒厲的哭喊聲在地牢中久久迴盪
「你最寵信的太子在這裡,本王讓你們父子相聚。」恣意地勾出一縷笑,千容淺以眼神示意薛之謙。
薛之謙心領神會,斟滿了酒盞,將之遞到楚皇眼前,「陛下,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