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真的非常感謝你能撥出時間過來參加試鏡。」珍妮又一次握住了另一個丹尼爾——丹尼爾.雷德克裡夫的手,誠懇地說,「非常抱歉,我的日程實在是非常緊張,否則我們真的應該多聊一些時候的,說實在的,我絕對是你的粉絲……」
因為演出《哈利.波特》,現在才剛剛成年,就已經擁有全球性知名度與億萬身家的丹尼爾淺淺地笑了笑,在珍妮跟前,他顯得有些羞澀,「別這麼說,珍妮弗,我能理解——而且我也是你的忠實粉絲,說實話——我能和你合個影嗎?」
珍妮笑了起來,「當然!那是我的榮幸!克裡斯,你也來——」
「我給你們掌鏡,」克裡斯和丹尼爾是非常熟絡的,他這幾年在倫敦拍了太多影片,再加上又和艾瑪.沃特森合作過,去過《哈利.波特》片場探班,理所當然,丹尼爾來參加這一次試鏡也是他牽線搭橋的結果,他拿起相機,「做點準備,別那麼正經,3、2、1——」
送走了丹尼爾,珍妮在試鏡列表上再次確認了一遍,她放鬆地歎了口氣,往沙發上一倒,幾乎是呻.吟地抱怨了起來,「終於,所有任務都完成了,這感覺就像是連續熬了一周通宵。」
「而你明早也要飛回惠靈頓了。」克裡斯走到她背後,為她捏起了肩膀,珍妮軟軟地被他擺佈著,「怎麼樣,你看中了哪塊年輕的**?」
「eww,你說得好噁心。」珍妮瞪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屋裡的時鐘:已經晚上11點多了,她明早10點還要趕飛機,現在無論如何也是應該去休息的時間——但,他們到了威尼斯以後,她和克裡斯托弗說的話幾乎只有寥寥幾句,大部分都還是沒什麼意義的日常對話。「你猜?」
克裡斯大笑一聲,把自己拋到了珍妮身邊,靠著扶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我猜?猜中了有獎品嗎?」
「再猜?」珍妮忍著笑意,衝他眨巴了幾下眼睛,「你覺得呢?我能給你什麼獎品?」
克裡斯笑著拿腳踩了踩珍妮的大腿,他閉上眼睛煞有介事地想了一會,「嗯,我猜……none,一個也沒有,這一次前來試鏡的小傢伙們沒有一個能讓人滿意。」
「……是的,確實如此。」珍妮歎了口氣,克裡斯會看出這點不稀奇,如果剛才她選到了合適的演員,那麼現在就不會這麼煩躁疲累,而是會興奮地覺得一切辛苦都是有價值的,「丹尼爾的演技當然非常不錯,可惜他身高不夠,而且我沒有感覺到和他的火花。」
「那就有些難辦了,」克裡斯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但很快又恢復了正經,「你已經把英國有些名氣的年輕男演員都吸引到了威尼斯,如果這還挑不中的話,我就不知道你該去哪裡選角啦。」
「有那麼誇張嗎?」珍妮失笑了起來,心情也不再那麼低沉,「原來英國的年輕男演員儲備這麼稀少——而且你說得好像這部電影是樁大事。」
「在倫敦?這就是,」克裡斯聳了聳肩,「尤其他們要演的是科林,你簡直沒法想像阿瑟放出風聲以後,有多少男演員在爭取這個機會,我們常說,《哈利.波特》選角也不過如此,你簡直難以估量你在這群年輕男演員心中的地位。」
也許他的話半真半假,不過珍妮還是被逗得很開心,她反過來在克裡斯腿上踩幾腳,「stop。」
「停止什麼?」克裡斯握住她的腳,開始給她腳心撓癢,珍妮大笑起來,「停止這個!」
打鬧了一會兒,兩人都默契地停了手,珍妮詢問地沖克裡斯拋了個眼神,「要去床上嗎?」
「過一會好嗎?」克裡斯梳理著她的金髮,綠眼凝視著珍妮,「我想和你多聊一會兒。」
他們雖然沒有什麼整塊的時間相處,但可以做的事並沒有因此耽擱,珍妮昨晚剛飽餐一頓,所以也不那麼飢餓,她笑著用腳背摩擦著克裡斯的小腿,享受著兩人親暱的感覺,「我以為我們已經用了足夠多的時間通電話了。」
「但那和現在是不一樣的。」克裡斯說,他的手指在珍妮背上滑動遊走,「你覺得呢?」
「嗯……」珍妮舒服得眼皮直往下掉,她趕快振作起來,「但我們最好談些提神的話題,否則我就要睡著了——而我才不要這麼浪費時間呢,我們下次見面肯定是幾個月以後了……」
「好吧。」克裡斯也溫存而甜蜜地低聲笑了起來,他在珍妮手臂上擰了一下,用疼痛幫助她保持清醒,「說些提神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科林的選角呢?」
「讓薩爾維去辦好了,」珍妮其實心裡也有了打算,「實際上他才是導演,這應該是他的活計。」
