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如絲微凝眉心,疑惑地看著慕容凜。
「先把湯喝了再說,冷了的話怕藥效不足。」慕容凜說著,從碗裡舀起一勺滾燙的湯,在嘴邊吹了吹,一絲不苟的模樣好像此刻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如果是以往的煙如絲,或者此刻是別人,她都會執拗地拒絕,除非等到答案。
然而,慕容凜溫柔的模樣,卻讓煙如絲把心裡的疑惑都暫時壓下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慕容凜,順從地張開嘴,喝下湯。
囫圇下嚥,也沒有來得及品嚐滋味,然而饒是這樣,煙如絲也一下子愣住了。
清湯剛剛下喉,還未到肚,全身上下就湧現一股暖洋洋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因為熱度而引起的單純反應,是帶著種讓人舒服的猛勁,體內的寒毒好像一下子淡了不少,陰冷的肌膚、骨髓、血管……莫不都似沉睡已久,卻忽然被某種力量喚醒一樣,雖然還有些惶然,憔悴,卻又透著勃勃的生氣。
煙如絲驚訝地低下頭,垂眼看了看碗中的湯,一片紅火的顏色,像淋漓的鮮血,不,比鮮血柔和多了,對,是盛開的花朵,還散逸著芬芳。
睜了睜眼,再仔細一看,那碗底分明躺著一株耀眼的花,竟然是火山赤蓮。
「這……」倒吸一口氣,煙如絲愕然地看著慕容凜,驚得話都說不完整。
慕容凜齜牙一笑,滿靨生輝,連那駭然的疤痕也頓時柔和起來,「快點趁熱喝,這樣才能好得快。」
煙如絲滿腔疑竇,畢竟火山赤蓮十分難得,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還是先把藥喝了吧,這樣纏繞她十幾年的寒毒就能盡祛了。
一口口地喝著,暖意越來越明顯,火山赤蓮就像是強大的氣息,把遍佈全身的寒毒一點點地逼迫出來。全身臊熱,毛孔瞬間噴張,寒氣從各個角落抽離出來,慢慢地滲出皮膚。麻麻的,還有些癢,那些寒氣就好像永遠生命的蟲子,使勁地往外面跑。
不一會,四周就凝聚起淡淡的白霧,在煙如絲身旁徘徊停留,似乎想等慕容凜的鬥氣抽回時,再伺機竄回煙如絲的體內。
然而慕容凜卻早已洞悉一切,他目光如炬,凝眉一掃,所有的白霧瞬間蒸發了,像驚慌失措的小獸抱頭鼠竄,從瓦縫、牆隙、門窗口裡逃之夭夭。
藥盡時,煙如絲深深地吸了口氣,就好像如獲重生般,身體的所有器官都脫胎換骨了,只是體內寒毒雖然已盡除,卻好像還殘留著一點頑固的毒素,鑲嵌在皮膚裡面,雖然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影響,可終究是個隱患。
慕容凜放下碗,扶煙如絲坐起來,然後在她身後盤膝。
「你這是?」煙如絲微皺眉頭,眼中聚氣一絲疑惑。
「等會再說,我先幫你驅毒。」慕容凜一臉嚴峻地道,說話間雙手已經抵住煙如絲的背了。
煙如絲很感念慕容凜的好心,奈何他們修行之路並不相同,恐有所排斥,反害了他,想拒絕,孰料當下從背後沁入一道有力的鬥氣,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強勢侵襲,如夏日火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讓那些躲在角落裡妄想倖免於難的毒素藏無可藏,只得乖乖地繳械投降,灰溜溜地從煙如絲的皮膚裡逃逸出來。
煙如絲配合地閉上眼睛,卻驚訝地發現心口已經亂成一片了。體內的幻氣和鬼氣此刻就像兩個搶奪食物的孩子,聞到誘人的香氣,爭先恐後地吸收著從慕容凜掌心傳過來的仙氣。
粥少僧多,一份仙氣不夠兩股力量分,霎時,綠色的幻氣和黃色的鬼氣急紅了眼,原本是各處一方,互不干擾,這會竟然撕鬥起來,纏繞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地打得激烈,
兩團光圈一下子變成了一團,時而成圓形,時而成方形,時而又扭曲成不規則的多邊形,倏忽,兩團變成三團,四團,越來越多,在煙如絲的心口肆無忌憚地展開大戰了。
煙如絲頗感無奈,暗自大吼:都給我住手!
