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桓吊起雙眉,尖聲反駁,不由自主高揚的音貝惹得眾人一臉詫異地注目。
剛剛準備給慕容遼行禮的那些使者們當場愣住了,連慎言慎行的赫連佑都忍不住往他這裡掃了一眼。
慕容遼不滿地看著慕容桓,眼睛怨毒得像熊熊大火。平時玩世不恭吊兒郎當也就算了,竟然這個時候故意給他丟臉,實在太可恨了,騰出手來一定要好好地治一治他。
和慕容遼一樣盯著慕容桓的還有太后,皮肉耷拉著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從細縫裡迸射出來的暗光彷彿見血封喉的毒藥。
只有趙紫嫣不同,不是驚詫,也不是不滿或者嘲諷,而是眼眸幽幽,一臉擔心地看著慕容桓。
意識到場面的尷尬,慕容桓面色訕訕,嘴角扯動,擠出一個苦笑後佯裝無事地低下頭。他竟然在這種場合出醜了!真他娘的……
他側身恨恨地偷瞪了眼肇事者,她竟然在掩嘴偷笑,還炫耀似地擠眉弄眼,太氣人,簡直太氣人了!
死寂了頃刻,四位使者沒事人地鞠躬,齊聲道,「參見東陵皇上!」
慕容遼笑著點點頭,「免禮!」
「吾國陛下讓我們給皇上帶了一份禮物,以示和談的誠意。」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的老者,花白的山羊鬍,方方的臉,侃侃而談時不卑不亢。
說完,老者朝身邊的另外一個年輕的使者遞了個眼色。
年輕使者馬上捧著一個精緻的盒子站了出來。
「皇上,這裡面的是五彩神珠,我們東陵的國寶,現在獻給陛下。」說話時,老者喜眉笑眼,臉上有兩分得意之色。
穆公公馬上走下來,接過盒子,準備呈上去的時候,慕容遼忽然朗聲吩咐,「把盒子打開,讓大家都見識下五彩神珠!」
「是!」
穆公公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頓時霞光四溢,映得滿堂生輝。
圓圓的珠子,只不過手掌般大小,綻放著萬丈光芒好像能驅趕所有的黑暗。
紅、黃、藍、綠、白五種顏色混合在一起,錯綜交織、相互輝映、絢麗多彩,讓人歎為觀止,卻又各自佔據一方,好像種種神仙獨享香火,各不干擾、各不掩蓋!
煙如絲暗自咋舌,聽師兄說五彩神珠不光獨特美觀,還有一種神奇的作用,是上天恩賜的神物,想不到老皇帝竟然這麼大方。她可不相信什麼簽訂和平條約這種鬼話,嗯,南錫國有陰謀,大陰謀!只是不知道這陰謀是針對東陵,還是北穆?抑或都有?
眾人沉浸在五彩神珠的光芒裡,半天才回過神來。
「皇上,這五彩神珠果然是神物,老臣只光看了這麼一會,就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來勁,好像大補了一般。」趙謙神采飛揚地阿諛,一眾朝臣馬上點頭附和。
馬屁精,五彩神珠什麼時候有這功效了!煙如絲鄙夷地翻了個白眼,想到上次中秋宴會趙謙繪聲繪色地大講慕容凜壞話,她心裡就很是憤慨,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慕容凜舅父的份上,她早就要他好看了。
煙如絲不動聲色地瞄了慕容凜一眼,只見他面色自如,似乎在看五彩神珠,又似乎在看趙謙,反正沒有什麼不對勁。
煙如絲正準備移回目光時,慕容凜卻忽然扭頭衝著她燦然一笑,眼中儘是柔情,手上的力道緊了半秒。
自然而然地,煙如絲也馬上咧開嘴,回以甜甜的笑容。
「嗯,愛卿這麼一說,朕也覺得好像忽然精神奕奕。」慕容遼滿面春風,一陣開懷。
穆公公收起五彩神珠,走到慕容遼的身旁交給一旁的小太監,又附耳吩咐了幾句。小太監收到指令,忙拿著東西從一側退下了。
「使者們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今日朕特意準備了迎接宴會,眾位請坐!」
眾人落座後,就是千篇一律的無聊歌舞了。要說期間有什麼特別的,就是慕容遼的一個妃子主動請纓彈奏一曲,雖不是天籟之音,倒也悅耳動聽。
看來是慕容遼的新寵,估計很快就要頂替貴妃的位子了,皇家的人不光薄情冷意,還朝三暮四,果然不是良配,當然慕容凜和師兄除外。
煙如絲很慶幸,沒有什麼冒失的人跑出來說讓她也表演一曲或者一舞,上次在師兄的太子府裡,就有這麼一個沒眼色的女子,想想真是憋火,光是修煉都覺得時間不夠,還哪有心思學那些勞什子,不過因為是師兄的妾室,她也不好發作。
宴會結束後,各自散去,在宮門口,冤家路窄地遇到了趙謙他們。
看到慕容凜和煙如絲,趙紫嫣面色一喜,躊躇瞬息後柔柔地喊道,「表哥,表嫂。」
雖然她的聲音極細小,可還是能聽出友好殷切來。
煙如絲回以淡然一笑,慕容凜也輕點了下頭。
趙謙狠狠地瞪了趙紫嫣一眼,嚴厲地低聲呵斥,「注意女子該有的矜持!」
趙紫嫣怯怯地低下頭,不敢再吭一聲。
媽的,和表哥表嫂打招呼跟矜持有狗屁關係?
煙如絲氣憤不過,挖苦道,「這世上有一些人,天天把禮儀廉恥掛在嘴邊,其實骨子裡最不是東西,豬狗不如,六親不認。」
「你……」趙謙頓時漲紅了臉,抬手指著煙如絲說不出話來。
指桑罵槐的到底是自己父親,趙紫嫣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青,雖然知道煙如絲是為她出頭。
「慕容凜,你就是這樣管教妻子的?」恨恨地放下手,趙謙睜大眼睛,滿臉怒火地瞪著著慕容凜大聲質問。
「她又沒說錯。」慕容凜薄唇輕啟,不偏不倚地道。
煙如絲得意地勾起唇,挑釁地看了趙謙一眼。
緊緊抿著嘴唇,身體一陣顫抖,愣了半秒後,趙謙大袖一拂,揚長而去。
趙紫嫣朝著煙如絲歉意地鞠了一躬,匆匆地跟上了趙謙的腳步。
看著趙紫嫣踩著小腳,艱難地追趕著趙謙,煙如絲幽幽地歎道,「你這個表妹人不錯,就是太軟弱了點。」
慕容凜不置可否地笑笑,掀起轎簾,溫和地道,「快上車吧,晚上寒氣重。」
回到王府,就已經戌時,坐了快兩個時辰,煙如絲只覺筋疲力盡、渾身酸痛。
「我先回去睡了!」煙如絲打了個哈欠,頭也不回地往靜怡館走去。
慕容凜怔在原地,看著她漸漸變小的背影,一句話哽在喉間怎麼都出不來。如何自然地說出讓她和他同房的話,不讓她覺得尷尬又能同意呢?