實際上,這件事的確是有些棘手的,因為科林的演員只能是局限於英國籍,最好家境也不能太差,這樣才能本色出演,用角色和自己的契合補上本人和珍妮的演技差距,如果在國外尋找的話,好萊塢的男演員很難具有英國貴族的氣質,而且也說不好標準的rp音。但,之前在她的會客室裡出現的年輕男演員,不論是還沒成名的埃迪.雷德梅尼,還是成名許久的丹尼爾.雷德克裡夫,在和珍妮試鏡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存在被壓戲的現象。最可惜的就是埃迪了,他現在還在各處電影、電視劇裡打醬油,同時在倫敦西區劇團中磨練自己的階段,表現派痕跡極重,和珍妮的表演有格格不入的感覺,也許在幾年後,他會是個合適米歇爾的科林,但目前來說,珍妮只能把他放棄。
至於丹尼爾,他其實也還處在磨練演技的階段,最重要的是他出奇地不擅長愛情戲碼,表演時有種不正常的狂熱感,也不適合科林。而在之後幾年內會聲名鵲起的那些年輕演員,幾乎也都被珍妮選中了來參加試鏡,他們的問題都是相當一致的:除非是天縱英才,否則對於英國演藝圈這種大學畢業磨練幾年後開始綻放出成績的制度來說,25、26歲的男演員一般都是相當青澀,要想和她對戲而不落下風,他們實在都嫩了點。
找不到演技派,那麼另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找人本色出演了,很多經典電影的演員都沒有演出經驗,完全就是演出自己,而薩爾維在這方面的選角是很有優勢的,因為他本人就是貴族出身,在交際圈內尋找一個有天分,又想入行的貴族青年應該不是難事,起碼,這條思路值得嘗試,不是嗎?
「這麼說,你已經下定決心要選薩爾維了?」克裡斯挑了挑眉毛。
「嗯,我在他和安吉之間猶豫了很久,」珍妮說,「但……我決定聽你的話——感覺最重要,不是嗎?」
她有些玩笑意味地說,但克裡斯卻並未應和著笑起來,珍妮看了他一眼,「what?我的決定反而讓你不高興了嗎?」
「理論上說,我應該為他高興。」克裡斯坦然地說,他的語氣有些怪怪的,「但我也不能不承認,這個決定——你和薩爾維即將連著幾個月朝夕相處的事實——的確讓我的心情有些複雜。」
「為什麼?」珍妮不解地問,她忽然明白了過來,「等等,你是在說——可薩爾維不是gay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現在輪到克裡斯吃驚了,「薩爾維是gay?」
「我不知道啊?」珍妮現在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是模特,又是英國人——我好像就很自然地覺得——他不是嗎?」
如果說有什麼圈子的同性戀比例比音樂劇圈子更高的話,那無疑就是時尚圈了,再加上英國風氣開放得多,是gay的話,出櫃也無壓力,而薩爾維又屬於著裝打扮一絲不苟的類型,見慣了美國糙漢子的珍妮還真的沒多想,本能地就把模特出身的薩爾維往gay方面去歸類了,現在克裡斯這麼說,她確實是吃了一驚。
「他不是吧……」克裡斯被她也說得有些不肯定了,「不過我確實沒問過他的感情生活……」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告訴我,你現在還妒忌他嗎?」
「我本來也不是在妒忌他,」克裡斯為自己辯解,「只是——當然,如果他長得稍微平凡一點的話,也許我不會這麼想……但這並不是妒忌——」
他的語氣有些煩躁,珍妮也有些吃驚:其實說實話,薩爾維雖然英俊,但也不是就比克裡斯更醒目。而且在娛樂圈,俊男美女根本並不少見,真的要介意這個的話,兩個人都有吃不完的醋。她還以為克裡斯剛才只是拿薩爾維和她開玩笑,順便撒撒嬌呢。
「嘿,嘿——」她連忙奉上輕吻安撫,「怎麼了,別著急,沒什麼不可以談的——你想說什麼,克裡斯?慢慢講。」
克裡斯吐了一口氣,他安靜了下來,「沒什麼——」
但話說到一半,他又改了主意,伸手爬了爬頭髮,「不是沒什麼,只是——」
珍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克裡斯,等著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能感覺到克裡斯的欲言又止,他不斷地查看著她的表情,像是要確定她現在的情緒,而她知道這時候最好的應對就是保持鎮定和平和,不要給他退縮的理由。
「好吧……」克裡斯像是最終下了決心,他吐了一口氣,變化姿勢,坐直了身子,「我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時機,不過考慮到我們又得有幾個月沒法見面……」
他聳了聳肩,「還記得夏天的那次烏龍事件嗎?你以為你懷孕了,我們都慌得不行,都沒覺得自己做好了為人父母的準備。」
「記得呀,」珍妮遲疑地說,「而你的意思是——」