果然夠有威懾力,鬼氣和幻氣頓時乖乖地安靜下來,各自收回光圈,回到了原本的領地。
然而還不等煙如絲歇口氣,幻氣和鬼氣又好像達成了共識似的,竟然結為聯盟,環抱在一起,同時發力猛吸慕容凜的仙氣。
煙如絲又呵斥起來,然而這回,鬼氣和幻氣居然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如火如荼地吸食著美味佳餚。
煙如絲心急火燎,卻偏偏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慕容凜自己停下來。
原本還一臉泰然的慕容凜頓覺有一道力量,如蝸牛的吸盤將他的手牢牢地困在煙如絲的背上,剛剛緩緩輸入她身體的氣息,這會像流水一般,「嘩嘩嘩」地奔騰,攔也攔不住。
不一會,慕容凜的額頭就滲滿汗珠,本欲強行把手抽回來,可又恐這樣會傷害到煙如絲,他就這樣不尷不尬地挺立著,任由仙氣被吸走。
「吧嗒」,慕容凜額頭的一滴汗珠掉到了床上,雖然聲音極細小,然而精通幻術的煙如絲還是聽到了。
正當她六神無主的時刻,這聲「吧嗒」就好像驚天霹靂,讓煙如絲如獲神力,從心田迸發出一股強大的精神力。
潮鳴電掣間,心間一片郎朗,巨大的波浪如同火熱的陽光,散發著強大的能力,讓大地萬物都接受它的沐浴,燙熨得幻氣和鬼氣驟然凝固。
接著,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無邊無際,看不到源頭,也尋不著盡頭……
片刻後,浪潮無聲無息地退下,心口又恢復成一貫的模樣。
幻氣和鬼氣得到釋放的那一刻,就像被驚嚇的孩子,忙退到各自的地盤,瑟瑟發抖,自我反省。
源源不斷往外流洩的仙氣,好像洪水倒流,飛箭逆轉,驀然止住,那些正欲脫身而出的仙氣也都乖乖地返回了。慕容凜大鬆一口氣,來自掌心的吸附感也驟然消失。
很快,煙如絲就發現了異樣,原來心口多了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人,雖然閉著眼睛,但神情冷漠高貴,她就那麼躺在那裡,卻渾然天成地帶著股震懾世人的氣勢,好似萬物都該匍匐在她的腳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分身?煙如絲暗自納悶,師傅不是說只有幻術修煉到龍界,或者馭鬼術修煉到冥差才會衍生出分身來?莫非她的幻術已經進階了?
想到這點,煙如絲急忙查探,然而讓她不解的是,幻氣依然是綠色,雖然有些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變成青色,可歸根結底終究還是人界呀?怎麼就莫名其妙跑出一個分身來呢?真是詭異得很!
忽然煙如絲眼前一亮,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是因為慕容凜的緣故?幻氣和鬼氣吸收了他的一些仙氣,所以分身提前冒出來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煙如絲緩緩地睜開眼睛,慕容凜也正好收回掌心。
扭過頭,望著慕容凜略顯蒼白的臉色,煙如絲目光盈盈流轉,誠懇地嚶語,「謝謝你!」
慕容凜回以欣然一笑,馬上移下床,扶煙如絲躺下。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是。」慕容凜咧開嘴,笑得粲然。
煙如絲輕擰眉心,詫異地問,「明明是你救了我的呀!」
慕容凜拉起煙如絲的手,緊緊地握著,毅然道,「你救了我兩命,我不過救了你一次,是我欠你的,所以我決定用一生來償還。」
說到這裡,慕容凜的嘴忽然抿成一線,頓了幾秒,又道,「不,是用生生世世來償還。」
煙如絲心一凝,她絲毫不懷疑慕容凜話中的真假,只是她受之有愧,是她先騙他,想偷他的火山赤蓮,難道他一點都不生氣……
慕容凜飽含柔情,目不斜視地望著煙如絲,緩緩地道,「當初慕容遼下詔讓迎娶相府的千金柳清,我很不高興,可也無可奈何,如果反對就意味著和慕容遼挑明翻臉,所以我讓幽冥去查一查柳清的底細,幽冥也是陽奉陰違,聽而不做……」
煙如絲幽幽地看著慕容凜,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她知道慕容凜這是要向她坦白一切。心底深處,有些怕,坦白以後呢?是不是意味著她不能再留在王府了,畢竟毒已經解了,她還有什麼理由賴著呢?
