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紅酒。」珍妮把克勞迪婭買來做菜用的廉價紅酒給切薩雷斟了一杯。「請盡情享用。」
「看來你打算接下《第五位莎莉》了。」切薩雷揚起眉毛,「但我還是不得不指出,這是個幼稚的報復。」
晚上五點,切薩雷準時駕到,喬什、瑪麗和克勞迪婭也陸續回歸,珍妮把三個小朋友放在屋內玩耍,自己和切薩雷在露台上享受著洛杉磯的城市落日,這杯廉價紅酒不過是個玩笑,她還額外准hiba雪茄和干邑白蘭地,但切薩雷並沒有取用,「這是放鬆用的,談工作時我偏好專心一些。」
珍妮也不過是盡到禮數,既然已經決定接下《第五位莎莉》,那麼和切薩雷商量片酬、檔期、導演、男主演人選也就勢在必行,「凱瑟琳.肯尼迪開出了什麼價格?」
「200萬,這是他們能拿出的全部了。」切薩雷說,「你知道,劇本畢竟是有點悶,目前有意投資的獅門影業並不看好這部影片的盈利前景,歷史上也沒有太多成功的案例可供參考,《查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產品了。如果不是你,而是斯嘉麗,獅門最多只會開到50萬。按照凱瑟琳的說法,這200萬給你以後,他們只能找個比較一般的演員來演羅傑,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開到200萬,為別的演員留下空間,這對你的名聲也不無好處。」
珍妮現在雖然還說不上寬裕,但也不至於在沖獎片上還在意幾十萬的小錢了。她哪怕自己不收錢,也希望能保證盡量好的班底,畢竟這戲出彩的是她,要衝獎的也是她。「片酬方面象徵性收一點就好了,重要是導演、攝像和醫生、警察的演員。」
「看來你的確被劇本迷得神魂顛倒。」切薩雷唇角露出淺淺笑意。
珍妮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這是在得意嗎?」
「如果我說我是,你會拿花生殼丟我嗎?」切薩雷反問道,「anyway,你05年也就只有1到6月有空了,這部影片外景部分也不是很多,拍攝週期應該不會太長。關於男主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部影片最重要的男性角色就是精神醫生羅傑,他肯定是男主角,其次還有警察、地方檢察官和警方找到的精神病鑒定專家,莎莉的辯護律師等等,其中對演技最有要求的應該是羅傑,這是一個對莎莉情不自禁、一見鍾情的心理醫生,礙於心理醫生不能和病人產生戀情的規定,口是心非地否認自己對莎莉的感覺,掙扎著不知該不該相信莎莉是真的罹患精神分裂,還是只是利用他脫罪——他又希望莎莉騙他,又希望莎莉沒有騙他。這種微妙的心境,肯定是需要細膩演技的,但珍妮想了一圈,還真的想不到有什麼太好的人選——在沒有金手指前導的情況下,她的積累還不足以讓她在茫茫演員海中挑中合適的對象。
「演技當然是越高越好,中年人?我不知道,聽憑凱瑟琳安排吧,她有什麼想法?」她茫然地問。
「凱瑟琳邀了克裡斯托弗出演。」切薩雷躊躇了一下,還是如實以告,「但別抱太大希望,克裡斯托弗很看導演,再說他的檔期也未必合適。」
克裡斯托弗.漢克斯是珍妮在前生沒有聽說過的明星,他今年應該是二十□□,正是好萊塢男星最好的黃金年齡,之前主演的影片裡有頂級動作片、喜劇片,也拿過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算是好萊塢當打實力派的代表人物,論地位高喬什幾頭——應該說手握兩大系列片的喬什現在走的就是當年克裡斯托弗的老路。他也是切薩雷手上最重要的男性客戶之一,切薩雷每年都要陪李奧納多或者他出國參加活動或是度假。不過這兩人都是切薩雷和別人聯合負責,不像是珍妮,雖然現在也在a-list的候選名單上,但電影事業還是只有切薩雷一個經紀人。
「有意思,從劇本來看,莎莉的年紀不大,如果羅傑年紀也輕的話,這部片的偶像意味會不會有點重了?」珍妮對於克裡斯托弗能否參演並不抱太大希望,不過很介意自己和凱瑟琳對劇本理解的出入。「我還以為羅傑會是中年人,這樣他和莎莉的關係會更加微妙,當然也更出戲。」