跑過來迎接的引路順著慕容凜的眼睛往前看,只看到一個衣角,煙如絲便不見了。
「王爺,王妃已經走遠了!」引路小聲提醒。
「呆呆,快出來。」一回到房間,慕容凜就急急忙忙地把呆呆喊了出來。
「什麼事呀?」呆呆從牆壁上的掛件裡飄了出來,最近他老是覺得渾身沒勁,恐怕真的是在陽間呆久了。
慕容凜拿出筆墨,在紙上飛快地繪出了赫連佑的簡單肖像。
「你看一下,這是不是小如的師兄?」
呆呆盯著畫像看了幾秒,點點頭,詫異地問,「你見到煙姐姐的師兄了?」
果然是他,看來自己猜的一點沒錯。慕容凜把畫像揉成一團,捏成億萬個碎片。
第二天早朝,東陵和南錫簽訂了正式的和平條約,皇帝龍心大悅,普天同慶,下令減免賦稅一年。
當然這些都是從包打聽小荷那裡聽到的。
「不過是面和裡不和,太平得一兩年!」小荷喃喃地感慨。
煙如絲驚愕地看著小荷,沒想到這個丫頭還有這種覺悟,看來得重新審視她了。
覺察到煙如絲詫異的目光,小荷不安地問,「王妃這麼看著奴婢做什麼?」
「原來我們小荷這麼不簡單,竟然把簽訂和平條約的事看得如此透徹!」煙如絲別有深意地道。
小荷面色一凝,滯了半秒後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右腮,訕訕地道,「沒有,奴婢只是平時聽得多了,胡亂說的,王妃千萬不要記在心上。」
「這有什麼?小荷你何必緊張,王妃這麼誇你呢。」韻音抿嘴一笑,翕然道。
煙如絲展顏點頭,「韻音說得對極了。」小荷這丫頭未免太小心了,小心過頭了,她又不是那種欺壓奴才的主,至於讓小荷如此壓抑本性嗎?看人家韻音多自在,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
小狸心裡悶悶地咕噥,你不是欺壓奴才的主,誰是?想他堂堂幻狐大人,風度翩翩,一代俊生,竟然被她吆來喝去不說,還讓他變成女人、醜男?真是悲慘之極,人神共憤。
還好煙如絲正和小荷韻音聊得不亦樂乎,沒有注意小狸,不然恐怕就有些血腥暴力的事情發生了。
慕容凜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可是慕容遼似乎完全沒有讓他回朝的意思,慕容凜心裡肯定不是滋味。煙如絲暗自擔憂,雖然她慣來覺得入朝為官是個麻煩事,可是……唉……
亥時三分,黑夜正濃,大地萬物都隱去了容貌,無法分辨。
然而皇宮內卻不一樣,到處都是樣式各異的燈籠,算不上亮堂,但也視覺清晰。
雖然只是深秋,可夜風凜凜,呼呼地吹得燭光搖曳,倒添了幾分清冷和蕭索。
巡邏的侍衛太監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耷拉著耳朵,眼皮沉重地瞇著,冷水吹過,瑟瑟抖幾下,身子一縮,整個人顯得更加頹廢。
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陷入了美妙的夢鄉裡,他們卻睡不得,誰能精神奕奕地當班?
輕而易舉地躲過所有巡邏的人,赫連佑敏捷地朝著陳奉閣飛去。
陳奉閣是用來放皇上私人物品的,由服飾齋、典籍堂、珍寶館組成,當然每一次都有不同的人看守著。
大門外面有四個侍衛守著,不過在赫連佑眼裡都只是擺設。
眨眼工夫,他無聲無息地飛了進陳奉閣。
映入眸中的是四處由迴廊相連的獨立院落,左手邊是太監宮女們住宿棲身的地方,右手邊是服飾齋,正對面就是典籍堂和珍寶館,他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這兩坐宅院裡面。
然而除了太監們住的宿院外,其他三處都有侍衛把守。
裡一層,外一層,慕容遼對這裡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好在那些侍衛都在打盹,沒有發現他。
不容多想,赫連佑移步換影,開門關門默然閃進典籍堂,速度之快猶如流星劃過,而且還是那種不會發光的流星。
右邊守門的侍衛只覺有道凌風在臉上刮過,敏感的他馬上警覺起來,自然的風不會帶著這麼駭然的氣息,讓人從皮膚表層冷到骨髓裡。
「好像有人!」他一臉嚴峻,衝著左邊的侍衛小聲道。
左邊的侍衛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奄奄地道,「這麼晚,這麼冷,別說人,連個鬼都懶得來。」
右邊侍衛緊抿厚唇,搖搖頭,儼然道,「不對,我剛剛明明感覺眼前一黑,然後有道陰風吹過。」
左邊侍衛不耐煩地吁了口氣,道,「眼前一黑是因為太睏了,至於陰風吹過就更稀鬆平常了,這大冷的天,沒有風才怪呢!」
說著,他側眼看了看緊閉的大門,聳聳肩,「你看,門關得好好的,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別疑神疑鬼的了。」
右邊侍衛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慎然道,「還是進去去看看吧,如果東西不見了,皇上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
眼前忽然浮現慕容遼那張陰晴難辨的臉,左邊侍衛不禁打了個寒噤,急聲道,「走,去看看。」白跑一趟總比被皇上責罰好。
進去後就是大堂,大堂後面有三間房,一間是供皇上休息的,一間是閱讀室,還有一間才是藏放典籍的地方。
兩個侍衛一人巡查一間,最後一同進入了藏放典籍的那間房。
仔細地探察一翻後,毫無發現,右邊侍衛這才放下心來。
「你看,我就說吧,什麼都沒有。」
他們一闔上門,赫連佑就從房稜上飛了下來。
這裡很大,架子上放滿了各種書籍,不過它們不是赫連佑的目標。
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卻依然毫無所獲,別說什麼暗格機關之類的,連相關東西的影子都也沒看到。
或許是在珍寶館!
才到大堂,就聽到外面兩個侍衛有說有笑地嘮嗑,看來從想從正門出去又不會引起懷疑有些困難。
赫連佑抬頭看了看屋頂,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縱身一躍,輕盈飛到了房稜上,又一個蹬腳,撲到屋頂旁的牆壁上,雙手附著光滑的牆面,如何壁虎一般。
雖然沒有著力點,不過應該能堅持半分鐘。
赫連佑伸出右手,輕輕地頂開一片瓦,接著又是一片,如此一共頂開了五片,總算能容身而過了。
他勾唇一笑,跳下地面,緩了半秒,束著身子從洞口飛了出去。
完好地把瓦片還原後,赫連佑兩個縱身便飛到了珍寶館的屋頂上。
依照典籍堂的佈局格式,他估摸著藏放珍寶的房間,準備挪開瓦片飛進去。然而才剛剛準備拿起一片瓦,亮堂堂的霞光,如同被憋悶了千萬年的蒙塵寶物急需展現魅力,從瓦縫裡肆無忌憚地射了出來,雖然只是一束極細的光線,卻依然璀璨耀眼。
忙把瓦片還原。該死的,他竟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珍寶館裡面自然滿是珍寶,夜明珠之類會發光的東西大把大把。赫連佑心一頓,懊悔不已,
果然,有侍衛馬上大吼起來,「珍寶館有賊!」
接著,就看到珍寶館門口的兩個侍衛匆匆地推開門進去了。
眾人都知道慕容遼對陳奉閣格外重視,所以一聽到叫喊聲,那些原本在外面巡邏的其他人也都聚攏過來,一時間陳奉閣裡外圍滿了人。