環顧了下四周,煙如絲的心一下子淒淒然發虛,怪不得他把她帶出了王府,是想從此天涯一方,互不相欠吧……
慕容凜握著煙如絲的手緊了緊,眼神猛然變得熠熠,嘴角勾著的笑容帶著慶幸般的歡愉。
稍停了片刻,他接著道,「柳清是東陵第一美人,風評卻不好,既然幽冥敷衍塞責,我也只好親自出馬了。有一天,我收到消息,說是柳清要出府郊遊,剛好我也有時間,就一路尾隨過去,卻正巧看到柳清被殺的一幕。當時,我不過是冷眼旁觀,反正娶她也不是本意,況且買兇殺她的人也不是我……」
說到這裡,慕容凜忽然無聲地笑了,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像是暗喜自己做了什麼正確的事似的。
煙如絲惶惶地望著他,腦海中一點點地浮現和柳清相遇的場景。
「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輕快的腳步聲,就馬上躲了起來。腳步聲越來越慢,待走到近處時,居然是一個女子,鼻子還那麼怪,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還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煙如絲扯了扯嘴角,想插話問慕容凜一句是不是很醜,卻偏又開不了口。
「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她依然很鎮定,不像普通女子那樣驚慌失措大叫起來,或者昏死過去,真的很特別……和柳清交談完畢後,就當我以為她要就此離去的時候,她竟然抬手在面前一副,就變作了柳清的模樣,簡直太神奇了。」慕容凜笑瞇瞇地說著,彷彿在回憶著一件美妙的往事。
原來他早就見過她了,卻為何一直縱容她這麼胡鬧下去呢?
「你當時難道沒有想,她居然這麼狠毒,連別人的屍體都不放過?」煙如絲喃喃地問,言語間帶著幾分怯意,那模樣讓人好不憐惜。當初呆呆他們就因為這個怨她了,說什麼怕柳清因為沒有屍體便要和他們一樣做孤魂野鬼,不得轉世投胎。
慕容凜搖搖頭,定定地看著煙如絲,「人活在世,單憑無愧於心,護我在乎的,又何必執著於他人的想法。」
簡短的一句話,一下子讓煙如絲釋然了。
「我沒有挑明她的身份,甚至還有幾分期待她嫁入王府,最讓我驚詫的,居然忍不住三番四次地跑去看她,當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送去的彩禮,卻無視我的存在時,我的情緒一下子就不受控制了,恨不得當場把那些礙眼的東西都扔掉。」
聽到這裡,煙如絲不由揚起嘴角,誰讓他當時蒙著面,如果露出臉的話,她還會注意那些彩禮嗎?
說到第一次看見煙如絲的真實面貌時,慕容凜眉尾眼角俱都飛揚起來。
煙如絲心裡一陣甜絲絲的,當時她誤會他以為誇獎的是柳清,還酸澀地挖苦了他一句,不想……
接著,慕容凜又把煙如絲昏迷後的事情前前後後地說了一遍。
想不到慕容凜考慮得如此周全,連她的脫身之法都安排好了,竟然懂得假死,假死的症狀和沈素蓮還有柳婷一模一樣,這樣一來,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了。大家就算要懷疑,恐怕也是懷疑相府的人是不是中了什麼詛咒了。
最讓煙如絲訝異的,慕容凜還讓小狸代她下葬,想來是擔心她的身體吧,不過小狸的人形只能維持一個時辰,難道沒有露餡?