「當然,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如果是克裡斯出演的話,獅門和凱瑟琳都願意為他調整羅傑的年齡。」切薩雷再次強調,「克裡斯只是對劇本有一定興趣,而且實話實說,作為他的經紀人,我未必會建議他來演《第五個莎莉》,這部戲捧女主角的痕跡太明顯了,適合你,但未必適合他沖奧。」
珍妮沉吟著點了點頭,「導演呢?凱瑟琳心裡應該有個初步人選了吧?」
「兩個大衛,不是大衛.林奇,就是大衛.芬奇,但凱瑟琳的把握都不太大。」切薩雷回答,「林奇在醞釀自己的下一個劇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未必會分心,芬奇則剛拍完《戰慄空間》,短期內未必願意重複女主角驚悚片。不過,現在有你加盟,他們至少會認真看看劇本——導演不會是太大的問題,好萊塢有許多好導演,價錢都不是太貴,他們的失業率要比演員更高一些,畢竟一部電影需要很多演員,卻只需要一個導演。」
「好吧。」珍妮扮了個鬼臉,「給凱瑟琳打電話吧,不論如何,我1月份肯定是要去度假幾天的,這些事就交給你來處理了。」
當切薩雷拿起電話,和他的『凱瑟琳阿姨』通話時,珍妮一直在思考著接下來的談話策略,直到夕陽逐漸映紅了漫天晚霞,切薩雷把手機遞給她,她才武裝起自己,和凱瑟琳寒暄了一番,定下了明天一起吃飯的約會。
「凱瑟琳今晚就會聯繫獅門,」切薩雷拿起酒瓶,「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吧?」
「嗯。」珍妮還是沒想好該怎麼講,她隨口說,「晚上我請了廚師來家裡做飯,不是克勞迪婭煮,所以你不必吃太多餅乾。」
切薩雷摸向零食的手頓了一下,「ok。」
兩人沉默了一會,然後切薩雷說,「你似乎有點心事?」
「我在擔心我的情緒問題。」珍妮說了實話,「在《prada》裡我就有點走不出來……」
她把自己和梅麗爾的對話和切薩雷大致複述了一遍,「馬上又要接《第五個莎莉》,這又是個相對負面的角色,我對前景有些憂慮。」
「有什麼地方是我能幫助你的嗎?」切薩雷並沒有嘲笑她,反而很看重、關心地問,「如果你需要心理醫生,我這裡有幾個電話。」
「是不是我需要什麼你都有幾個電話,幾個相關人士可以介紹?」珍妮有些哭笑不得,「暫時不需要,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需要找一條出路來做我的錨准,你明白我意思的話——你都是怎麼解決這種情緒低潮的,切薩雷?就我對你的理解,你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工作狀態,我們認識三年了,我就沒怎麼見你出於個人目的去度過假。」
「可能是因為我很少有這方面的需求。」雖然這是個有些私人化的問題,但切薩雷倒是回答得很自然,「你問我有沒有疲憊的時候,當然是有,不過通常我明確地知道這條路會通往成功,通往事業上的又一層台階,那麼當我品嚐成功的滋味時,疲憊也就隨之化為無形了。」
珍妮默不作聲,她有點自慚形穢了——在切薩雷、梅麗爾甚至是瑪麗跟前,她有時總會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以前當豪門少奶的時候,總覺得有了金手指,制霸很容易,現在自己成了主角,她才意識到這個想法的天真。剛開始覺得她有金手指、有動力、也有覺悟,攀登頂峰的過程雖然要付出很多,卻不會太困難,現在越走越前,她才意識到,她的金手指只是有限地補足了她的天賦、見識和精力,讓她有資格和這一行的精英競爭,而真的要登上演員這個行業的頂峰,如果沒有對表演行業發自內心的熱愛,熱愛到足以從工作中汲取能量,那麼遲早有一天,她會在攀登的過程中鬆手墜落——不是別人要搞她,而是在這個高度要再往上攀登,考驗的除了專業素養以外,還有就是『心』了,心態不純淨、不強大,不需要外力,自己都會垮掉。
然而,隨著她逐漸認清這一點,另一個矛盾也就隨之而來:她畢竟是為了要回去,才往這條路上走的。如果她真的放縱自己沉溺於表演之中,享受著這個身份帶來的樂趣與苦澀,那麼她豈不是就真的失去了走上這條路的原動力?