看來,行動必須終止了,然而現在也不是離開的好時機。無奈,赫連佑只得靜靜地伏在屋頂上了。
雖然從這些人手中走易如反掌,但想要不被發現就難了。赫連佑不想打草驚蛇影響計劃,坎位固然是獨步天下,可還沒有到上天入地的程度,何況他還是個下品,如果慕容遼有所戒備,幾個離位的人聯手,他也未必敵得過。
隱在暗處的慕容凜遺憾地暗歎了口氣,本想查一查赫連佑到底有什麼目的,估計今晚是不行的了,不過也算是收穫了。
只是看到赫連佑如此安然地在屋頂上看著一眾蠢貨忙裡忙外,慕容凜就心有不悅。
他撿起一塊小石子,運了三分鬥氣朝著赫連佑棲身之處擲去。
「咚」的一聲,瓦片被砸得四分五裂。
皇宮內竟然隱藏著高聲!赫連佑震驚地環顧四周,然而讓他失望的竟然毫無所獲。看來這個人的修為絕對在他之上,應該是坎位上品。
「在屋頂!」人潮中響起悚然的大喊聲。
莫可奈何,已經暴露了,只能選擇退走了。赫連佑飛了起來,黑影從空中一閃而過。
「在那,快追!」
侍衛們匆匆忙忙地追,然而不過片刻,就沒有看到赫連佑的影子了。
「一群蠢貨!」收到消息,慕容遼萬分震怒,一章擊碎了屋內的擺設白玉雕龍。
眾人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尤其是跪著的那些陳奉閣的侍衛,此刻瑟瑟發抖,心提到嗓子眼上,只覺脖子上冷颼颼的,一顆腦袋搖搖晃晃,隨時不保。
「皇上息怒,千萬別氣壞了身子。」穆公公即刻過來陪小心。
慕容遼面如寒鐵,一手指著跪著的人,毒森森地道,「把他們都給我拉下去砍了。」無用之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大家嚇得臉色慘白,怔了半秒才反應過來,用顫抖驚恐的聲音一同央求,「皇上饒命啊!」
「咚」的一下,旁邊立著的陳奉閣侍衛首領星魂跪了下來,慨然道,「皇上,他們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雖然沒有抓到那個賊,可起碼陳奉閣的東西都在,還請皇上饒他們一命。」
說著,星魂又朝穆公公使了個眼色。
穆公公彎著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尤恐慕容遼會生氣似的,縮著脖子低聲道,「皇上,星魂統領的話不無道理,如果就這麼把他們處死的話,恐怕眾將士不服,還請皇上三思。」
緩過氣來的慕容遼心情已經平復不少,他掃視了眼底下忐忑不安的一干人等,凌聲道,「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每個人去刑事房領一百大板。」
「謝皇上恩典!」眾人匍匐在地,劫後餘生的他們差點喜極而泣。一百大板的處罰雖然也不輕,可和掉腦袋比起來簡直不足一提。
這一次,煙如絲沒有從慕容凜的房間進入暗道,而是直接到了書房,扭開機關進入夾層廂房。
在廂房裡四處翻找一通後,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她只能再去通道裡查看一翻了。
順著通道一直走到了慕容凜房間的入口,煙如絲貼在牆上靜靜地聽了聽,奇怪的是,無奈竟然連呼吸聲也沒有。
她凝起幻氣,還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看來慕容凜不在無奈。
這麼晚了,他去哪裡了呢?
煙如絲擰開入口的機關,進入了慕容凜的房間。
果然,床上被子虛掩著,裡面去空無一人。
「煙姐姐,你怎麼來了?」倏然,呆呆飄了過來。
「慕容凜去哪裡了?」
「天一黑,他就出去了。」也不跟他說幹什麼去了,神神秘秘的,肯定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呆呆暗自腹語。
「那你怎麼不跟著一起去?」煙如絲詫聲問,看著呆呆的眼睛帶著幾分疑惑。
呆呆臉色一僵,怔了幾秒,眼珠一轉,佯裝虛弱地道,「在陽間呆久了,氣息很恍惚,我怕,我怕……」
呆呆越說聲音越小,還不時地拿眼怯怯地偷看煙如絲一下。
煙如絲剎那明白了呆呆的憂慮,自責地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不該責問你,這樣吧,還是先送你回去,反正一時半會也差不到什麼。」
「不,不,不……」呆呆慌亂地後退兩步,一邊搖頭一邊拒絕。
「怎麼了?」煙如絲緊蹙眉頭,心裡一片狐疑,上次就發現呆呆有些不對勁了。
「我……我……」呆呆低著頭,支支吾吾地道。
煙如絲向來是個急性子,最見不得人說一半留一半的,她躁聲催促,「到底怎麼回事?」
遲疑了片刻,呆呆把他和小月笨笨他們的擔憂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煙如絲。
煙如絲擰起眉心,順著床沿坐了下來。雖然最近馭鬼術沒有半點進展,不過進入怨靈只差一個契機而已,說不準是什麼時候的事,呆呆他們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呆呆忐忑地看著煙如絲,虛虛的聲音帶著幾分怯怯的顫抖,「煙姐姐,你會讓我們留下的,是不是?」
「這是當然的啊!」煙如絲鏘然道,不滿的眼神頗有幾分責怪呆呆對她的懷疑。
呆呆懸著的心立時落了下來,長長地吐了口氣,滿臉堆笑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只是……」煙如絲鼻頭一皺,話鋒突轉,驚得呆呆身子一僵,定在原地。
「到哪裡去找三個神物呢?」煙如絲凝著眉眼,無奈地看著呆呆。
原來是擔心這事!呆呆心中大石驀然墜下,喜笑顏開。
呆呆飄過來指著煙如絲右手食指上的其貌不揚的戒指,興高采烈地道,「煙姐姐你的域戒就是神物。」
煙如絲點點頭,嫣聲道,「我知道,可是還差兩個怎麼辦?」
頭疼!煙如絲右手按著太陽穴,愁眉苦臉地沉思。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找,煙姐姐你還是快點回靜怡館,慕容凜恐怕快要回來了。」
經呆呆這麼一提醒,煙如絲忙起身匆匆離開了。
她前腳走,慕容凜後腳就回來了。
「煙姐姐剛剛來過了,我把我們想留在陽間的事告訴她了。」呆呆巴巴地看著慕容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要怎麼開口跟慕容凜說讓他幫忙找神物的事呢?
慕容凜迅速地換下衣服,躺在床上。
「我上次給小如的那個玉珮就是神物。」
原本還一臉黯然的呆呆一聽到這話,馬上飄了過來,湊到慕容凜面前,興奮地問,「真的嗎?」
慕容凜笑而不語。確切地說應該是玉珮上面的劍是神物。
「可是還差一個。」呆呆身子一垮,又秧了下去。
「一個也不差!」慕容凜平靜地道,讓呆呆他們幾個留在陽間不是問題,問題是他怎麼找一個契機告訴小如真相呢?她知道後會不會生氣呢?
呆呆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糊里糊塗地看著慕容凜。
「小如有個鐲子,翠綠翠綠的那一個,也是神物。」大婚的那日,他牽著小如的手時,就發現了那個鐲子。如果他所料沒錯,它應該就是傳說中九天玄女散落人間的手鐲翠柳飄揚,能夠隨意變幻大小,可以鎖住人、鬼、妖,當然必須修為足夠才能催動。只是翠柳飄揚為何會在小如的手上呢?
