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已是中午時分,烈陽如火炙熱,那亮在浩蕩長空的一片彩光,美如朝霞,艷似晚雲,那瑩瑩光芒閃閃爍爍,似萬千七彩水晶映日生輝。
天地間的聲間已在剎那間消失,天照城一片寂靜。
城主府周圍的人與車馬,還有隔得遙遠卻仍能看到城主府空中彩雲的所有角落裡的人與獸,彷彿是被人施過定身術,全部釘在地面或空中或是建築群中,或是房簷之上。
恐懼感,如空中的彩光,襲捲了虛空,漫浸了無數人心。
無天,無天,無法無天?
悄然之中,眼觀觀測鏡面的尋天問,心中恍然泛起一陣漣漪。
那小子,還是那麼的隨性。
這孩子,唉,為何就戀上男子呢?
無論是問還是那小子,若其中有一人是女子,該多好!
尋無蹤瞅著沒了人影的地方,有些無奈,在側眸斜視過身邊的重孫子一眼後,心中又酸甜苦辣的五味俱全。
兒孫自有兒孫福,那道理,他也不是不懂,活了那麼長的歲月,在修煉到聖者後,已悟透眾生死名利,對於那些也看得很淡。
然而,卻因悟透名利生死後,對於其他事皆可一笑置之,唯有對於人性的天倫之常情,反而更為眷念。
漫長的歲月中,享盡天倫之樂,遠比受萬萬人敬仰更有意義。
自家孫子跟那幾小子一起站在那小子身邊,很般配,很溫馨,甭說是他,哪怕是別人瞧了也會心生悅愉。
遺憾的是,卻儘是男子。
若他再多一個孫子或者孫女,他也不介意自己護著守著疼著憐著的愛孫喜歡上男子的事。
只是,他僅有一重孫,若這孫兒不與女子結親,尋氏一族的血脈將就此中斷,若真是在他眼皮底下血脈斷絕,他如何能心安?
思緒如潮,翻湧澎湃過,尋無蹤的心中一片複雜,對自己的愛孫那是又愛又憐又有絲絲責備。
無天,才分開,我已經開始想念你,怎麼辦呢?
一邊的尋天問,絲毫不知祖父正在為自己頭痛,仍傻呆的盯著鏡面,心裡一遍一遍的想念著那一抹最愛穿紫衣的人。
在共同度過的幾個月時間裡,雖然一個月也未必會有時間聚上一聚,但是,在那裡,他知道就住在旁邊,他知道是在同一處空間中,他並沒有離別之感,心中有的是喜悅感。
現在,不再在一處的建築中,他便開始想念,想那人在忙什麼,想那人是否有一點惦記他。
一分神,尋天問的眼神便變得有些空茫。
傻孫子。
「問兒,若有一天祖父想讓你娶一位女子給祖父生個重玄孫子玩,你會同意麼?」感應到變幻的氣息,尋無問側頭,望著心不在蔫在的孫子又再次抑鬱不已。
女子?
不,他要心中的人,不要其他人,更不要與別人生孩子!
「祖父,我不會娶我不喜歡的女子,更不會與不喜歡的女子生孩子,就是死,也不要。」被那突起的問話驚回魂的尋天問,一想到有那種要跟不愛的人相處的事,頓覺心如刀割,一把按住胸口,滿面的誓死如歸。
「咯登」,尋無蹤一個冷凜,心中的弦繃斷成截,精神支柱轟然一塌,如山崩裂,一時間,整個人瞬間變得有些頹廢不振。
終究是不能人意麼?
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你這傻孩子,說什麼傻話,祖父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在心中幽幽的暗自歎息一聲,尋無蹤生怕逼得太緊送了孫兒的小命,終於放棄那份堅持。
「我就知道祖父是最好的人,肯定不會為難問兒的。」心神一鬆,尋天問眸子中又恢復了明亮,露出明媚的笑容。
「短短幾個月,竟跟著人學會耍嘴皮子,連祖父也哄,」一抬手,尋無蹤拍拍孫兒的頭,一把又將人圈在手臂彎裡:「隨祖父去走走,看看那小子留下的難攤子有多大。」
聲音才起,人已不見。
尋無蹤是撒裂時空,通過特殊的通道離開,在一離開滿香樓時,便布起一圈銀光,將自己與愛孫護住。
如果擁有一雙像可以拍攝到地層之類的空洞,並能繪線圖的紅紫外線一樣的眼睛,便可看見,在那虛空中,出現一條長長的時空隧道,一團銀光正在空道裡移動著。
一瞬間後,尋無蹤便越過滿香樓到城主府之間的距離,趕至城主府上空,而到達城主府上方時,時空隧道的壁面也呈現出七彩色,不再是原本的空茫狀態。
自時空隧道中,被挾著的尋天問瞪著眼,居高臨下的查看著下方的城主府。
下面,城主府內的地面上、樓頂上,樹上、石頭假山上、水裡,處處皆有或躺或趴或跪或掛的人形身影,其姿態可謂千奇百怪,盡有盡有。
其中一部分像是睡著了,面容平靜;有一部分則是面容扭曲,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嚇;更有一些還是睜著眼張著嘴的形狀。
而且,大數是完好無缺,只有一部分像是骨折或者受到了重擊,其房舍頂面與周圍與山石附近有部分人則已血肉糊糊,還有少量是腦槳迸裂。
在人形中,還有些地方隱約可見魔獸體,像羚羊馬、普通的雞鴨、還有獨角獸與各種其他品種的魔獸亦有摻雜。
沒有生命的氣息,一片死寂。
無天……
渾身一抖,尋天問打了個冷顫。
好小子,一網打盡,一樣不留,夠狠!
