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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十九章 文 / 相思如風

    第六十九章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思淺笑,眼彎成了月牙:「我可是因禍得了點福。」

    「小千雪從來都是有福的人,」慕景寵溺的撫著她的長髮:「頭髮又長了這麼多,出去沒有人能認出小千雪來了!」

    大陸修煉之人的頭髮雖然會跟隨修為的精進有所增長,可是每一次也只是一點點,而他們家的小千雪的長髮卻是飛速增長,是不是跟其天賦有關呢?

    「景叔,那個鬼臉真的欠了我母親的人情?」說的沒人認出來,相思想到了現在的著裝,想到了鬼臉。

    一提起那個人,不知為何,相思的心突然莫明的有點悸疼的感覺。

    「你母親救過他,也曾是莫逆之交的朋友,」慕景有幾分黯然:「他也是位光明磊落的人物,他唯一不該的便是沒有認出你,以至令你陷入險境!」

    雖是名義上的母親,但在這異卻也是她親生的母親,母親曾經的朋友,也算是她的長輩,她拒他善意,用重話傷他的心,是否真的很絕情,很無情?

    若母親還在,是否會責怪她?

    不知者無罪,或許,真的不是他的錯!

    可是,當初她所受的痛,又讓她如何能有那般大量,對他既往不咎!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她懂,可她,真的做不到那份寬容,她的心很少很少,只能容下她在意的人。

    垂眉,相思一時無語。

    帳篷之內,寂寂無音。

    而她離去後,鬼臉的一抹孤影如哀雁,在江岸站成了蕭索的枯木。

    此刻,江水鳴濺聲、風過兩岸的呼嘯聲,一切都已經消失般,他半點未聞。

    他的耳邊、心間、腦裡迴盪的,僅僅只有一句:「今生今世,再不兩立;今生今世,再不兩立……」

    夕陽西下,暮影重重,他未動;千山寂寂,萬物歸無聲,他仍然未動!

    今生今世,再不兩立!

    那個孩子,竟連一點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他,情何以堪!

    終於,鬼臉無力的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成了空洞洞的一片荒蕪之地,了無生氣!

    輕輕抬腿,腳步踉蹌著,又踏上懸橋,癡癡立在曾經慕景常立之處,頹然無神的凝視怒江漩渦陣陣的水面。

    夜籠罩了大地,稀散的星點綴在了天幕,微微的光線不足以明亮天地間,四週一片黑暗,而他的身影,則融合成了夜的一部分。

    他,多想抱抱那個孩子,抱抱她的孩子,哪怕只是一下也好!

    曾經,他見到了那孩子的笑,卻是在那生死一刻時,那一笑,令他在那之後至今的日子,夜夜揪心!

    那笑,是在絕望時仍不屈不撓、傲然無懼的從容之笑,卻是那般驚心動魄!

    若能走近他的身邊,看他真誠的笑臉,那,又該是何等的幸福!

    可他,終是再無機會。

    他不需要他的守護!

    他說,他沒有資格!

    他一步錯,便步步錯,他悔了,卻終是成大錯!

    若今生與他難兩立,那他,生無歡,既已無歡,何不成全他,這樣,總勝於往後的日子,日夜痛楚。

    心已死,萬念灰。

    這怒江曾差點成為他埋骨之處,那今日,他便自己試試這其中滋味罷!

    閉眼,面具後的臉,慘淡蒼白,帶著決絕,驀然身動,飄落在懸橋攔索之上,那裡,曾是相思墜江之處的空隙上的地方。

    若能再見見那小小的人,該多好!

    留戀的目光,在那一點白色上癡癡的停了片刻,身子倏的往後一仰,向著滔滔江面,若流星劃過虛空,平平栽落,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已經幾近與橋面平齊。

    「你好沒用!」,伴隨著帶點不屑的聲音,一條黑鞭突的從橋面之下甩出,和著撕裂空氣的破響聲,向著他的後背毫不留情的擊去。

    疾若閃電,來勢如風!

    偷襲!

    鬼臉倏然一驚!

    經歷了無數生死的他,身體出於本能的反應,一層碧綠光芒如流星劃過天際陡然出現,將他的身子包裹住,亦在剛剛護住的一剎那間,「啪」的一聲,黑色長鞭拍在了光罩之上。

    那一拍,如石擊破水中天,碧綠光罩劇然的振蕩著,在夜色裡晃出刺眼的旋轉光芒。

    好強的力道!

    在光罩中的鬼臉怔了怔,突然間,一股更大的托力從黑色長鞭之上傳來,帶著風勢,「呼」的將他連同光罩一起拋向高空,然後,長鞭瞬間回收,沒入橋面之下。

    是誰?

    是誰阻止了他?

    空中的鬼臉,藉著上拋的力量,「呼」的躥回懸橋之上的虛空,雙眼緊緊盯著橋下的暗處。

    「哼,竟然要墨墨救你!」就在他剛停穩身形時,一道黑影從橋面之下「唰」的鑽出,又從那橋索之間的空隙內一晃,瞬間便落到了橋上,那聲音卻是相當的不高興。

    黑髮黑鎧,十二三歲的少年,一雙眸子在精光灼灼,卻是嘟著小嘴,一臉的不快,他的手中執著一條同時漆黑如墨的鞭子,而那黑色長軟鞭的另一端還在橋下。

    這個不是他身旁的那位小少年麼?

    隱在橋下的人是他麼?

    一看清躥上懸橋的人,鬼臉心中一悸。

    「他來了?」似是自語又似在問眼前的少年,聲音輕輕的,卻滿滿的是緊張、惶恐。

    糟了!

    主人還在橋下!