呆呆絞盡腦汁,終於想起煙如絲好像是有這麼一個鐲子。
「哦,那個是柳夫人送給煙姐姐的陪嫁。」他也是聽小月說起的。
柳夫人送的?慕容凜心裡疑竇連連,柳夫人為什麼會有傳說中的神物呢?是柳千盛給她的?還是柳夫人其實高深莫測?看來得派人查一查柳夫人的底細了。
「王爺,不然你把放火山赤蓮的地方告訴我,我再告訴煙姐姐,行不行?」
慕容凜緊皺眉頭,表情嚴峻地搖搖頭。現在小如拿到火山赤蓮必走無疑,他不能冒這個險,如果再等不到時機的話,他就創造時機,一切都必須趕在小如毒發之前。
自從上次發生飛賊事件後,慕容遼又加派了一些禁衛軍,把陳奉閣裡三層外三層圍成了森嚴壁壘,牢不可破,就連屋頂上都有人站崗。
赫連佑幾次查探想潛進去都無計可施,眼看到了使者們離開的日子,還是一籌莫展。
「小佑,算了吧,那個東西存在與否都是個問題,更遑論是不是真的在陳奉閣,總不能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傳聞就以身犯險吧?」
說話的是那日殿前覲見的南錫國使者中年紀較大的長者,稀鬆的花白眉毛緊緊蹙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赫連佑舒顏一笑,輕聲道,「皇叔請放心,此事我心中自有計較,其實來之前就料到很有可能無功而返,不過查視一翻免得錯失良機。」
原來那位老者便是南錫國的平親王,赫連佑的叔父,也是太子黨的元首。
平親王滿意地捋了捋鬍須,「我們明日便要返回坎城,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坎城是南錫國的皇城,天子之地。
赫連佑婉言拒絕,「皇叔先行一步,我在郡城還有些未了的雜事,需要再逗留兩日,等事情完結,我馬上就走。」沒有見到師妹,怎麼都不能安心地回去。
「也好,使者團人多,浩浩蕩蕩走得慢,便是呆兩天,也應該能很快趕上。」平親王頷首,低聲道。
當天夜裡,赫連佑再探陳奉閣,依然沒有成功,只得作罷。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遼就安排人風光地送走了使團。
百般無奈,赫連佑也只能跟著一起離開了驛站。
一無所獲到底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驛站就在皇宮尚且不能得手,回到流光溢彩就更不可能了。
「喲,可是有日子沒見到上官公子了。」赫連佑才剛剛走進來,老闆娘立馬笑語盈盈地上前打招呼。
「去拜訪一個舊友,在他府上住了幾日。」赫連佑彬彬有禮地回道。
老闆娘媚眼一轉,嬌聲問,「上官公子的舊友可是上次的那位陸公子?」
赫連佑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陸公子原來是指慕容桓。
他揚起唇,微微一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封二娘,你打聽這麼清楚幹什麼?莫非看上了上官公子的朋友?」
大廳裡一個白面書生故意打趣,惹得一眾食客「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人不多,倒也頗有哄堂之勢。
「去……」封二娘秀眉倒豎,甩了甩帕子,厭惡地唾了一口,「好酒好菜都堵不住陳公子你的臭嘴。」
被封二娘損了一句,那陳公子也不聲音,只是爽朗地一笑而過。他雖長得文質彬彬,可性子十足像江湖豪傑。
赫連佑也不理會,自顧自地往裡走,剛到後院恰巧碰到阿威了。
「公子,你回來了?」阿威連走帶跑,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
赫連佑輕輕頷首,淡淡一笑,鳳目氳氳。
「事情可算順利?」阿威關切地問道。
收斂了笑容,赫連佑搖了搖頭,雖然臉上的表情仍舊是平和溫煦的,可阿威已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遍。他真是個不會看臉色的人,見公子微笑,便以為他心情極好,卻不想公子一向如此,溫潤如水,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也不會發愁似的。
阿威忙岔開話題,獻寶似地道,「公子,清流居來客人了。」
莫非是師妹來了!赫連佑笑逐顏開、喜上眉梢,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飛起來了。
想不到公子知道花弄影小姐要來竟然這麼高興!阿威暗自咕噥。
推開房門,赫連佑的眼中就映入一抹火紅的妙曼倩影,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光聽腳步聲,花弄影就知道來人是誰。
她滿臉含笑地轉過身,盈盈地看著赫連佑,呵氣如蘭,正想對著日思夜想的夢中人一吐衷腸時,卻瞥見他要笑不笑的臉,心裡的滿腔柔情頓時化作涼水「嘩嘩」留走,還在體內殘存了幾分攝人的寒氣。
「看到我很失望?」凝了一瞬,花弄影挑起眉梢,嘴角掛著明顯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多少有幾分自嘲的味道,眼中的黯然稍縱即逝後變得炯炯有光,顧盼生姿間如百花爭艷中最俏麗的那一朵玫瑰,連她一身火紅惹眼的長裙也不無法與之爭輝,連帶著那抹牽強的笑容也變得燦爛奪目起來。
誰能想到傳聞中心狠手辣,毒如蛇蠍的鬼見愁老大花弄影,在心上人的面前也不過是個平常的女子,總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怎麼會呢?」赫連佑淺淺一笑,平和得波瀾不驚,雖然那笑容依然像春風般溫柔,卻寡淡無味,花弄影甚至希望他能回答是,總好過這樣不溫不火。
「只是沒想到來人是我,對不對?」花弄影柳眉一豎,話鋒輕轉,頗有幾分咄咄逼人之勢。
如果說她是一把鋒利的匕首,隨時會插人心臟,那赫連佑就是天邊飄蕩的白雲,看似美麗軟和,卻讓匕首看得見,夠不著。
赫連佑笑而不語,從茶壺裡倒了一杯水遞給花弄影,「這麼遠過來,肯定累了吧!」明明是關切的話,卻平靜得沒有絲毫熱情。
花弄影目不斜視地看著他,似乎沒有打算接過赫連佑手中的茶杯。自從收到消息說他要來郡城後,她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為的不過是見他一面,卻不想……
她自來是個驕傲自信的女子,不屑用裝可憐扮偉大這種伎倆來博取男人的愛意,即便這個男人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刻進她的靈魂。
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靜悄悄地有些怵人。
深秋本有涼風習習,可這會卻好像都畏懼了似的,尋不見半點影子。
阿威心裡暗自打鼓,公子看到花弄影小姐並不像聽到的那麼高興,莫非剛剛公子以為來人是煙小姐,所以才……
如此想著,他懊悔地拍了拍後腦勺,唉,都怪他沒有說清楚。
赫連佑抿唇一笑,把玩了幾秒手中的茶杯,接著優雅地放到嘴邊一飲而盡,在茶杯碰到桌面的那一瞬,聲音如微風拂柳一般響起,「老闆娘,可是有事?」
花弄影和阿威同時怔住了,屋外有人,他們竟然沒有發現。
貼在門口的封二娘本是一臉嚴肅,聽到這話,心裡忐忑地跳了一下,轉瞬又恢復自如。
她滿臉堆笑地推開門走了進來,水蛇腰幾乎快要扭斷了。
「上官公子,我是想來問問要不要給這位姑娘準備被褥?」封二娘說著一雙精細的眼睛在花弄影身上來回地掃蕩。
赫連佑看了花弄影一眼,見她絲毫沒有發話的意思,心內暗歎了口氣。
「她愛乾淨,睡不慣粗布硬床。」
封二娘到底見多識廣,人又機警,馬上明白赫連佑的意思,也同時看清了花弄影和他的關係。
她點點頭,笑呵呵地道,「公子放心,一定讓這位姑娘滿意。」說完,便搖晃著身子走了。
赫連佑若有所思地看著封二娘的背影,心裡隱隱有幾分不安,「阿威,去查一下老闆娘的底細。」
阿威很納悶,來之前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封二娘就是個風騷潑辣點的普通人,不過公子的話就是聖旨。
「是!」利落的聲音剛剛響起,阿威就大步地往外走了,不一會人影不見。
偌大的屋子,只剩花弄影和赫連佑兩個。
花弄影順著桌子坐到赫連佑的對面,無限感慨地道,「沒想到你還記得!」自從做了鬼見愁的老大後,每天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哪裡還顧得上講究,往日的嬌貴毛病也都一一改了。
赫連佑展顏一笑,輕輕地呵了口氣,「怎麼會不記得呢?有一次翠羽不小心給你穿了件棉質的裙子,當天晚上你就全身起疹,癢得不行,後來還是卞御醫治好的。」
花弄影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得柔軟,彷彿隨著赫連佑輕柔的聲音回到了往日,那時她雖然名義上只是他身邊的一個丫鬟,可卻能時時見著他。
半餉後,花弄影嘴角含笑地喃喃低語,「當時你心急如焚,顧不得半夜三更卞御醫睡得正香,硬是把他從熱乎的被窩裡拉出來了。」往日想美夢一般,記憶猶新卻又偏偏那麼遙遠,眼前的人模樣沒變,可靈魂似乎變了,就好像帶著一副聖人的面具。
看著花弄影幽暗的眼神,赫連佑到底有幾分不忍,低聲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你調回來。」她到底只是個女子,或許掌管鬼見愁這樣的組織真的是太勉強了。
花弄影嘴角綻出一抹哀傷的笑意,頃刻後揚起頭,臉上洋溢著自信燦爛的光芒,「不用了,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雖然艱苦,可都是她一點一滴打拼起來的,在那裡,她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江湖中,有多少人聽到花弄影三個字就聞風喪膽。
正在此時,封二娘忽然又推門而入了。
「今兒也不知是什麼日子,上官公子這裡真是活色生香,可喜可賀呀!」封二娘紅唇上下翻動,進來就是辟里啪啦地道,好像滿盤珠子落地,脆聲不斷。
赫連佑微笑問道,「老闆娘這話從何說起?」
「剛剛又來了位姑娘,二八芳華,長得花容月貌的,說是找上官公子……」封二娘說著睨視了花弄影一眼,接著意味深長地道,「公子可得細心安排,免得玫瑰芙蓉相爭打破了我這小小的清流居。」
聽出封二娘言語中的揶揄之意,花弄影鳳眼一凝,面有慍色。她自來驕傲,說自負也不為過,從不喜歡和別的女子相提並論,確切地說她不把任何女子看在眼裡。
這次是師妹無疑了!