慕容凜一看煙如絲輕蹙的眉頭,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忙解釋道,「葬禮之前,小狸潛心修煉,終於有所突破了,現在他能夠維持人形一天了。」
煙如絲喜出望外,道,「他現在在哪?」她還真想看一看。
慕容凜心底無端升起一股酸意,雖然明知道和一隻狐狸爭風吃醋,簡直可笑至極,但他還是忍不住。
「葬禮一結束,我就把他弄出來了,他現在正在裡面休養生息呢!」慕容凜說著指了指煙如絲手中的戒指。
煙如絲掃了掃域戒,卻忽然發現沉睡的呆呆,忙問,「小月和笨笨呢?」
慕容凜撩起煙如絲的袖子,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綠色鐲子,道,「小月在這裡面。」
接著,又把煙如絲脖子上的玉珮翻出來,「笨笨在這裡面。」
煙如絲驚愕得張大了嘴,沒想到柳夫人送給她的鐲子竟然是神物,還有慕容凜給的玉珮,居然也是神物。
「那個,」煙如絲尷尬地咳了一聲,咕噥道,「等笨笨修煉出**來,我就把這個玉珮還給你。」這麼珍貴的神物給她一個不相干的人也太……
慕容凜有些氣結,把玉珮放到煙如絲的衣服裡面,一字不苟地道,「既然送給你了,就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我的東西不都是你的東西。」
他粗大的手不經意間觸碰到了煙如絲的鎖骨,讓她像被火燙一般抖了下,原本還想反駁的話都卡在了喉間。
看著手腕上翠綠翠綠的鐲子,煙如絲忽然有些心虛,這本該是屬於柳清的,只是一時半刻,她也沒有辦法還給柳夫人,畢竟要找另外一個神物替代實在太難了。
「柳夫人聽到我的死訊,有沒有什麼反應?」煙如絲小聲問,語氣中有一絲期盼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她很傷心,聽韻音說哭得昏死過去了。」
煙如絲悵然地歎了口氣,道,「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早就死了,而且我還毀了她的屍體,會不會很恨我呢?」
慕容凜安慰道,「怎麼會呢?如果不是你,柳夫人也不能享受這幾個月的快樂時光。」
煙如絲咧嘴一笑,到底有幾分勉強。不過她向來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很快又把這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事你跟韻音說了沒?」煙如絲又問。
慕容凜點點頭,微笑道,「韻音是個忠誠的丫頭,對我是,對你更是。」
忽然,慕容凜一手按著煙如絲的肩,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慨,「我五歲的時候,母后就過世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接觸過任何女子,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心愛的女子相處,也不知道怎麼讓她明白我的心,可是有一點我的心裡很清楚,那就是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疼她,愛她,寵她……」
煙如絲的臉頰頓時緋紅,慕容凜這麼直白的話,她再聽不懂就是白癡了。高興歡喜的同時,又有些忐忑,不光是慕容凜,她也是這樣,除了師傅和師兄,就再也沒有和其他的男人相處過,她知道自己也是喜歡慕容凜的,可她不知道這份喜歡能維持多久,她自來是個見異思遷的人,今兒個喜歡的衣服,或許明兒個又看不上眼了,對慕容凜的感情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她很擔心,不是擔心自己,卻是擔心會因此傷害到慕容凜。她怯怯地垂下頭,心跳得厲害。
慕容凜的手伸到煙如絲的下顎處,輕輕地抬起她的頭,直視著她的眼睛,眸中帶著幾分堅決的期許,「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一直對你好,疼你,愛你,寵你?」
煙如絲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眼中儘是慕容凜熾熱的目光,和性感的薄唇。驟然,眼前閃過一些畫面,卻都那夜和慕容凜顛倒鸞鳳,契合交融的驚心動魄。
下意識地,煙如絲點了點頭,嗓音乾澀地呢喃回道,「我願意!」
話音剛落,她的心裡忽然一片清澄,意識也豁然明朗起來。是的,她願意,慕容凜不是衣服,不是鞋子,也不是任何什物,他是她願意共渡一生,為之赴死的人。
那次為他招魂或許已經情根深種,不然以她薄涼的性子,又如何肯為他冒生命危險?
聽到日思夜想的答案,慕容凜卻一下子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奈何千言萬語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慕容凜的目光一下子落到煙如絲殷紅的唇上,激情霎那湧上腦。
火熱顫慄的吻,像清風,像雪花,像碧水……,溫柔地落在煙如絲的唇上。
兩個人同時忘卻天地,忘卻萬物,沉醉在著輕緩卻偏偏刻骨銘心的吻上面。
大手拂下紗帳,將床上的一片春光關住。
電襲般的快感如翻滾的波浪,一陣陣地拍打過來,似乎要將兩個生澀、在不斷嘗試的人兒淹沒……
慕容凜的手輕輕撫摸著煙如絲光滑的肩,然後順著一路下走。
他掌心厚厚的繭子不時地咯到煙如絲,卻不但不疼,卻反而有種別樣的純醉感。
「小如……」慕容凜魔症般一遍遍地喚著煙如絲的名字,好似永遠都叫不夠。
煙如絲緊緊攀著慕容凜的脖子,大半重量都掛在他的身上,雙眼死死地閉著,彷彿只要一睜開就會嗆水淹死。
「凜……」她羞澀顫抖地回應著他,和上次單純歡好不同,這回倒更像是初夜。
紗帳內的溫度越燃越高,彷彿快要將一切都蒸發掉。
情到濃時,就剩下無聲的行動。
然而,正到要緊關頭時,門外卻不適時宜地響起了不大不小的敲門聲。
「客官,您的馬車找好了。」
「該死的……」慕容凜氣急敗壞地低吼一聲。
清醒過來的煙如絲臊得忙躲到了被窩裡,以往她不過是嘴上佔佔便宜,這回居然如此放蕩,看來她的體內真真正正是藏著一個色鬼呢!
