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左方桌面上,以一字為起的序號瓶子,以整個小區的形式,飛向藥爐高空,一隻一隻的開了蓋子,各色藥汁化為九天懸瀑布,緩緩的注入鼎內,一批結束後,瓶子歸原處,另一批隨之繼上,濃濃的藥香,遮掩了輪迴果的甜蜜,散向四方。
桌面的瓶子,一片一片的在空中交錯來回的穿梭,轉眼間,一張桌面的藥瓶全部注入了鼎爐內,藥汁距邊口不足一尺。
「叮叮」,十數隻小瓶飛回了桌面後,空中不再有另一批瓶子的身影,只有熾白的火焰,「呼呼」的燃燒著。
突地,一片光華乍現,漆黑的夜剎那間不復存,天地間一片光明,天,終於亮了。
晨風起,草木葉尖上的點點細珠,晃動了一下後,滾落地面,而分站四圍的人,身子仍然未動半分,火焰的溫度漫延,一片水蒸氣化為了白霧消失。
太陽升起,又移向高空,藥爐中的藥汁,隨著太陽的升高而減縮,當太陽升至中空時,從距爐邊沿不足一尺到了只及鼎的四分之一深處。
緊盯著藥汁變化的相思,雙手再次連揮,第二張桌面的藥瓶,一排排一批批,前仆後續再次飛上高空,在藥爐上來回穿梭,到藥汁再次距鼎口不及一尺後才停止,然後,一直到太陽落山後,又一次添加。
日落日昇,日昇日又落,在反覆的添加藥汁與等待中,時間又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桌面的藥瓶,才空了一半。
黃昏去了是黑夜,黑夜去了是天明,轉眼,又到了第三天的黃昏,相思的雙目,染上了點點紅絲。
最後一點亮光消失,夜又一次取代的白晝。
「紫極,接下來,爐火的事,托負給你了。」再次添加完一批藥汁,拭去流到眼角的汗滴,相思說出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語氣中滿是疲憊。
她累了,接著三天二夜的不眠不休,讓她的身體難以承受壓力而疲乏,更重要的是,一直保持著精神力的高度集中,更是令身心勞累。
餘下部分,才是煉藥中的重頭大戲,她的精力,她要全部放在監察藥汁和添加藥草上,控制爐火的事,只能交給紫極掌管,經過配合實驗,紫極對於火的掌控,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她放心。
「放心,絕對不會有半絲差錯。」紫極揚手,指間的一縷火焰,如玩皮的孩子歡快的跳躍著,躥進了爐底內部,與相思控制著熾白混沌火融為一體。
紫極一掌握住主權,相思立即收回分神控制火焰的精神意識力,集中到了藥爐鼎中的藥汁中
桌面上的藥瓶,只餘下最後一小堆,鼎爐內的藥汁,黑、白、藍、綠、青、黃、紫各色混成了一體,化為了帶點稠密的藥液。
夜,越來越深,當至子夜時分時,鼎爐的藥液,終於濃縮到了至鼎的五分三之深處,翻滾時,泛起了絲絲相聯的細線。
時候到了。
相思眼中亮光一閃,小桌面上的盒子,「嗖」的躥到爐頂上空,盒蓋一開,七叢如才從地面拔出,細葉青綠欲滴水般的不死草緩緩降落。
在近藥液三尺高時,五指輕動,道道指風,將不死草剪截,每截不足半寸長,均勻的灑落在鼎爐內。
不死草才剛落下,最大的一隻玉盒橫空而至,水中月的一支碧綠的蓬,一截綠莖、一節帶須的藕塊,降到了距藥液五尺高的地方,沁人的氣味,掩蓋了一切藥味,周圍的空氣,剎那間便變得明淨、清香。
水……水中月?
藥癡腦子「嗡」的一響,差點驚呼出聲,及時的一伸手,自己摀住了嘴巴,但呼吸卻不受控制的急促了起來。
烏雲雅、木蘭笑生、雲長天,突的舉袖子擦了擦了眼,然後,三人遙遙的對望,各自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震驚。
年初睜了雙眼,半晌沒有任何表情。
相思眼不動,眸不斜,眉不彎,玉指輕動間,指風揮灑,水中月的莖、蓬、藕化為手指大小的塊狀,紛紛掉落鼎中,眨眼便被翻流滾著的藥液吞噬,不足半個呼吸間,藥汁的翻滾速度,緩緩的減慢,形成了規律的起伏。
桌上的瓶子,再次離桌飛空,一隻接一隻的落到爐上,繞成了個圓形,瓶蓋離身,瓶口在同一刻傾倒,十幾道藍色的細線,如春天的綿綿雨線,帶著一點爆烈辣味的紫雲英草和火芝,跟百種藥草混合的藥汁注入藥液中。
「哧」,紫雲英草的汁融入的瞬間,藥爐中冒出了一片白煙,藥液突的劇烈的翻滾起來,中心的蕊突起一尺來高,似海水的浪花抖動,而且,一點一點的在升高。
倒爐!