「她現在在哪?」
赫連佑站了起來,雖然聲音刻意壓著,可還是能聽到其中的興奮流轉,煙如絲不禁倒抽一口氣,她倒要看看來人到底什麼模樣,竟然能讓他動了聲色。
「就在前廳等候。」
封二娘話音剛落,赫連佑就大步邁開了,
然而剛剛走出門口,就滯住了,扭過頭歉意地看著花弄影,「不如你先回房休息吧!」
花弄影眼眸一黯,旋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放心好了,我自來識趣。」
赫連佑匆匆地掀開簾子,就看到煙如絲正百無聊奈地坐在一張空桌子上。
「師妹……」赫連佑心裡湧上一股暖流,聲音不由高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有些激動。
「師兄……」看到赫連佑,煙如絲也很是高興。今日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獨自出來,一是想見見師兄,二是想解除心裡的疑惑。
「喲,原來是上官公子的師妹呀,真是失禮、失禮。」封二娘朝著煙如絲彎了彎腰,巧目盼兮地賠笑道。
回到房間後,果然花弄影已經不見蹤跡。
「師妹,上次一別,我們已經兩年零三個月沒有見面了。」赫連佑言詞見有些感慨。
煙如絲柳眉上抬,放下的那瞬露出齒貝俏皮一笑,「師兄真是好記性,算得這麼清楚,我可不記得我們有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
「你向來大大咧咧的,又怎麼會記得這些瑣碎的小事。」
赫連佑眉眼帶笑,溫柔地看著煙如絲,想理一理她額前有幾分凌亂的頭髮,伸出的手在觸碰到她皮膚的前一刻,卻被煙如絲不著痕跡地閃過了。
「師兄,我都已經是大姑娘了。」煙如絲擰著眉心小聲提醒道。不知為何,和慕容凜日漸親近後,她就不喜歡和旁的男人有過於親暱曖昧的動作。
赫連佑一陣失落,隨即釋然一笑,「是呀,轉眼師妹已經十七歲了。」當初拜師學藝的時候,她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小姑娘,他也只是個十四的懵懂少年……日月如梭,時光荏苒,不僅時空在變,連人也在變。
「你是看到我沿途留的標記找來的吧?」
煙如絲得意地點點頭,「怎麼樣,我聰明吧?」
赫連佑柔目注視著她,笑著點頭,「師妹向來聰明,連師傅都讚譽有加,說我不如你。」
煙如絲脖子縮了縮,「呵呵」笑了兩聲,頗有幾分赧然。她知道那不光是師傅故意說的,想刺激師兄,她雖貫來狂傲,可還有自知之明。
「對了,師兄,你怎麼到郡城來了?」煙如絲看似隨意地問。
見赫連佑笑容如水,嘴角動了動,煙如絲馬上尖聲道,「可千萬別說特意來找我的?」說這話時,她還擺出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樣子。
不等赫連佑回答,她又恍然大悟地道,「聽說南錫剛剛和東陵簽訂了和平條約,你是為這事來的吧?」
赫連佑抿嘴一笑,也不爭辯,可心裡到底有些酸澀。現在時局不穩,皇兄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父皇又體弱多病,隨時可能殯天,如果不是收到消息說師妹來了郡城,就算為了那個東西,他也大可不必親自跑一躺。
只是再多解釋的話在煙如絲無法置信的表情面前都化作了虛無。
遲疑片刻後,赫連佑問,「師妹,前些日子奇珍薈被盜,可是你所為?」
連師兄都聽說這事了,看來確實鬧得滿城皆知。煙如絲無奈地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憤然道,「我確實去過奇珍薈,可火山赤蓮不是我拿走的,是他們誣陷我。」
赫連佑面色有漸漸凝重之勢,他倒希望偷走火山赤蓮的師妹,可惜……不過,竟然還有人和他們一樣對火山赤蓮志在必得,真是奇哉怪也!
「那你有看到那個偷走火山赤蓮的人?」現在實在不宜去見慕容凜,上次在宮中他就一直注視著自己,如果能從那個盜竊者那裡下手就再好不過了。
煙如絲抿著嘴,黯然地搖頭,「沒有。」畢竟那人救了她一命,把他賣出來也太不仗義了,何況她也僅僅只見到了一雙眸子而已,也算是沒有看到吧?