    一手執了軟鞭的墨墨,正滿臉鬱悶著,一聽鬼臉的話,急急的就躥出了身子,越過了懸橋垂護的懸索,然後往下直線下墜。

    他手中的長軟鞭,繞住了粗壯的鏈索,形成了「n」的垂線,而他一手握了一端,似吊著般往下飛掠,另一端亦似垂有重物,保持了平衡。

    鬼臉一見墨墨飛往橋下,身子亦如大鳥般躥出,平踏虛空,向橋下垂直下降,只差墨墨不足秒的時間,速度亦是相差無幾,同時到達了橋面之下。

    懸橋之下,一個小小的人影,一手緊握住從橋上垂落的黑色軟鞭,像掛在長繩子上晾曬的衣服,左右晃動不已。

    怒江呼嘯的風,鼓起了那晃蕩不止的小小人影的一襲藍裙,斗蓬軟披「呼啦啦」的飄卷,長長黑髮在風中狂亂的飛舞。

    真的是他!

    鬼臉的眼裡只有那一抹晃動的藍色。

    此刻永恆!

    他就那麼茫茫然的停在了虛空,怔怔的看著,忘了語言,忘了身在何處,更忘了思考為何有人潛入了離他如此近的距離而他一無所知。

    「主人,墨墨來接你了!」墨墨飛掠到橋下時,學著一路上紫極的動作,右手緊握軟鞭,左手臂一伸,將比自己纖細的人給摟在了懷裡。

    他的主人自己可以在空中飛的,停在空中那也是不成問題的,可偏偏要讓給掛在這裡,他想不通了,真的想不通!

    是不是人類跟魔獸是不一樣的?

    喜歡掛在空中玩?

    他是一腦子的問號,不過還是聽話的按吩咐照辦了。

    四月的夜晚,天氣還有點涼,怒江的風和著咆哮的江水的氣息,撲面而來,更增加了一絲絲的寒意。

    好冷!

    被風照料了一會的相思,感覺有點冷,一入墨墨的懷抱,趕緊的鬆開手,縮縮脖子,躲回他的胸前,很自然的搓著。

    墨墨攬了她,一抖手,收了黑色長鞭,小身子一晃,直接躥回了懸橋。

    是他,真的是他!

    他來了!

    那個孩子竟然來了!

    看著抱著相思往上躥去的墨墨,鬼臉原本死灰般的雙眼中,如火焰般,驀然的一亮,明如星辰,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能再見他一面,真好!

    鬼臉一拔身子,形如飛鶴,「唰」的躥回懸橋之上,飄落早先一步落在了橋面的相思身前,面具後的臉上浮著感動,一種滿足的情緒盈滿了身心,整個人有如枯木逢春,變得朝氣蓬勃。

    天地寂寂,唯有怒江之水的轟鳴在空中迴盪。

    唉!

    看著眼前的人,一聲長長歎息不曾出口便嗌死在心底,相思的眸中有痛有傷還有更多的是無奈與無力!

    她,該將他如何是好?

    靜夜如斯,而此刻,她心卻似那咆哮不止的江水,滾滾翻騰,湧起浪花朵朵。

    她自與慕景、端木馳在帳中細語輕談之後,用膳食後便各自安歇,而她在修煉結束後,卻再無睡意,心中惶惶難定。

    帶著莫明的悵然,她逕自出了賬蓬,想看看這怒江的夜色,卻在四處張望中,便看見了橋上的他……鬼臉。

    在突破天玄之後,她的雙眼在黑夜中與白晝所見之物俱無差別,能看清懸橋上的一切,卻在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那一刻,她不覺恍然心驚!

    那一身的蒼涼與孤寂,那一身的無奈與淒慘的氣息,在夜空中毫無顧忌的張揚瀰散,遠遠的便能感覺到。

    萬念俱灰,身心若殤!

    她在那一刻,腦子裡便閃出這幾個字來。

    這人,終究是母親的朋友,何許,她真的是狠了些,對這個在不知不覺中犯錯的人,她的言辭過激了些。

    帶著心中的點點矛盾,她帶著墨墨悄悄的從橋下潛了過來,她不想讓人過早的知道她的實力,便一直由墨墨帶著飄浮在橋底。

    只是沒想到,她都到了他處身的腳下,而上的他,竟然毫無察覺,更讓她意外的是,此人,竟然準備一死銘志!

    在他墜江的那一剎那間,她讓墨墨出手了。

    江水滔滔,冷風陣陣!

    那日,她為活命,在此無奈墜江;春夜幽幽,今日,他為失誤之錯,心甘情願赴河,她心痛如撕,見他痛她心安,卻仍是不希望他就此消亡,她,該如何是好!

    凝目而望,卻只見江水茫茫。

    「哼,都是你,害墨墨的主人連覺都睡不穩。」看著一直沒吭聲的人,墨墨皺皺鼻子,對著鬼臉沒好氣的抱怨起來。

    「我,知錯!」鬼臉看著不語的藍裙人影,惶惶的聲音中有著難掩的沉痛:「我只希望能彌補我的錯!」

    錯,便是錯,彌補又能如何?能抹去當初的傷害嗎?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便是一生。

    她的痛,不是彌補便可以補回來的,她的堅持,不是一句話便可以改變的!

    她不讓他死,不等於將一切忘記,那份痛,還是要還的!

    「你真想彌補麼?」相思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與春天的夜一樣清冷:「如果,我讓你將整個殺手工會的人全部滅族,你會如何?」

    將整個殺手工會所屬滅族!

    那是他的兄弟,那是他的家,他,做不到!

    如他絕對不會再傷她與她的孩子般,他不會傷那些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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