遠遠關注著的藥癡、烏雲雅、雲開長、木蘭笑生、年初,腦子裡同時冒出兩個字,「咚」的一下,四人的的心一跳就跳到了嗓眼上,八隻眼,死死的睜著,一眨不眨的盯著爐子。
藥液往藥爐口騰升,然後越過爐邊,如煮沸的水溢出鼎口,便稱為倒爐,一旦倒爐,整個爐藥汁,將一點不留的全部溢出,化為烏有。
「噗通」,相思的心狠狠的一跳,彷彿在心裡打了個滾,直直的撞上了胸腔,「突」的一下,臉上、額上就滲滿了蠶大的汗珠,空中的瓶子跟著「唰」的抖動了一下,藍色藥汁全部倒了鼎內。
天啊地啊,藥劑師的創世祖,您老行行好,千萬要保佑,千千萬萬保佑不要出現倒爐的情況,千千萬萬不要廢了這一爐藥。
相思的雙目,瞬間紅絲遍佈,心中一遍一遍的開始祈禱。
她浪費不起,不僅是水中月,就那基本的奠基之藥草,她也浪費不起,那是她手中集結的所有藥草總量的四分之三,僅其中的珍貴藥草,數目就龐大令人不敢想的地步。
「咕咕」,急促的藥液翻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聽在人耳中,卻如炸雷般,那一點點升起的藥汁之浪花,驚的人心發顫。
「滴嗒」,一滴汗落在椅子上,濺出了另一聲輕響。
不動功,便成仁。
雙目一閉,爆然睜開,一抬手,相思咬著牙抖出一方黑色的犀牛皮,罩向了藥爐,那薄如蟬翼的犀牛皮一落入到燒得通紅的藥爐內,瞬間向突起的藥液撲去,牢牢的束在了距爐頂半尺的地方,網住藥液浪花。
「呼」一朵綠色的葉子,自小桌子上的玉盒內飛入,閃電般落到了藥爐內的犀牛皮上,碧綠色瞬間化為綠汁,在一層薄翼上來回滾動。
一隻碧綠的小瓶,自相思手中飛入,瓶身一倒,一道冰涼的清水「嘶」的落入黑色一層之上。
碧綠小瓶剛隱去,一隻銀色小瓶再現,「嘩」,一絲透明的藥汗,滴入鼎爐之內,與水中月的葉子汁和水中月出生地的清水混合成一體,淡淡清香中,又是一撮細末飄入了犀牛皮的液體中。
汗如雨而下,相思的臉,一片蒼白。
成與敗,在此一舉。
緊緊的抿著唇,在深深的做了個深呼吸後,抬腕,一道指風,輕輕的點上了那蟬翼的一層黑色。
「噗」,犀牛皮應聲而破,黑色牛皮連同上面承著的一層液體全部「嘩」的混合入冒騰的藥汁中。
「騰」,一股白煙冒起,遮住了整個藥爐,「咕—咕—」,滾水聲突兀的一聲大響後,慢慢減弱,最後趨於尋常。
煙逝,藥液的浪花,低下了一尺,同時正在慢慢下降,片刻後,落到原來的高度,緩緩的翻騰,保持著穩定的速度。
噓……
藥癡四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各自伸手抹了一把面上滲出的汗水,眼裡一片欣慰。
謝天謝地謝藥神。
無限感激的上瞧天下看地的看了一遍,相思連汗也顧不得擦,伸手又扔下了半支散著香味的雪參,半載割成了碎片的犀牛角的原料。
夜沉沉,轉向後半夜,又一點點離近天明。
鼎爐中的藥液,從混合的彩色,一點點的變為了藍色,又從淺變深,濃度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的變稠,藥量,卻只及鼎深的三分之一。
「咕」,一個大大的泡泡冒出後,翻滾著的藥液,突兀的停止,保持著藍到近黑的顏色,濃濃的香味,陣陣飄散空中。
時辰近到,立即出爐。
目光一掃鼎內那濃濃的稠到凝結的藥汁,相思陡然一翻手,一隻大手指大的玉瓶,一隻小巴掌大的小玉掌,同時出現空中。
小瓶開蓋後,十來滴透明的藥汗滴在碗中,瓶身退去時,相思右手一劃,左手手腕一絲血紅注入玉碗中,化為一片紅雲。
一直閉眼不動的紫極,霍然睜開雙目,眸子中流動著炫麗的光澤,左手指動,割破了他的左腕,一線血絲,化為流光,閃進小玉碗中,瞬間與相思的血溶合。
紫極,他竟然捨血為她祭藥。
血絲彌布的烏瞳,漫滿感動,相思側眸,對上那雙漂亮的紫眸,心中柔柔的一片,泛起浪花朵朵。
紫極嘴角彎起美麗的弧度,以為回應。
生死相依,生死與共,何需多言。
回眸,相思親手執起盛血的玉碗,伸至藥爐頂上,全部倒入已經稠密的藍色藥液中,再飛快的收起碗,雙眼緊緊的盯著藥鼎。
宛若春天的第一縷春風拂過了大地,萬物在瞬間復甦,又似桃花在片刻開放,綻出片片光華,稠密的藍色藥液,在血滴入的剎那間,閃出一道刺目的紅光,隨即,一片晶瑩的銀色光澤從爐中陡然升起,又在一瞬後,鼎爐的藥汁,「騰」的跳離藥爐,一躥躥上了小院之空中,藍色一團在停穩的剎那間,空中劃過亮光,一團金色光芒將藍色藥液包圍成了一朵金雲。
金色出,神品之兆。
金雲停頓了不足半個呼吸的時間,倏然的,空中金光大炙,金色雲朵如蘑菇雲炸開,分開四面八方,在空中繞成一圈,化為七十七內小金雲。
小金雲一形成,同時迸出了一片耀眼的光華,匯成了一個光圈,似早晨跳出海平面的太陽,懸在高空,千萬束光線射向四周,整個常青,籠罩在了金光之下,而藥癡的小院,亮如白晝,花木披上了玻璃外衣。
神丹成,異象生。
藥癡,年初的眼中一片狂熱,烏雲雅,木蘭笑生、雲天長,盯著空中,張著嘴,連呼吸都快停止,唯有隱在草木從的銀瞳等人,平靜的半點不見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