可是,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也不想壓抑它,就像慕容凜所說的人活在世,單憑無愧於心,此刻所作所為不正是順著心在走嗎?
「小如,等我一會。」慕容凜說著,扯過衣服匆匆地穿上,跨下床,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
煙如絲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遞給小二哥一錠大元寶後,慕容凜低聲威脅道,「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冷冷的語氣,怨念的眼神讓小二哥無端打了個寒噤。看來他是打擾到人家的好事了,真是罪過,罪過,下回得長點眼色了。
不等小二哥拜謝賞賜,慕容凜就「咚」的一聲關了門。
「小如,天色還早,不如我們接著……」慕容凜央求地看著煙如絲,眼中一下子脹滿**,手也不安份地動了起來。
煙如絲嬌羞無比,嚶嚶地「嗯」了一聲。
慕容凜欣喜無比,得到首肯,更加賣力地揮灑起來。
相擁的兩個人一下子好像徜徉地花叢中,嗅著各種花味芬香,眼前一片奼紫嫣紅,還不時地翩翩起舞的彩蝶飛過,一時春光無限……
清早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還帶著幾分清寒,然而在碰到紗帳時,卻忽然熾熱起來。
煙如絲懶懶地睜開眼睛,打了長長地哈欠,耳旁就傳來慕容凜溫柔的聲音。
「睡飽了?」慕容凜笑瞇瞇地,有利地臂彎正緊緊地攬著煙如絲。
「嗯。」煙如絲點點頭,露出齒貝甜甜一笑,嬌聲問,「我們要去哪?」
慕容凜寵溺地刮了下煙如絲翹立的鼻子,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馬上已經找好了,吃過早飯,我們就去啟程去靈山。」地府和魅一戰,讓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還很弱,為了保護心愛的人兒不再受傷,他必須變得更強,強到可以俯視世間一切。
「靈山?」煙如絲迅速地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靈山的一切資料。
「你想去尋一個坐騎?」
「這是靈山行目的之一。」他要去看看弄兒和桑梓那邊怎麼樣了,另外和綿州的方培聊一聊。
煙如絲也不再多問,既然慕容凜讓她和他同行的話,到時候自然一切都揭曉了。從今天開始,她和他就是生死同進退的一體了。
幽冥匆匆忙忙地趕回王府,在前院正好暈倒準備出去的韻音。
「王爺呢?」幽冥一臉急切地問。
「昨天上午就走了。」
「走了?不是預備今天走的嗎?」幽冥錯愕地叫了起來。本想來提醒慕容凜一聲,讓他千萬小心的,不想還是沒有來得及。
韻音疑惑地蹙起眉心,王爺昨天跟皇上告假的時候確實說過打算今天走,可幽冥是從哪裡聽到這個消息的?