「可能是那件事打開了一個開關吧,」克裡斯望著自己的手指說,「扣下了扳機之類的,當時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想過當父親,當然更別說那種美國派式的家庭生活——但你猜怎麼著?也許是因為我過了30歲,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以前沒遇到讓我想要成家的人,j.j——」
他試探性地看了她一眼,「我發現我開始嚮往成家、孩子,我不是說現在馬上,現在也許我還沒做好準備,但我開始渴望,珍妮,我已經開始想把這件事排上日程表了。」
「我——」珍妮說,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我——」
「我本來不想開口,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克裡斯聳了聳肩,「如果連我自己都沒有拿定主意,我不該拿它來煩你,但問題是,我不知道,關於未來我們談得越多,我越發現我們的區別,我們已經是固定的男女朋友了,j.j,但你的未來裡完全沒給我留出位置。」
他舉手止住了珍妮的回答,「我知道,我不是在責怪你,因為在這之前我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我的行程裡也沒有給你留出位置,而我並不知道長時間的兩地分居會對我們帶來這麼大的影響,在倫敦時我很想念你,電話只能稍微緩解這種情緒,我想你也一樣,是嗎?」
珍妮說,「當然電話和真人是不同的,但——」
她想到麗貝卡的話,無奈的情緒席捲上來,「但我們能怎麼辦呢?」
「公平的做法是我和你都削減行程,盡量協調工作,一年內有半年都一起呆在好萊塢。」萬幸的是,克裡斯沒有理所當然地說出什麼『放棄事業吧,珍妮』之類的話,畢竟任何有智商的人都知道珍妮不可能答應,而他一直不笨。而他流暢的回答也告訴珍妮,對這件事,他的確考慮了很久,「很多年以來,人們一直都在好萊塢拍戲,沒有理由現在我們就必須到外地開工。」
聽起來非常合理,但珍妮還是本能地想要挑刺,她說,「但,《夢露》——還有《九》——」
「我不是說馬上,」克裡斯握住了她的手,說,「噓、噓,我不是說馬上,別慌,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夠開始談這些,我們可以開始計劃未來——別這樣看著我,我知道這很突然,對我來說算是一反常態……」
他自己都笑了起來,「上帝啊,僅僅是三年前,我做夢也沒想到這番話會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珍,不過我確實希望能有一個家庭了,妻子,孩子,起碼一年有半年呆在一起的家庭生活,它可以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但我想知道我們有把它列入考慮,在將來有一天,這個想法會成為現實。」
在威尼斯的月光下,在幽靜洵美的湖色中,一個世界級美男子——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男人之一,在你身邊跪坐著,綠眼閃著深情而溫柔的光芒,訴說著對未來的期許:一個有你的未來,而在認識你之前,他還是個遊戲花叢的浪子。這樣的場面即使是放在電視劇裡都嫌cliche,誰能想到這一切居然絲毫都沒有摻假?而珍妮——她已經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考慮了。
「我——」她說,忽然間口乾舌燥,吞嚥了兩下才繼續說,「我……我不知道,克裡斯,這一切太突然了,你根本沒想過這些事。」
「當然,我明白。」克裡斯快速地說,「你現在想的完全是《夢露》,而我本來也不想在這時候對你提出來的,一切都太倉促了,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相處——」
他短促地微笑了一下,「不要馬上回答,仔細考慮一下,我們可以等到適當的時機再談這個問題,好嗎?」
「當然。」珍妮說,她現在確實很混亂,「當然。」
他們都沉默了下來。
窗外,晚風吹過湖面,湖裡的月亮起了輕輕的皺褶。
「你知道這意味著……我們的關係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對吧?」珍妮忽然打破了寂靜。
「我知道,事實上我也一直在考慮……」克裡斯說,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坦誠地在珍妮跟前展示著自己的不安,這對聚少離多的戀人就像是知心好友一樣,用較為超然的態度談論著他們的決定,「如果我說沒有懼怕,那我就是在說謊,老實說,在人生的前30年,我從沒覺得自己會結婚。」
「但你現在發生變化了。」