看來別無他法,只能拜託慕容桓去找慕容凜了。赫連佑暗歎了口氣,幽幽地看著煙如絲,眼中聚滿堅毅的光芒,「師妹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幫你拿到火山赤蓮。」
煙如絲幹幹地笑了兩聲,搖頭拒絕,「師兄你這麼忙,就不用為我操心了,這種簡單的事我自會處理的。」
赫連佑心裡有些悵然,兩年不見,師妹竟然和自己見外不少。
「師妹,過幾日我就回南錫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赫連佑一臉誠懇地道,眼中滿是期待的柔光。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皇宮裡的生活,還是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失望地愣了會,赫連佑幽幽地說,「師傅讓我好好照顧你,放你一個人闖蕩江湖我真的不放心。」
煙如絲不耐煩地咕噥,「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兩年我都是一個人,過得不知道多好。」當初師傅死後,她頭一個就想到師兄,千里迢迢地去投奔他,在宮裡小心翼翼地生活了一年,千般萬般不如意,她才不要再回去。
赫連佑知道煙如絲拒絕的理由,心想,等兩年也好,現在自己羽翼未豐,還不能完全保護好師妹,讓她留在江湖上還安全些,等他登上最高位後,再把她接過來。
「師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煙如絲燦然一笑,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眼神。
赫連佑無奈地頷首,仔細叮囑道,「師妹,萬事小心,要是累了就來找師兄。」
兩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準?煙如絲敷衍地道,「我知道了,師兄放心好了。」
煙如絲咬咬牙,問道,「師兄,師傅給你的三日醉可還有?」如果不解開這個心結,和師兄相處就總會有芥蒂。
赫連佑不解地輕佻眉頭,詫異地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煙如絲癟癟嘴,撒嬌道,「行走江湖,總要有點東西傍身吧,我的三日醉已經用完了,所以想跟師兄討一點,反正師兄在宮裡有那麼多人保護不需要嘛!」
赫連佑心一頓,三日醉他老早就給了花弄影,哪裡再去弄。
「對不起,」他滿臉歉意地看著煙如絲,「四年前我把三日醉給了一個朋友,所以……」
煙如絲心中的大石驟然落下,這麼說來害慕容凜的真的不是師兄。
「師兄,你把三日醉給了誰?很親近的朋友嗎?」煙如絲緊接著追問,她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加害慕容凜。
赫連佑面色一滯,頃刻又恢復平靜,微微笑道,「只是一個普通朋友,早已失去了聯繫。」
普通朋友,原來她在他心裡不過是普通朋友!躲在房樑上面的花弄影心內一陣苦笑。
「這樣啊!」煙如絲大失所望,又問,「那他叫什麼?」
赫連佑不明白為何她苦苦追問,心裡起了疑惑,可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平和的樣子,道,「她早已不在南錫國了,連我也找不到她人,你就算知道她的名字,也無計可施呀,而且很有可能她手中的三日醉早就用完了,畢竟師傅統共只煉了兩小瓶。」
知道再問下去,師兄肯定會懷疑,煙如絲便咧嘴一笑,道,「不過白問一下罷了,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算了。」
心底忽然一個閃光,她眼珠子一轉,反客為主,曖昧不明地眨了眨眼睛,逼近赫連佑幾分,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師兄這麼維護他,莫非這個人和師兄關係匪淺?難道她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師兄的心上人?」
赫連佑還來不及感受煙如絲親暱的動作,就急忙否認,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有些變化了,「師妹你別誤會,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煙如絲撇嘴一笑,抽出挽著赫連佑的胳膊,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糕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懶懶地道,「我誤不誤會不打緊,重要的是嫂子會不會誤會。」
說著,她握拳拳頭威脅似地在赫連佑的面前伸了伸,「師兄,嫂子是個好女子,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她,雖說因為你身份特別,不得不娶三妻四妾,可嫂子才是正宗的太子妃。」
赫連佑微揚唇角,只是那笑容卻顯得有些乾澀,「想不到你這麼維護她。」
煙如絲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肯定的,當初在太子府除了師兄你以外,就嫂子對我最好。」
吃完最後一塊糕點,煙如絲站起來,拍了拍手,道,「好了,師兄我要走了。」
「等等!」赫連佑急忙叫住她,彷彿生恐再晚半秒煙如絲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你來郡城是不是想從慕容凜手上盜走火山赤蓮?」
煙如絲一腳跨出門外的身子僵了一個閃電的功夫後又拉了回來。
回到桌子旁,她心虛地「呵呵」兩聲。
赫連佑肅然道,「千萬不要去惹他,這事我來想辦法。」
幹嘛說的慕容凜像惡魔一樣,何況她已經惹了。煙如絲心底暗自嘀咕,不過為了讓赫連佑放心,她還是乖巧地「嗯」了一聲。
不過到底又忍不住小聲反駁道,「你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暴露身份向慕容凜要吧,這樣萬分危險不說,而且慕容凜也不一定買賬。
「我想花錢從慕容凜手上把火山赤蓮買過來。」
煙如絲怔住了,心裡開始打鼓,如果慕容凜真的賣給師兄的話,她的毒是解了,可接著又該何去何從呢?總不能一直以柳清的身份賴在王府吧?但讓她就這麼離開,心底好像又澀澀的,有幾分不捨,有幾分落寞。
「他是王爺,又不缺錢,未必肯賣給你,何況你也不能跟你說明自己的身份呀!」煙如絲怏怏地道。
赫連佑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毋須我親自出面。我認識四王爺慕容桓,此事可委託他辦理。」
「你什麼時候認識慕容桓的?」煙如絲腦海中閃過一絲訝異,不禁想起慕容桓玩世不恭的模樣來。
「這個你就不用問了,反正你放心就行了,我一定幫你弄到火山赤蓮。三日後,你來找我。」
赫連佑越是這樣說,煙如絲越覺得他和慕容桓之間有什麼事,看來得找個時間試探慕容桓一下了。
「到時候再說吧!」煙如絲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赫連佑張了張嘴,挽留的話終是沒有吐出來,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一直到煙如絲化作虛無才收回了注意力。
花弄影從房樑上跳了下來,酸酸地道,「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師妹?」當初赫連佑和她說起的時候,他的師妹不過是一個十一歲多的小孩子,想不到現在竟然出落得這麼俏麗。
「不關她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我對她的心意。」赫連佑臉上多了幾分急色,顯而易見是擔憂花弄影會對她不利。
花弄影譏諷地哼笑一聲,傲然的語氣難掩心底的失望和落寞,「怎麼,你認為我會因為妒忌去害她?你也太小看我花弄影了,她雖然和你有青梅竹馬的感情,可我花弄影未必就比不上她,就算永遠得不到,我也不屑做這種事。」
說完,不等赫連佑有何反應,花弄影就離開了,臨走前還留下一句話,「軟床暖被我無福消受,先走了。」
出了流光溢彩,又轉過兩個偏僻的街道,煙如絲才幻化成柳清的模樣。
忐忑地回到王府,想去問問慕容凜,會不會把火山赤蓮賣出去,可又覺有些不妥,就無精打采地回了靜怡館。
「王妃,你去哪了?剛剛王爺來找你,我們回答不出來王妃的去向,王爺差點沒吃了我們。」韻音擔憂地掃量著煙如絲,直到確定她無事這才暗吐一口氣。
小荷點點頭,「就是,王爺那眼神臉色真是嚇人,奴婢看都不敢看。」
煙如絲頓覺好笑,看著小荷的眼中劃過一抹詼諧,「你不看又怎麼知道他臉色不好,眼神很凶?莫非我們小荷後腦勺長了眼睛?」
說完,她又裝模作樣地繞道小荷的身後,煞有介事地好像真的要找那雙併不存在的眼睛。
韻音啞然失笑,無奈地和小狸對看了一眼。
小荷微愣,急忙解釋,「奴婢雖然沒有長後眼睛,可感受得到嘛,整個屋子就好像北風吹過,冷颼颼的。」
「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走到哪裡都事先告訴你們一聲好不好,剛剛不過無聊見你們兩個又忙,所以去街上逛了逛,看把你們急得。」煙如絲一邊說,一邊走到床邊呈大字狀懶懶地躺了下來。
還好小狸眼尖,閃得快,馬上蹦到一旁,才不至於被壓扁。
「王妃,就算我和韻音姐姐都在忙,也好歹要支會奴婢一聲呀,要是王妃出了什麼事,可如何是好?」小荷喋喋不休地說著,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噙滿閃閃的淚光,且有隨時滾落下來的趨勢。
煙如絲最見不得有人哭,忙起身道,「我去王爺那裡看看,你們就不用跟著了。」
匆匆地出了靜怡館,才走過一道廊簷,就看到引路。
「王妃可是要找王爺?」朝著煙如絲鞠了一躬後,引路笑嘻嘻地問道。
煙如絲點點頭,「王爺還在房間吧?」
「剛剛四王爺來訪,王爺和四王爺一起去書房了。」
想不到師兄動作這麼快,她才剛剛回來,慕容桓就來找慕容凜了。
煙如絲匆匆忙忙地趕往書房,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內傳來慕容凜沉穩的聲音--
「這株火山赤蓮萬金不賣,它已經有主了。」
煙如絲面色大喜,可是轉眼她又有些納罕,慕容凜說火山赤蓮有主了是什麼意思?