她真的能放得下嗎?
珍妮回過神來,輕咳了幾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吧,問你顯然是我的錯誤。那麼直接開始下一個問題好了——對於加入大夢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
她會在這時候提問,多少就是為了乘切薩雷心情好的時候多佔點便宜,好討價還價,不過,從切薩雷毫無訝異的表現來看,她的這番話顯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珍妮不禁升起了少許挫敗感,但還是繼續往前推進對話,「本來我是打算請你和我一起去休假,順便多上幾堂課的,但現在隨著《第五個莎莉》的到來,這個計劃顯然業已泡湯,這部戲預算這麼低,不可能在好萊塢拍,算算今年我能在洛杉磯的時間很可能只有一個月——切薩雷,如果你不加入的話,大夢會錯失不少很好的投資機會。」
對於常年在外拍戲的演員來說,除非他們只製作自己參演的項目,否則這個製作公司肯定得有個在好萊塢常駐的負責人,而且這個負責人必須和演員老闆有很強的信任關係,否則,像是珍妮在加勒比海那邊出外景,手機經常都沒信號的,公司高層卷款跑掉、裡應外合地掏空公司資產這樣的事她根本無法及時處理,甚至在回好萊塢以前都很可能不會知道。再者,她也不可能一邊耗盡心血的拼戲,一邊還要抽時間去打關係,拚命介入某個項目的投資圈子。——好項目可不是說投就能投的,很多盈利可能很高的項目,被主要製作公司視為禁臠,沒有一定的人脈關係和江湖地位,甚至是可以拿來交換的利益籌碼,你說要投資,人家還未必睬你。
就是她有如此的精力,也是□□無術,2005年她2-5月拍《第五個莎莉》,6月出門拍《加勒比海盜》以後,就要到2006年才回來,這一年半的時間幾乎是不可能上課的,而且如果在此期間繼續接戲……
按照她的忙碌程度,如果切薩雷還要等她通過測試以後才肯加入,那珍妮只有三個選擇:1,派瑪麗出去談這些成百上千萬的大項目,2,只製作自己出演的電影,3,高薪招聘一個陌生高層,迅速把大權交給他,然後祈禱他值得信任,同時失去和切薩雷合作的機會——不論是哪個選擇,她都不能接受,所以今天她非得說服切薩雷加入不可,《第五個莎莉》占掉的這三個月時間,就成了她討價還價的籌碼了。
「如果我還是對你說不呢?」切薩雷並沒有馬上給出答覆,而是以測試出題般的語氣反問著,「你會怎麼行事呢?」
珍妮思考了一下,遺憾地說,「那我就只能放棄延攬你的計劃了,兩年的時間我的確耽擱不起。而你肯定也能預算到這點,如果到了這一步你還不肯加入的話,我想你加入的可能性就會小到不值得我繼續努力——當然,課我還是願意繼續上的。」
「事實上,我最近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切薩雷倒是沒有讓她太過煩惱,又或者繼續故意刁難,而是很爽快地招認,「這對我來說畢竟也是個不小的選擇,如果要介入大夢,我的精力勢必要有所分散,你知道這對一個經紀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珍妮點了點頭,她也承認這對切薩雷來說存在風險,「你可能會再失去一個到兩個重量級客戶——但我保證,你會在大夢得到十倍、百倍的補償。」
「短時間內應該還不至於走到失去那一步,但在克裡斯、李奧的經紀群中被邊緣化是可以預見得到的後果。」切薩雷頓了頓,而後以商量的口吻說,「這樣吧,你知道,新線還在拖欠你的分成,再加上《惡魔穿著prada》也沒有上映,事實上,大夢現在可以動用的現金流幾乎為零——」
珍妮不禁有些臉紅,但切薩雷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我會在《prada》上映後告訴你我的決定,不管到時這部影片到底是賺是虧,大夢帳上肯定會有一部分現金回流,那才是整個公司真正啟動的時機。到時,即使我拒絕你,也會為你介紹一個合適的ceo,你認為這樣如何?」