難怪那些人想要將人誅殺,這毒,若是在哪個家族中撒上一遍毒,豈不是滿族皆亡?
那人,只怕再無寧日。
掃一遍滿目狼藉的場地,尋無蹤亦被那不費吹力便將一府人全放倒的強悍給驚的直抽眼角,心中竟為那雷氏的人擔憂了一把。
再次將遠遠近近的地方觀察過後,尋無蹤沒做任何表示,挾著孫兒一轉身,又自時空隧道中返向滿香樓。
尋天問只在祖父轉身的瞬間,露出過一點疑惑,卻是什麼也沒問,任自己被帶著離開。
天照城內,仍是一片寂靜。
在持繼了一近二刻鐘後,人群逐漸的從木雞狀態中回神,個個俱是一臉的驚惶,紛紛化作鳥獸散。
那遠處有些原本是奔向城主府方向的人與車,立即調頭,遠遠的繞道而走,至於最近處的人與車,在清醒後迅速起程,不要命似的奔向與城主府相反的方向。
「噠噠……」,「呼呼……」「哧哧……」,惶惶飛行的人與車群中,各種各樣的聲音如雨點密集。
而在無人可見的隱蔽處,各種消息如雪片飛出,通過各自的特別通道飛向各自效忠的家族與主子所在地。
時不待人,轉眼便到下午的未時。
太陽的炙熱仍在,到處都是一片暑氣,但是,西大陸的雷氏家族聖地中,又一次被寒意籠罩。
而此刻,雷氏中心內院內的小議事廳內,更是冰意襲人。
那議事廳,是雷氏所有議事廳中最小的一處,也是雷氏中最有身份者才能資格踏入的一處。
小議事廳面朝大陸中心的一方,內牆全是柔和的淺紫色,地面上鋪著紫色地毯,主座上的桌椅亦是一色的紫色,其他桌椅則是一律紅色。
那主座,是一主六副之位,在七台階後的廳中,兩邊設座,左右各七十七個位,另有一半廳的地方空著未設座。
這會兒,廳內並不空。
那主座之上,面戴銀面具、一身紫衣袍的雷氏掌權者,雷蒂斯。雷佳斯閱赫然在座,從他額上根根隱跳的青筋可看出,其人已到爆怒的邊緣。
他身後的副座全部呈空,唯有他的貼身隨從、仍是一身錦服的雷印,寸步不離的站在他的左側。
下方的廳內,兩邊的座上亦都有人。
其左側,第一座上坐著一位穿黑色長袍的男子,外相看起來極為年青,頂多二十五六歲,鵝形臉型似女子般秀氣,若不觀其他五官,粗看去,必認為是女子。
他黑髮黑眼,鼻樑高直,唇薄似紙,透著冷情之意;及腰的長髮用紅色緞帶高束於頂,黑髮披散後幾乎與衣分不出兩樣。
他坐在那裡,沒有任何的表情,虛無的似不存在般,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人,換在黑夜中,必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只是,這人,甭說是廳中的人,就是主座上的人也不會小看他,名為雷蒂斯。雷風。
其人天生身體中有雷屬性,可招雷力作戰,實力以至七星巔峰,是雷氏六聖者中實力最高的一位。
緊挨著他坐的,便是本體為寶器的巨毀;第三位,則是雷蒂斯。托達瑪;第四位,則是雷蒂斯。雷痕。
雷氏聖才,全全到場。
其右邊,則人數略多了些,約有二十人,那第一座上坐著的,亦是一位年青的男子,約二十七八,身穿淺藍衣袍,面容清秀。
他麼,正是雷家長公子……雷天。
雷天之後,男女各有不同,其中有一半人的容貌與其有幾分相似,那一部分,則是雷佳斯閱眾多兒女中最出色的一些,還有一部分則是他的孫子孫女,有幾人則是兒子媳婦。
滿廳靜宓,唯有右側座上眾人的呼息在起伏。
主座之上的桌面上,放著一隻鋪緞方盤,上面呈著一顆珠子,那雷佳斯閱兩眼盯著珠子,露出面具外的一點臉部肌膚的顏色黑濃如墨,濃得足可擠出一瓶墨汁。
「兩把火,焚盡我雷氏二萬神階,你們竟還說是小事,嗯?」雷佳斯閱一手一舉,重重的拍向桌子。
「彭……」掌印紫桌。
「咚……」右側一列座位的人俱是一個冷顫,心俱是重重的跳了一下。
「沙……」眾人心跳才起,紫桌與桌上的盤子珠子俱在瞬間化為一層粉末,還沒飄起,又被輾化為虛無。
主座之前,空蕩無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