屋內,慕容桓惋惜地歎了聲,道,「不知它的新主人是誰?」
慕容凜神秘地笑笑,「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他要把它作為聘禮送給小如,再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見慕容凜如此堅決,慕容桓也不好再問,只是又該如何跟赫連佑解釋呢?
慕容桓心有慼慼,面露難色。
「火山赤蓮雖然難得,不過想來既然能做你的朋友,必然有幾分能耐,一株赤蓮肯定難不倒他。」慕容凜似乎看透了慕容桓的心思,意味深長地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既然三哥這樣說的話,我也只能如實地轉告我的朋友了。」
白慕雲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心事重重地掃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多希望她就這樣忽然出現。
「你打算永遠這樣留在郡城嗎?」忽然,他的耳旁響起低沉的質問聲。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果然,白慕雲側身就看到了花弄影。
「你怎麼來郡城了?」白慕雲挑起眉尾,疑惑地問。莫非?
花弄影嗤笑一聲,道,「你放心,我才沒有那個閒工夫去找柳清的麻煩,今日不過恰巧碰到你而已。提醒你一句,現在柳清已經是三王妃了,不管你對她存了什麼心思,最好都給我斷絕了,我可不想損失一名猛將。」
白慕雲一愣,他也不知道心裡對煙如絲是個什麼感覺,說喜歡吧,好像談不上,應該是好奇,這樣特別的女子他真的很好奇,想知道她處心積慮嫁入王府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過花弄影的話如醍醐灌頂,讓他徹底清醒,確實不該再這樣渾渾噩噩地留在郡城了,既然得不到答案的話,不如就此打住算了。日後若是有緣自然可以再相見,若是無緣便是強求也無用。
「你放心,我白慕雲還是往日的白慕雲。」白慕雲冷冷地回敬了花弄影一句,就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
花弄影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鬼見愁的地獄使者。
慕容桓那邊的消息傳來後,赫連佑十分無奈,不過還是想在郡城多留幾天,或許可以再想想辦法,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再見見煙如絲。
然而,天不遂人願,從南錫傳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必須盡快趕回去,不然一切都完了。
帶著阿威馬不停蹄地趕路,才出了郡城一日,就在一個荒郊野嶺遇伏了。
電閃雷鳴間,從四面八方飛來無數細小的銀針,像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壓過來,然而雨只是打濕衣衫,這些銀針卻瞬息會要人的性命。
阿威往後一倒,身子平了下來,躲過了直面而來的殺機,那些銀針貼著他的臉飛過根根打在他身後的樹幹裡,沒入八分,只剩下一個亮晃晃的圓頭在外面。
在馬背上繞個半圓後,阿威身子微曲地坐了起來,揮動著手中的狼牙棒迎擊第二批銀針,左砍右劈,將它們打落在地。
和阿威不同,赫連佑並沒有閃躲,不過大手一揮,掌風颯颯,帶動衣袖飛舞,勃勃的鬥氣全盤傾瀉而出,直擊目標,氣勢之宏壯猶如龍騰鳳舞震懾凡人。
原本直直向著他飛過來的那些銀針,就如同立時得到主人指令的奴僕,改了目標乖乖地朝著其他地方飛去。
然而,馬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躲無可躲,也不知該躲,肉眼難見的銀針無聲無息地打入它們的體內,且都命中要害部位。
正在飛快往前奔馳的駿馬忽然急剎腳頓住了,仰起頭淒厲地長嘯。
那聲音十分沉重,像長長的鐵錘用力地敲打著地面,傳來一陣顫抖,然後從腳心一路遊走到耳膜,隱隱作痛;又尖銳得像小孩子半夜的嚎啕哭聲,在空中束成一條條直線,縱橫交錯地劃著,直到撕破空氣層,只達雲霄,似乎想驚醒正在熟睡的眾仙。
就連地上的小草也彷彿受了刺激,極力地左右搖擺,幅度大得快要連根拔起,脫離土地的束縛。
嘯聲將住未住之間,馬匹轟地倒在地上,前後間隔不到半秒,它們笨重的身子砸得四周騰起層層灰塵,也壓焉了那些原本就有些發黃的小草。
早有預料,赫連佑提了口氣,一個瀟灑的縱身,輕盈地飛躍起來後翩翩落地。雖然他的白衣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埃,可風采依舊,臉上不見絲毫的擔憂和害怕,自有一種泰山壓頂而不動色的氣度。
阿威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才剛剛擋下飛針不想馬就倒地了。一個反應不及,他差點狼狽地摔了下來,好在關鍵時刻彈腳一蹬,在馬匹的背上尋了一個著力點,托起身子往上一條,凌空翻轉,這才穩穩地回到地面。
須臾前還一片寧靜祥和的樹林,馬上充滿肅殺之氣,到處可聞濃重的血腥味。
在銀針後面衝出來的,是三十多個黑衣人,個個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大刀,好似忽然點燃的火把,照得剛剛進入暮色的天地一片亮堂,同時也映襯得他們的臉色慘白煞人。
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早就埋伏在這裡了。
赫連佑大致掃了下,黑衣人的武功都在震位上下,怪不得!
「公子,你先走,我來對付他們。」阿威凌然地攔在赫連的面前,擺出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樣子,對著那些來勢洶洶的黑衣人大聲呵斥,「到底誰派你們來的?」狗娘養的,竟然趁著公子落單之際痛下毒手?出門前真不該由著公子的性子,如果再多帶幾個人就好了。
雙手難敵四拳,敵人人多勢眾,就算阿威修為不弱,也難以一敵眾。
赫連佑暗度,如果他走了,阿威必死無疑,對付這些人雖然難免會有些損傷,可起碼還有七成把握。
不等他們多想,黑衣人蜂擁而上。
想都沒想,赫連佑猛然抽出腰帶上的軟劍。雖然這麼多年,他幾乎沒有用過劍,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這麼人或許就是皇兄派來暗殺他的,辛苦了這麼多年他不能敗在這裡。
赫連佑面色一凌,催動體內的八分鬥氣,瞬息運到右手心,繼而舉起軟劍用力地在前方劃出個一字,強大的鬥氣攜帶著悚然的劍氣,硬生生地在空中掀起一股熾熱的浪潮,就如同倏然從天而降的龍捲風,彷彿要將大地撕成碎片,毀天滅地地朝著黑衣人狂襲過來。
退避已經來不及,那些衝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驟時成了活靶子。
浪潮翻滾過來,雖然只有一波,可他們還是承受不住,只覺似乎有人在自己胸口重重了劃了一劍,傷口深到骨髓裡,卻偏偏不見血,而是直接避開皮膚跳入內臟。
頃刻後,黑衣人的腳步停滯,身子慣性地向前傾,晃動兩下後,就聽到齊刷刷的「匡當」聲--眾人的手一軟,兵器同時掉到了地上。
眨眼功夫,大家都向前撲倒在地,個個到了冥王殿報道,獨剩下屍體紋絲不動。
「大家小心,他的修為已經到了坎位。」人群中一個黑衣人大聲提醒道。
其他的黑衣人心一顫,滯了半秒後,互相對看一眼,似乎達成了什麼一致的意見。
只聽見「霍」的一聲響,他們同時把刀插回了刀鞘裡面。
剛剛還一片亮堂的黑夜,頓時黯淡下來。
天上既無月亮,也沒有星星,叢林裡四處一片漆黑。唯一亮著的就是被赫連佑殺死的黑衣人倒地的地方,然而因為其他的黑衣人已經竄得遠遠的,這光亮並不足以照到幾尺之外。
好在赫連佑的軟劍和阿威的狼牙棒不像黑衣人的刀一般,在黑暗中並不會反光,這樣他們也不至於成為標的。