「當然沒問題。」珍妮喊道——最後這句話切薩雷可從沒透露。
她不禁笑逐顏開,「切薩雷,這是不是說你已經認可了我的抗壓性和可塑性?嗯?發現了我的天賦什麼的?」
切薩雷這回是真的對她翻了個白眼——這已經不是無限接近白眼了,絕絕對對,literally,rollinghiseyes,「看來你對自己真的是很有信心,傑弗森女士。」
「我一貫如此。」珍妮厚顏不慚地開了個玩笑,她主動為兩人斟了酒,「讓我們為《prada》乾杯——希望它下下個月能取得好成績!」
切薩雷的酒杯一頓,「已經正式確定要提檔了?」
「嗯,我們在巴黎的時候決定下來的,你知道當時剪輯師已經在做後期剪輯了,進展也很順利,福克斯準備搶佔2月11-14日這個情人節週末的檔期,他們在2月份並沒有同類型的強片上檔。」珍妮回答道,「同期的幾部片子也對我們形不成多少威脅,所以溫迪決定乾脆採用爆發式轟炸宣傳,乘著原著小說沒有冷,這樣一輪熱宣上檔,反正這部影片瞄準的是時尚敏感人群,兩個月的宣傳也足夠她們知道這部影片,剛好在她們還沒淡忘的時候上檔。」
「2月份……」切薩雷的眉頭皺了皺,「時間有點緊,這樣看來,你在1月份也很難達成度假的心願了。」
「噢,不要這樣詛咒我。」珍妮叫道,「我還想起碼去夏威夷住上半個月呢……」
天色已晚,屋內亮起了燈,也傳來了食物的香味,切薩雷和珍妮邊談邊往屋裡走,「是不是該往新線發律師信了?」
「現在他們應該正在做年終清賬,過幾天我會和他們的部門主管聊聊,畢竟如果要走訴訟的話,這一千萬起碼得等一兩年才能拿到……2月11上映的話,豈不是無法安排預熱首映式了?畢竟剪輯加後期怎麼都要一到兩個月時間……」
切薩雷不幸言中,《惡魔穿著prada》直到2月初才完成終剪,由於珍妮當時正在為《第五個莎莉》做準備,人在明尼蘇達大學接受專家指導,學習精神分裂症的相關知識,所以她也是直到2月10日,也就是《惡魔穿著prada》午夜場上映前的十幾個小時,才和影評人、首映嘉賓們一起,觀看到《惡魔穿著prada》的最終版本。
——從之前看到的片段來看,《prada》和平行世界的那個版本簡直已經不是一部電影,對於這部影片到底會取得什麼樣的反響和票房,珍妮到現在反而已經是不去在意了,之前擔心得實在太多,現在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反正有《戀戀筆記本》兜底,就是這一千萬都賠光了,她也不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註:1大衛芬奇和大衛林奇這兩個人不需要科普了吧!都是導演名家啊,大衛芬奇的社交網絡、龍紋身女孩、十二宮、搏擊俱樂部……林奇的穆赫蘭道都是鼎鼎大名啊,絕對都是名導。克裡斯托弗.漢克斯則是我虛構的,大家把他當更主流一點的基努.李維斯來看就好了,他拍過的片子就不說了,因為90年代的大片都是我喜歡的男演員演的,不捨得為了配角的背景設定搶他們的片……(何(另外這個人名字之前出現過的,嘿嘿,能答得上是第幾章嗎?
之前回在評論裡估計有些讀者沒看見,順便補一下經紀人的背景知識,caa的創始人後來幾乎都跳去大片廠做製片人、高管或者製片主管了,好的經紀人跳槽做ceo、高管很常見的。按照切薩雷現在的資歷,他都夠格去迪士尼那樣的大片場當製片部高管了,拿到的提成、配股、獎金和年薪絕對也不會少的。
請大家注意一下,《惡魔穿著prada》有極大改編,和原版本不一樣的地方很多,所以不要把它當成原版本來看哈。
順便說下,這篇文裡的翻白眼對應英文是eye-rolling,英文小說非常喜歡用這個動作來表達不以為然的心情,男女通用的,請不要理解為中文那種有點嬌俏意味的白眼哈……——
更新了
明天應該是一個大章節的單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