「真的走了?」幽冥不可置信地看著韻音問道。
韻音點點頭,「確實走了!」
「那你知道王爺去哪裡了?」或許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暗衛肯定還有三日醉,只怕慕容凜獨身一人防無可防。
韻音愣了下,後搖搖頭,「不知道,王爺沒有跟任何人說。」
一來她確實不知道慕容凜和煙如絲去哪裡了,二來她也不想任何人知道慕容凜他們的行蹤,就算這個人是幽冥也不可以。
幽冥一下子懵怔了,低聲喃喃自語,「天意,天意……」天意讓慕容遼留了他一晚,所以今天才能趕回王府,天意讓慕容凜提前一天走,所以等不了他,天意讓他走時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向……
韻音張了張嘴,想和幽冥好好說幾句,幽冥卻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且腳步越來越急,最後還狂奔起來。
「韻音?」小荷迷茫地順著韻音的目光往外看了看,卻只看到幽冥快要消失的背影。
「幽冥侍衛剛剛回來了嗎?」
韻音忙收回目光,把眼睛又落到了小荷空空如也的手上,輕佻眉梢,問道,「你不是說回去拿籃子的嗎?」
小荷眼光一閃,忙呵呵一笑道,「想想還是算了,是你說的,拿著也是一個累贅,我們不過出去白逛逛罷了。」
說著,又瀲了笑容,長長地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往韻音臉上瞟了瞟,「王妃不在了,整個王府就好像空了下來,半點生氣也沒有,也難怪王爺要走,恐怕是不想觸景傷情吧?」
韻音也跟著吁了口氣,傷感地喟歎道,「誰說不是呢?王妃人和氣,對我們下人又好,唉……」
眼睛掃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韻音更是難過,幽幽地道,「這身衣服還是王妃當初讓裁縫師傅做的呢。」
小荷忙附和道,「是呀,再難遇到這麼好的主子了。」
兩人走出大門,小荷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韻音,剛剛幽冥侍衛回來有什麼事?王爺不是放了他一個月大假嗎?」
韻音無精打采地道,「還能有什麼事,聽到王妃過世的消息,知道王爺肯定很傷心難過,所以趕回來想看看王爺。」
……
等了五天,那個所謂的主人總算來了,一身青衣男子,四十歲上下。
掃到赫連佑手腳上的鐵鏈,青衣男子不滿地蹙了下眉頭,對著一旁恭敬站立的男子怒呵道,「炎肅,我不是再三交代要好好招呼赫連太子嗎?這是怎麼回事?」
炎肅就是抓獲赫連佑的那個為首者。
聽到青衣男子的責斥,炎肅忙恭聲解釋道,「主人,他的修為很高,已經達到了坎位,如果不這樣的話,根本鎖不住他。」
青衣男子面色一怔,頃刻恢復自如,冷聲道,「鑰匙呢?」
炎肅面色訕訕,遲疑了幾秒後把鑰匙遞給青衣男子,睨了赫連佑一眼,小聲道,「主人小心點,恐怕……」
青衣男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鎢鐵之鏈能鎖住離位的人,卻鎖不住赫連佑。
「是。」炎肅無奈地頓了一會,就灰溜溜地走了。
「對不起,赫連太子,是我疏忽了。」青衣男子一臉歉意地給赫連佑賠了個不是,忙又把他把鐵鏈打開。
赫連佑淡淡一笑,眼前的青衣男子果然有些眼色。
「請坐。」
「赫連太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北穆的監國烏戈,這次把太子請過來,其實是想談一談合作之事。」烏戈一臉誠懇地道。
赫連佑勾了勾唇,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柔和的聲音卻好似在說著極平常的事,「想不到北穆國請人倒是夠特別,既有軟精散,又有鎢鐵鏈。」
雖然面上裝作波瀾不驚,可赫連佑的心裡早已如雷雨天的江海,一陣翻滾。
烏戈的名號,他是如雷貫耳。監國是北穆特有的職位,相當於宰相,甚至比宰相的權利還要大,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北穆大王,就是監國了。而烏戈就是歷任監國裡活得最風生水起的一位。北穆大王澹檯布朗對他格外器重,無論國之大事,還是後宮家事,都會詢問烏戈的意見。
據說,澹檯布朗曾經很寵幸一位女子,可謂一時冠絕後宮,可來那個女子誕下了一名男嬰,澹台堯旭便欲立那女子為後,可是卻遭到烏戈的強烈反對,後來此事就不了了之,再後來那名女子卻忽然離奇死亡,而那個男嬰也生死不明。
最讓人驚訝的是,烏戈雖然權傾朝野,可卻從來沒有什麼功高蓋主等不利於他的流言傳出來,北穆的人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明百姓都無不讚譽他的人品。
赫連佑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傳奇的人物竟然會離開北穆,到東陵來見他。
忍不住,又掃了烏戈一眼--張得極為普通,毫無特徵,沒入人群就會消失不見。