為了不分散力量,主僕兩個依背而靠,警惕地看著四周。
他們聰明,那些黑衣人也不笨!明知不是赫連佑的對手,就不和他正面交鋒,而是在暗地裡放冷箭。
最重要的是,他們並不是那些修為平平的普通人,個個身手敏捷,靈活得像條蛇一樣。黑夜中,他們時而分散,時而聚集,或兩三成群,或獨自一人。
饒是赫連佑鬥氣了得也無從下手,總不能對著空中亂放一起,只能憑著感覺尋找他們所處之地,不時地幹掉幾個,卻有同時要防著有人背後偷襲。
光線不好對赫連佑他們有弊,卻也有利,至少那些黑衣人再無法放暗器了。
如此膠著半個小時後,黑衣人總算又死傷了一半。
可是,赫連佑和阿威也不輕鬆,尤其是阿威,左手臂中了敵人一刀。
「公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耽擱下去,恐怕……」阿威一臉急色,圓圓的臉皺成一團。
赫連佑心裡何嘗不明白,現在是分秒必爭的時候,父皇等不了,皇兄等不了,他也等不了……
然而此刻除了這樣耗著以外,別無他法。如果連命都沒有了,又何談大業?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那些黑衣人漸漸地有些受不住,便都靠在一處取暖。
好不容易熬到快天亮了,大家都筋疲力盡,全憑一點意志力支撐了。
破曉之際,光亮如一聲驚雷刮破寂靜的天地,讓膠著的現狀瞬間逆轉。
雖然晨霧迷迷,卻並不濃厚。
憋著一口氣赫連佑將體內所有的鬥氣運到軟劍上,趁著曙光照亮的那一剎,鬼魅般縱到離黑衣人幾步之遙的地方,凌空俯瞰,擺出白鶴晾翅的姿勢御劍揮灑,狂大的鬥氣便撒網般幾乎將所有的黑衣人罩住。
猝不及防,待黑衣人意識到危險,想要逃竄時,卻為時已晚。
生生地受下赫連佑的攻擊,那些人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當場即亡。
碩果僅存的那幾個,晃晃遙遙之際,也都死在了阿威的狼牙棒下。
體內空空如也,在身子狼狽踉蹌之前,赫連佑的軟劍一揮如蛇一般纏上了一旁的樹幹,藉著這個支依,他緩了幾口氣,終於恢復了三分。
「公子,果然是大皇子的人。」
查視一翻後,阿威怒氣沖沖地道,「想不到大皇子竟然這般心狠手辣,全然不顧兄弟之情。」
赫連佑心裡幾聲冷笑,同父異母何來兄弟之情?想在路上將他劫殺,恐怕沒有這麼容易,雖然耽擱了時間,可赫連翼也損失不少,三十幾個全都是震位以上,估計是他所有的暗勢力。
「四周看看,有沒有馬匹?」
阿威點點頭,快速地找尋起來。
不一會,就興沖沖地跑過來,道,「公子,那邊有三十幾匹馬,都是良駒。」
赫連佑走過去一看,果然個個精壯得很,全是千里馬,赫連翼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不過是血本無歸。
挑了兩匹最出眾的馬後,赫連佑平靜地道,「其他的馬全都殺死。」這樣良駒,既然不能帶走,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阿威一滯,用陌生的眼光看著赫連佑。
不過,雖然心裡有疑惑,可他還是照辦了。
看著堆滿的屍體,阿威有些發慌,跟了赫連佑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扼殺這麼多生命,雖然它們是馬。
「走。」赫連佑一手揚鞭,狠狠地抽打在馬背上。
馬兒抽痛地跳了起來,嗚咽兩聲後,撒著腿狂奔起來。
然而,還沒有走幾步,馬就奄奄地倒地了。
「怎麼回事?」阿威錯愕地道。
赫連佑一個吸氣後,暗道不好,竟然如此大意,中了迷藥,恐怕這下我命休也。忽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一線生機,不露痕跡地接下腰間的玉珮丟到草叢中。
「赫連太子,軟精散的滋味不好受吧?」矮山頭後面走出一個笑瞇瞇的男子,尖尖的鼻子,閃爍的雙眼,長長的下巴,一副欠揍的表情。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群灰衣人。
那些黑人被殺的時候,他們就趕來了,然後悄悄地放了迷香,只是因為赫連佑他們剛剛苦戰一場,鬥氣耗費過多,所以才沒有發現。
「你是誰?」阿威一臉肅穆地質問,聲音卻有幾分顫抖。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地。
男子並不回答,就這麼得意地看著赫連佑和阿威,直到他們倒在地上才冷冷地發話,「快綁起來,帶走。」
「是!」
灰衣人出現前後不到三分鐘,便帶著昏迷的阿威和赫連佑訓練有素地消失了。
這片天地,再度恢復了寧靜。
朝霞照著雜亂的屍體,才能尋見血腥的痕跡。
「駕……」
一個嬌吒的聲音由遠而近,驅趕了淡淡的晨霧。
踩著崎嶇不平的碎石,馬匹的蹄聲高低不同,漸漸越來越大。
花弄影急促地趕著馬,腦海中儘是赫連佑疏離的臉。
走到山嶺近處,忽然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刺得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毛。
再一會,就看到雜亂的屍體,黑壓壓的一片,像烏鴉一般堆在那裡。
這樣的場面花弄影不是沒有見過,只是看死屍的妝扮,她就敏感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跳下來,將馬系到樹上後,她附身仔細檢查起來。
果然在叢林的一處發現了一塊玉珮。
花弄影拾起來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這是赫連佑的,他肯定是出了事。」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快速鎮定下來。
接著查探了下四周的狀況,從樹林裡的血跡和地上的腳印,她心裡已經把事情瞭解了個大概,有兩撥人前後對赫連佑出手過,那些黑衣人沒有得逞。
卻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第二批人坐收了漁翁之利。
空氣中還飄散著迷藥的味道,應該是軟精散,想來他們走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既然赫連佑將玉珮扔在這裡的話,肯定猜到她會經過這裡。或許他沿途會有所指示。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赫連佑,至於營救再想辦法。
想通這些,花弄影便匆匆地跨上馬背,順著地上的痕跡奔去……
既然呆呆一直找不到其他線索的話,只好她親自出馬了。
煙如絲已經想好了一個計劃,嗯,雖然這個計劃讓她有幾分為難,可是為了火山赤蓮也只能忍了,還在慕容凜秀色可餐,她也不至於太難下手。
既然是色誘,那關鍵是先弄清楚,那檔子事到底怎麼做,雖然不會到最後那一步,可前面的步驟她得靈活掌握呀!慕容凜這種級別的人物,不是她以往的拋個眉眼,撒個嬌聲就可以對付的。
「那個,韻音……」煙如絲欲言又止,萬般羞澀地看著韻音。
韻音滿腹疑雲,嫣聲道,「什麼事?」
煙如絲咧開嘴角,乾笑兩聲,「沒事,沒事。」韻音還未出閣,是個大姑娘,怎麼可能知道這個。
煙如絲又殷殷地看著小荷。
「王妃有事嗎?」忙碌的小荷停下手腳,笑意盈盈地問。
小荷和自己同年,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煙如絲一臉挫敗,怏怏地道,「沒事。」
看來,她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對了,域戒第三間房裡很多書,說不定有關於這方面的。不過先得把小荷和韻音打發出去。
「小荷,你去廚房幫我做點子母糕。」
煙如絲說完,又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韻音,「韻音,你到祥雲鋪幫我買點胭脂水粉。」
小荷和韻音心裡暗自納悶。
不是剛剛才吃過早飯嗎?
王妃何時變得這麼大方了,竟然會主動拿錢出來,而不是讓她去凌先生那支?何況,王妃不是一向不喜歡塗脂抹粉的嗎?