「對,我現在發生變化了。」克裡斯說,「以前我總奇怪為什麼人們要結婚,為什麼浪子會安定下來,一直到我自己過了30歲,我才明白原來也許人的改變在恰當的時候真的會非常地快。曾經我一點也不想要的東西,現在忽然都有了意義,這麼說聽起來很做作,不過過了30歲以後,我發現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我也和一般人沒有那麼不同——而這種感覺真的還滿讓人安心的。」
他小小地歡呼了起來,「yeah,我又回歸大眾了,這難道不讓人高興嗎?」
珍妮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說,「是啊,這真的很讓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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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威尼斯帶來的思緒留在了威尼斯,結束了為期三天被排得滿滿噹噹的行程,第二天一大早,珍妮登上了她租賃的私人飛機——從威尼斯到惠靈頓實在是太過麻煩,必須經過數次中轉,最節省時間的方案就是租賃能跨洋飛行的私人飛機直飛過去。不過這樣的大型私人飛機也不是那麼好租到的,在新西蘭時團隊就沒預定到,只能權當省錢了,至於回程,能租那當然是直接租,畢竟如果她真的要回來參加頒獎典禮,那肯定是越早回惠靈頓越好。
「讓你盡量回來參與頒獎典禮……」切薩雷有一絲疑惑地確認,「你肯定這是張的意思嗎?而不是翻譯中丟失了信息?」
珍妮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能和張導演毫無障礙地隨意溝通,並理解他的言外之意,她目前並不想告訴切薩雷她會說流利的中文,這種事能瞞就瞞了——所以她只能強調地說,「他的確把意思表達得很隱晦,但我可以肯定我沒有弄錯——這難道就那麼難理解嗎?他欣賞我,想給我這個獎,更想讓我去領獎,為電影節擴大影響,這是雙贏的好事。而我們需要談論的只是他到底能不能把獎給我這一點而已,畢竟,他只是一個人,而評委會的七個評委裡喜歡我的人,算上他可能也只有兩個。」
「在此之前,我們的確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切薩雷抿了抿唇,不再質疑珍妮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了,「不過,既然評委人數有限,又都是藝術片導演,現在展開公關攻勢也許只能收到反效果……」
切薩雷顯然在考慮著後續的戰略,「張和安.李不同,他在北美市場的價值不大……不過從我對他的印象來說,既然張邀請了你,那麼他肯定有一定的把握,為此回威尼斯一次也是值得的,這個獎項在某些地區很受關注,對於電影的版權售價也會有一定影響,再說,即使沒得獎,貿然爽約也可能會讓我們在中國大陸市場多出一些障礙。」
飛快而精密地計算出了結果,他開始安排回威尼斯的前置工作,「必須聯繫華倫天奴,你需要一套新禮服,當然還有朱利安,他得再來一趟。我建議你乾脆再度包機來回吧,也許費用有點貴,但可以搶回一些時間,這些錢可以讓華納報銷一部分,我會給華納的人打電話……」
珍妮把這些瑣碎的事務當成了耳旁風,只是時不時地點點頭,她很快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過了一會,她開口說,「切薩雷——」
切薩雷和瑪麗都停下討論,看了過來,切薩雷一邊說還在一邊敲擊著鍵盤——他專業而冷靜的表情就像是一杯冷水,迎頭澆到了珍妮頭上。
「——我決定用薩爾維.圖齊做《夢露》的導演了。」她吞下了含在口中的話,改口地說道,「導酬50萬,讓他負責找科林,等我拍完《阿凡達》以後就準備開工,你覺得怎麼樣?」
50萬美元對於新人導演來說,不算是太低的數字,當然,再高一些珍妮也給得起,但作為製作人來說,她覺得這個酬勞已經相當慷慨了。
「沒問題。」切薩雷一口答應了下來,他又低頭地翻閱起了電腦上的文檔,「瑪麗,請假的時候注意詹姆斯的心情,我們得安排10月份回洛杉磯的時間……」
「你要度過地獄一樣的三個月,」瑪麗告訴珍妮,她又看了文檔一眼,糾正了自己,「抱歉,就我看來,你即將面對的是地獄一樣的半年行程。」
想到即將到來的頒獎季,珍妮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也讓自己的心思徹底地回到了工作裡,「你們安排你們的,我得開始想想《夢露》到底該去哪裡取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