不過,越是這樣的人,其實越恐怖,因為他可以隱藏很深,任何人都無法窺探他的內心。
烏戈不愧是老道之人,聽到赫連佑如此明顯的譏諷,卻依然不動聲色,反而歉意拳拳地道,「早聞赫連太子是一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對誰都是溫和有加,今日一見,果然是人如其名。炎肅所做,雖不是我授意的,但我依然責無旁貸,我在這裡鄭重地道歉,望太子海涵。」
烏戈說著,便準備向赫連佑鞠躬,然而要動未動間屁股卻依然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個老狐狸!赫連佑暗罵了聲,淺淺笑道,「烏戈大人這話太嚴重,既然是下屬妄自做主,我自然沒有怪罪之理。」
「多謝太子體諒!」
烏戈裝模作樣地朝赫連佑輕輕頷首,接著又一臉嚴峻地道,「太子,貴國皇帝駕崩,大皇子繼位的消息你可知道?」
赫連佑身子一晃,體內的鬥氣驟然翻騰,一口血憋在胸口差點吐了出來。接到父皇病重的消息時,他就料到了這個結局,所以日夜兼程地往回趕,沒想到……
烏戈的嘴角翹起一個很小的弧度,綻出一抹淡笑,看赫連佑的反應,他是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怕也猜到了。
「烏戈大人,請問這是多久前的事情?」赫連佑滿臉悲滄地問道。
「你父王駕崩是七天前的事,大皇子赫連羽繼位是昨天的事。」
赫連佑頓時怔住了,就算沒有遇伏,也趕不及了。
父皇對他關愛有加,他卻連父皇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何其不孝。赫連羽真是狼子野心,恐怕早已經部署好了,就等他回去然後一網打盡,所以才遲遲沒有繼位,烏戈的人也算是無意中幫了自己一把。
「逝者已斯,生者永鑒,赫連太子請節哀。」烏戈不鹹不淡地勸慰著。
赫連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裡的悲痛卻不能為外人道,只能強行壓下去。
「烏戈大人,不知道南錫國內現況如何?」赫連佑眼中的傷痛盡然隱去,然而語氣依然透著淡淡的悲意。
烏戈搖搖頭,愁眉苦臉地道,「現在形勢對太子很不利,本來你父皇仙逝,順理成章應該由你來接任大統,可是太后和大皇子他們掌權,居然散播流言,說老皇帝之所以為忽然病逝,是因為被人下了毒,而且這個下毒的人還是太子你。開始的時候,南錫國的人還不相信,可是後來大皇子竟然買通了老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讓他站出來指認你,所以……」
赫連佑緊緊咬著牙,抑制著那口快要噴出來的血。早就知道赫連羽覬覦皇帝為置了,可沒想到連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連父皇的貼身太監李順都屈服在赫連羽的威脅下了,恐怕國內現在對他是一片譴責之聲,如果這會回去,無疑是以卵擊石,送死。
「太子也不必太過擔憂,由於太子一向風評很好,民眾大多還是相信太子不會做出弒父之事的,最重要的是朝中還有一批以平親王為首的大臣是支持太子的。」烏戈肅聲道。
赫連佑固然知道平親王是站在他這邊的,只是現在手中苦無兵權,想要推翻赫連羽,還是很困難的,除非……
不動聲色地掃了烏戈一眼,赫連佑忽然想起烏戈剛剛說的什麼談一談合作之事,看來是算計好了的。不過,他絕不能先開口,不然烏戈更是漫天要價了,他可不會天真到以為烏戈是無償幫忙。
「謝謝烏戈大人安慰,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赫連佑長長地歎了口氣,佯裝心灰意冷狀。
烏戈把身子往前傾了傾,微微瞇眼,低聲道,「太子,我國願意出兵幫太子奪回皇位,不知太子可否願意?」
赫連佑遲疑片刻,先是一喜,繼而面露難色地道,「如果貴國肯出兵,我自然萬分感激,然現在我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太子,實在不知道如何回饋貴國的鼎力相助。」
烏戈揚起唇角,微微一笑,「太子過慮了,其實我國大王並沒有什麼目的,只是想和貴國結永久之好。你也知道,現在是三國鼎立之勢,可貴國忽然和東陵簽訂了和平條約,所以……你看……」
赫連佑頓時明白烏戈的意思,不過他也知道北穆想要的怕遠遠不止這些,只是現在迫於無奈,他不得不妥協。皇叔在朝中的地位雖然崇高,奈何手中無兵。想要奪回皇位,恐怕只能仰仗北穆了。
「烏戈大人的擔心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只是和東陵簽訂和平條約是我父皇的旨意,就算我登上了皇位也不能毀掉父皇的盟約,不過……」
赫連佑說著話鋒急速逆轉,「我有個妹妹,芳齡十五,尚未婚配,形姿妙曼,溫婉大方,父皇一直對她寵愛有加……聽說貴國的曼哈太子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卻至今還未娶妻,澹台大王十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